第147章 向日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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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为了花田的养分,就像所有不服从的人一样。但他的意识……哦,他的意识还在这里,就在你周围的某株向日葵中,日日夜夜地守望,永远无法安息。”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突然注意到一株特别扭曲的向日葵,它的茎秆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形状酷似人类张开的嘴巴。

当我凝视它时,那株向日葵的花瓣微微颤抖,仿佛在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你对我家里的那株向日葵做了什么?”我声音颤抖地问。

引导者向前迈了一步,他身后的那些半植物怪物也随之蠕动:“那不是你的向日葵,从来都不是。你只是它暂时的容器,是它通往这个世界的桥梁。”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枚脉动的种子再次出现:“吞下它,完成连接。你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感知能力,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引导者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细小的根须在蠕动,像是一条条微小的蛇在他的血管中游走。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像人类,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种子在旋转。

“你……你也不是人类了,对吗?”我倒吸一口冷气。

引导者的笑容凝固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植物茎秆摩擦发出的声响:“人类?那只是进化过程中的一个阶段。我们正在成为更高级的存在,与守望者合为一体。”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声,我转头望去,惊恐地发现我客厅里的那株向日葵正贴在窗户上,它的根须像手指一样敲打着玻璃,花盘中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占有和渴望。

“它来找你了,”引导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你的镜像已经迫不及待要与你合为一体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田,天空中悬挂着三颗太阳,还有那些在花田中漫步的、完全由植物构成的生物。

“不!”我尖叫着挥动园艺剪,冲向门口。

引导者轻松地躲开了我的攻击,他的手臂突然伸长,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手腕:“愚蠢的选择。”

园艺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拼命挣扎,但他的力量大得惊人。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他的手臂正在与我的皮肤融合,细小的根须从他的手指中伸出,钻入我的毛孔。

“放开我!”我嘶吼着,恐惧让我几乎失去理智。

“太晚了,”引导者轻声说,“连接已经开始。日落之前,你将完全成为我们的一员。”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我突然想起了工作日志上未写完的话——“同步眨眼时的三秒盲区,但这也是它们最危险的时刻,因为……”

因为什么?我疯狂地思索着,同时感觉到那些根须已经钻入了我的血管,一种奇异的麻木感正沿着我的手臂向上蔓延。

窗外,所有的向日葵眼睛同时眨了一下。

三秒盲区!

我用尽全身力气,趁着引导者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猛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他的手臂像断裂的藤蔓一样从我手腕上脱落,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从中渗出透明的黏液。

“你逃不掉的!”引导者怒吼,他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人类,更像是风吹过枯枝的呼啸。

我冲出小屋,不顾一切地奔向花田深处。

身后的咆哮声和沙沙声越来越近,我知道那些半植物怪物正在追赶我。

暮色渐深,花田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但那些眼睛发出的微光却越来越亮,像无数盏鬼火在黑暗中飘浮。

我拼命奔跑,拨开挡路的茎秆,粘稠的汁液溅在我的衣服和皮肤上。

那些汁液一接触到我的皮肤就开始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试图钻入我的体内。

“帮帮我……”一株向日葵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它的花盘上有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我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那张脸……我似乎在报纸上见过,是一个几个月前失踪的年轻女子。

“求求你……结束这一切……”那株向日葵继续哀求,它的眼睛流下黄色的黏液。

我感到一阵反胃,同时也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向日葵确实都是由人类转变而来的。

“怎么帮你?”我颤抖着问。

“根……摧毁主根……”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农舍地下……”

就在这时,追赶的声音近了。

我不得不继续向前跑,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希望——如果真的有主根,也许摧毁它就能结束这场噩梦。

我躲进一片特别茂密的花丛中,屏住呼吸。

引导者和他的追随者从旁边经过,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绿光。

“她逃不远的,”我听见引导者说,“连接已经开始。”

“要是她抵抗连接怎么办?”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那声音像是干枯的叶子摩擦发出的。

引导者冷笑一声:“那就让她成为花田的养分。”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我感到手臂上一阵剧痒。

低头一看,那些被引导者根须钻入的小孔周围,皮肤已经开始变绿,细小的根须正从中缓缓伸出。

连接确实已经开始了,我正在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认知让我几乎崩溃,我跪倒在地,无声地哭泣。

