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美颜相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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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样子一定可怕极了——脸色惨白,浑身湿透,眼神涣散,一只耳朵还在不断渗出一点点刚才慌乱中擦伤的血迹(或许是别的什么?我不敢深想)。
店员警惕地看着我,几乎要报警,大概是被我眼底的绝望打动,终于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我,还特意保持着安全距离。
我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刘悦兮的手机号我明明烂熟于心,此刻却像第一次记一样艰难。
“嘟……嘟……”每一声等待音都像锤子砸在我的心脏上。
终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刘悦兮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悦夕……是我,梦梦……”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救救我……那台相机……那台相机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几乎是惊恐的急促:“梦梦?你怎么了?你在哪?你用谁的电话打的?”
“便利店……我……我没办法……我的手机不见了……它不见了!还有我的耳朵!悦夕,它拿走了我的一只耳朵!”我语无伦次,恐惧让我逻辑混乱。
“听着!梦梦!听着!”刘悦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破雨夜,“你现在什么都别问!立刻来我家!立刻!马上!别回家!听到没有!”
她的恐惧比我更甚,像一面镜子,照出我处境的可怖。
她没有怀疑,没有追问,她似乎早知道会发生什么……
二十分钟后,浑身湿透的我像一缕游魂般敲响了刘悦兮家的门。
门几乎瞬间被拉开,一只手猛地将我拽了进去,随即门被重重关上,反锁,链条也哗啦一声扣上。
刘悦兮的脸色比我好不了多少,眼底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阴影在她脸上跳动。
她抓住我的肩膀,目光急切地在我脸上扫视,最后定格在我毫无反应的右耳上。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它……它开始了……比我想的要快……”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到底是什么东西?!悦兮!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台相机?!”我再也忍不住,反抓住她的手臂,歇斯底里地追问。
刘悦兮被我摇得回过神来,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愧疚和恐惧,泪水涌了出来:“对不起……梦梦,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是……是一个地摊。那天我心情不好,晚上在老街区瞎逛……一个老婆婆……穿得很旧,低着头,面前就摆着这一台相机,白的刺眼……她拉住我,说这相机能拍到人最美的样子,能带来好运……只要一百块……我,我当时鬼迷心窍……”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试了……拍出来的照片真的太美了……美得不像真人……我高兴疯了,以为捡到了宝贝……可是第二天……我发现我戴了十几年的外婆送的玉坠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以为是丢了,没在意……”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了:“又过了两天,我拍照拍得最多的那根手指……食指,指甲上的月牙……没了。不是磨损,是连根消失,皮肤光滑得像是从来没长过!我才开始害怕……”
“那你为什么给我?!”我几乎要尖叫,怒火和恐惧交织。
“我害怕!我想把它扔了!可我扔不掉!”刘悦兮猛地抓住我,眼神狂乱,“我把它丢进楼下的垃圾桶,第二天早上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把它塞进地铁站的失物招领箱,晚上它就在我枕头边上!它缠上我了!”
她剧烈地喘息着,像是快要窒息:“然后……然后那个摆摊的老婆婆又出现了!就在我家楼下!她抬头看着我窗户笑……没有牙的嘴……她跟我说……‘送出去……送给一个更需要它的人……它就和你没关系了……’”
“所以我……我找到了你……梦梦,你那时候正因为孙亦凡的事难过……我……我鬼迷心窍……我以为送出去就没事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没想到它会……”她看向我失聪的右耳,恐惧得说不下去。
送出去就没事了?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突然穿透我心底浓重的绝望。
“送出去……对!送出去!”我猛地站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它送给别人!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把它送走!”
刘悦兮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惨笑,她缓缓摇头,声音低得像耳语:“没用的……梦梦……我试过了……”
她说着,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将食指伸到我眼前。
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我起初没看出什么,但仔细看去——那食指的指尖,指甲盖下方,有一小块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透明感。
仿佛那一小块皮肉和组织……凭空消失了,被某种东西彻底抹除,只留下一个即将穿透的、虚无的薄膜。
“我……我后来实在太害怕了,又试着想把它塞给我们部门的同事。”刘悦兮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我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手指就……它不允许……它选中了你,就不会再离开……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心脏狂跳。
“除非……‘交易’完成。”刘悦兮的眼神空洞起来,“除非你变得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彻底的……完美。”
变得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用我真实的器官和血肉,去填补那虚拟的完美?
我终于明白了那道低语的含义——“就快变得和照片里一样完美了”!
它从来不是什么馈赠,不是帮我变得更好,而是一场用我所有珍贵之物作为祭品的交易!
每拍一张照片,就是我向那个怪物交出一部分自己的过程!
“不……不可能……”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杂志架。
就在这时——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开关声响,从我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背包里传来。
我和刘悦兮的身体同时僵住,恐惧地对视。
客厅里没有别人,没有电器启动。
那声音只可能来自……背包深处那台根本不需要开关、也砸不坏的相机!
它…… 跟来了,还自己启动了。
屏幕的光芒透过背包布的纤维,幽幽地渗透出来,在昏暗的客厅里,投下一小片诡谲的、纯白的光晕。
那光晕微微晃动着,像一只刚刚苏醒、正在慵懒审视猎物的……眼睛。
它听到了。
它一直都知道。
它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背叛。
背包里透出的那缕幽白光芒,像舞台追光灯一样打在刘悦兮惨白的脸上。
我们俩的呼吸都停滞了,空气中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我左耳里血液奔流的轰鸣。
那光芒持续了几秒,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熄灭了。
客厅重新陷入昏暗,只留下那盏落地灯投下的、摇曳不安的阴影。
死一般的寂静。
刘悦兮猛地扑过来,手指冰凉地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它知道了……它听到我们想把它送走了!梦梦,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现在就送出去!”
“可是……你说它不允许……”我牙齿打着颤,背包此刻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我不敢靠近。
“那是想!只是想!只要不真的付诸行动,它可能只是警告!但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下一个……在它彻底完成‘交易’之前,也许还有机会!”刘悦兮的眼神里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趁它刚才‘醒来’过,现在可能是它‘休眠’的时候!快!想想你能送给谁?必须是一个绝对会接受、不会怀疑的人!”
脑海里一片混乱——孙亦凡?不,他不喜欢拍照……同事?关系没近到那种程度……陌生人?谁会无缘无故接受一台相机?
一个名字猛地跳了出来——小璐。
我那个刚考上大学的远房表妹,小姑娘正是极度爱美的年纪,沉迷社交网络,对我这个姐姐有种盲目的崇拜,前几天还抱怨手机拍照不好看。
就是她!年轻、虚荣,毫无戒心,最关键的是,她此刻正迫切地想要一台“能拍出好照片”的相机。
“我……我有一个人选。”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谁?”刘悦兮急切地问。
“我表妹……小璐。”我避开她的目光,心底窜起一股尖锐的愧疚。
刘悦兮眼睛一亮,随即又蒙上更深的阴影:“好……好!就她!但是要快!要自然!绝不能让它看出破绽!”
她踉跄着冲进卧室,拿出一个全新的、印着名牌logo的购物纸袋,又胡乱塞了些拉菲草填充物进去:“用这个!显得像精心准备的礼物!”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沙发上那只扔着的背包。
每靠近一步,周围的空气似乎就冷一分。
我屏住呼吸,手指伸进背包,触碰到那冰冷光滑的机身时,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它据为己有的诡异诱惑力混合着蚀骨的恐惧,猛地攥住我的心脏。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髓深处呢喃:“留下它……变得完美……”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我瞬间清醒,用尽全部意志力将它抽出来,飞快地塞进那个华丽的纸袋里,用拉菲草盖住,仿佛在掩埋一具剧毒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手机!用我的手机打!”刘悦兮把她的手机塞到我手里,眼神里满是哀求,“现在就打!约她出来!就说…… 就说你知道她考上大学,特意准备了升学礼物,想当面送给她!”
我接过手机,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
我找到小璐的电话号码拨出去,每一声等待音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喂?悦夕姐?”电话那头传来小璐清脆活泼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和笑声,她似乎正在和朋友聚会。
“小璐……是我,梦梦姐。”我竭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
“梦梦姐!你怎么用悦夕姐的手机打电话呀?找我有什么事呀?”小璐没听出任何异常。
“没什么,就是有个好事想着你。”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紧,“我……我刚换了个新相机,之前那台还挺新的,想着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好点的相机拍照吗?正好当补给你的升学礼物了。”
谎言像沾了毒液的糖,从我嘴里滑出。
“真的吗?梦梦姐你太好啦!”小璐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尖叫起来,“是什么型号的?好看吗?”