但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地面上有一些奇怪的纹路——所有向日葵的根须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像是一条条指引的线索。

主根的方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擦干眼泪,顺着根须延伸的方向前进。

如果注定要变成怪物,至少我要在完全转变之前,尝试摧毁这个可怕的地方。

越往前走,向日葵的密度越小,但它们的形态却越发怪异。

有些已经完全失去了植物的外形,更像是扭曲的人形被固定在茎秆上;另一些则长出了类似人类肢体的结构,在空中无力地摆动。

终于,我来到了花田的中心。

那里没有向日葵,只有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根系团,它像一颗畸形的心脏一样在黑暗中起伏,表面布满了眼睛,每一只都在以不同的频率眨动——这应该就是主根。

它巨大得超乎想象,直径至少有五米,高度接近三层楼。

无数根须从它身上延伸出去,连接着整片花田的每一株向日葵。

在它周围,地面上散布着人类的衣物、眼镜、鞋子等个人物品,像是蜕下的皮囊。

最令人作呕的是,主根的表面上不时凸起一张张人脸,它们无声地尖叫,然后又沉入根系深处。

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绕着主根寻找弱点。

那些眼睛全都转向我,瞳孔中映出我惊恐的面容。

“你来了。”一个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那不是引导者的声音,而是更加久远、更加非人的存在。

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那个声音继续说,“你的基因中有着罕见的适应性,能够承受完全的转变。你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完美载体。”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侵蚀,那些根须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肩膀,我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奇怪的色彩和纹路。

“不……”我虚弱地抵抗,“我不会屈服……”

“这不是屈服,是进化。”那个声音平静地说,“你以为你是人类,但实际上,你一直是我们的一部分。你的祖先携带了我们的种子,现在只是到了开花的时候。”

这个信息让我震惊,我回想起自己从小对向日葵的异常喜爱,那种痴迷……

“明白了么?”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满意,“你从来就不是偶然被选中的。你是回家的。”

就在这时,引导者和他的追随者赶到了。

他们围成一圈,眼睛全都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敬畏。

“仪式可以开始了,”引导者宣布,“新世界的曙光即将到来。”

我感到自己的双腿正在生根,牢牢地固定在地上。

我的手臂开始变得僵硬,皮肤完全变成了深绿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脉络。

最可怕的是,我感到自己的额头一阵剧痒,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中,一只新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不!”我用尽最后的人性尖叫,“我不会变成你们!”

我猛地扑向前,用尚且能移动的手指挖向主根表面。

那些眼睛惊恐地眨动,引导者和追随者们发出愤怒的吼叫。

“阻止她!”引导者命令道。

但太迟了,我的手指已经插入主根,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传来——那像是腐烂的肉和坚韧的植物纤维的混合体。

我拼命撕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喷溅而出。

主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整片花田的向日葵都开始剧烈摇晃,它们的眼睛同时爆裂,黄色的脓液如雨般落下。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溃,那些已经转变的部分开始腐烂脱落。

引导者和他的追随者也同样在分解,他们的身体像枯萎的植物一样干瘪、碎裂。

“你做了什么……”引导者嘶吼着,他的身体正在快速瓦解,“你摧毁了亿万年的进化...”

我瘫倒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脱落,那种麻木感正向上蔓延。

在我完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主根彻底崩溃,化为一大滩恶臭的黏液。

花田中的向日葵一株接一株地枯萎,它们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

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荒废的农场空地上。

周围不再是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向日葵花田,而是普通的杂草丛生的荒地。

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他们正陆续醒来,揉着眼睛,一脸茫然。

“这是哪里?”一个年轻女子坐起来,困惑地环顾四周。

“我怎么在这里?”一个中年男子嘟囔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们没事吧?”我试探性地问道,走近他们。

年轻女子困惑地看着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记得我收到了一枚向日葵种子……”

“向日葵种子?”中年男子接话,“我好像也……等等,我收到过一枚很特别的向日葵种子,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有类似的模糊记忆——收到向日葵种子,然后记忆中断。

但没有一个人记得花田、眼睛,或者那个可怕的引导者。

我仔细观察他们,发现他们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金色光芒,但转瞬即逝。

当他们背对阳光时,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小的根系状阴影一闪而过。

“你们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在收到种子之后?”我急切地追问。

众人摇头,只有那个年轻女子皱起眉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是一株植物,在阳光下生长……但现在醒来就记不清了。”

我数了数,现场共有十四人恢复——根据我印象中新闻报道,这确实是近几年来失踪人员的总数。

但那些更早失踪的人呢?于政易呢?

我快步走向记忆中农舍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一片杂草和几块腐朽的木料。

在杂草丛中,我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副锈迹斑斑的眼镜,镜片上布满裂纹。

更远处,我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钱包,里面的身份证已经模糊不清,但出生日期“1965”还依稀可辨。

钱包旁是一枚九十年代流行的徽章,上面刻着“朝花农场先进工作者”。

这些物品散落在各处,像是坟墓前的祭品。

我意识到,那些被困太久的人已经无法恢复人形了,他们永远成为了花田的一部分,随着主根的毁灭而彻底消散。

“你在找什么?”年轻女子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只是看看。”

当我们准备离开时,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手腕上的表显示是2025年10月15日,但我在杂草丛中发现的半张旧报纸,日期却是1998年6月20日。

不远处,一个恢复者捡起的手机竟然显示满格信号,而我的手机却毫无信号。

时间在这里依然是错乱的。

“我们应该报警吗?”中年男子问道。

“先离开这里再说。”我建议道。

我们沿着小路往外走,周围的向日葵花田已经消失,但路边偶尔会出现一株孤零零的向日葵,它们的花盘随着我们的移动而转动,虽然没有眼睛,但那专注的姿态令人不安。

走了约半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公路,一辆警车恰好经过,我们挥手拦下了它。

“你们从哪里来?”警察下车后惊讶地问,“这一带已经废弃几十年了,很少有人来。”

我们含糊地解释了自己迷路的情况。

在警察安排车辆送我们回城时,我试探性地问道:“警官,您知道朝花农场吗?”

警察皱了皱眉:“朝花农场?那地方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就关闭了。据说当时有几个工作人员神秘失踪,之后就再没人敢接手。你们不会是从那里来的吧?”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回到城市后,恢复者们被送往医院检查,医生表示他们身体状况良好,只是有些脱水和营养不良。

警方对他们进行了询问,但没人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收到向日葵种子的那一刻。

只有我记得一切。

只有我知道那片花田的恐怖,记得那些眼睛,记得引导者,记得主根的搏动和尖啸……

回到家后,我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表面看来一切正常,但当我静下心来,能感觉到血液中似乎有微小的异物在流动。

额头上那个闭着的眼睑依然存在,摸起来微微发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过于敏感,我感觉到一些城市中的异常。

街角花店里的向日葵总是转向我经过的方向;公园里玩耍的孩子们有时会突然停止动作,眼神空洞地望向我,瞳孔深处闪过暗金色的光芒;甚至在我的梦境中,那些枯萎的向日葵正在重新发芽,花盘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昨晚,我梦见了引导者,他站在一片虚无中,微笑着看着我。

“你以为你赢了?”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你只是推迟了不可避免的命运。种子已经播下,它们在你体内,在所有恢复者体内,只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次发芽。”

早上醒来,我发现枕头上有一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瓣,鲜亮得刺眼。

当我准备出门时,在门缝下发现了向日葵的种子——黑曜石般的光泽,微微发热,与我最初得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不是一枚,而是整整一把。

它们散落在我的门前,像是一串不祥的邀请。

我弯腰捡起一枚,掌心传来的温热让我颤抖。

我感到自己额头上的眼睑微微跳动,一种莫名的渴望从心底升起——种下它,看着它生长,回到那片花田……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扎根,发芽。

我惊慌失措的扔掉了所有的种子,希望这样可以彻底摆脱。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种回去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有时我会站在窗前,望着远方,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向那个废弃农场的方向。

今天,我无意中看了一眼日历,惊恐地发现它显示的是1998年6月——时间错乱开始渗透到我的生活中。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抵抗多久。

也许下一次,我不会再试图逃脱。

也许下一次,我会心甘情愿地种下这些种子,看着它们开花,看着那些眼睛再次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