“白色的,很新……很好看,拍人特别……完美。”我说出最后一个词时,胃里一阵翻搅,“你现在方便吗?我正好在刘悦兮家,离你学校不远,给你送过去?”
“现在?方便方便!”小璐的声音更激动了,“我在学校旁边的‘蓝调’KTV 呢,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和刘悦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走!我开车送你去!”刘悦兮抓起车钥匙,手还在微微发抖。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车窗外的世界模糊扭曲,霓虹灯融化在流淌的雨水中,像一张哭花了的鬼脸。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紧抱着那个装着相机的购物纸袋,仿佛抱着一枚定时炸弹。
相机冰冷的触感隔着纸袋源源不断地传来,它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感觉左手的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若有似无的麻痒。
我偷偷抬起手,借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光看去——中指指尖的纹路,似乎变淡了一些,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光滑的质感。
它在收取“代价”,哪怕是在我试图送走它的过程中。
我猛地攥紧手指,不敢再看。
车子终于在KTV门口停下,小璐已经撑着一把小花伞等在路边,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我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肩膀。
我走到小璐面前,把怀里的购物纸袋递过去,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给,小璐,好好用。”
“谢谢梦梦姐!你最好啦!”小璐欢天喜地地接过去,迫不及待地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哇!白色的!好漂亮!我现在就试试!”
“别!”我失声尖叫,猛地按住她的手,声音尖利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璐被我的反应吓住了,愕然地看着我。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努力平复呼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雨……雨太大了,进去再试吧。镜头淋湿了就不好了。”
“哦哦,对哦!还是梦梦姐你想得周到!”小璐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把纸袋紧紧抱在怀里,“那我先进去啦!谢谢姐姐!爱你!”
她朝我挥挥手,抱着那装着恶魔的礼物,蹦蹦跳跳地跑回了灯光迷离的KTV。
我僵在原地,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混合着温热的眼泪流下。
成功了……吗?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车上,刘悦兮急切地问:“怎么样?她收下了吗?没当场试吧?”
“收下了……没拍……”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刘悦兮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那就好……那就好……送出去了……结束了……”
她发动车子,重新驶入雨幕,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我也试图这样告诉自己,结束了。
但那左手指尖残留的麻痒感,和我右耳永恒的死寂,像冰冷的钉子,将我钉在现实的恐惧中。
它真的……结束了吗?
几天后,我试图重新开始生活。
右耳的失聪被医生诊断为“突发性耳聋”,各项检查做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原因,最后只得到一句“治愈希望渺茫”的结论。
我辞掉了需要频繁与人沟通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像一只受惊的鼹鼠。
我不敢拍照,甚至不敢照镜子。
直到某天下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接了起来。
“喂……是梦梦姐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小璐。
不再是那天晚上清脆活泼的语调,而是变得……异常沙哑、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小璐?你怎么了?声音……”
“梦梦姐……”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空洞的平静,“相机……真好用……”
我喉咙一紧,瞬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死死攥着手机,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变得……好美……”她似乎在笑,但那笑声干涩得像枯叶摩擦,“皮肤……好了……眼睛……大了……鼻子……也挺了……”
“但是……梦梦姐……”她的语调突然变得困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的舌头……好像有点……麻了……尝不出味道了……”
“还有……我昨天……掉了一颗牙……门牙……可是……一点也不疼……一点血……都没有……”
“照片里的我……还在笑……她真美……”
“梦梦姐……你说……我会不会……变得……和照片里……一样……完美……”
每听她说一句,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恐惧感再次攫紧了我。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规律的——
“咔嚓……”
像是有人在一下下地,按下快门。
还没等我开口,通话突然中断了。
我拿着手机,僵立在房间中央,窗外阳光灿烂,世界依旧喧嚣,但我能听到,那“咔嚓”声并未消失。
它仿佛烙印在了我左耳的听力里,细微、持续、永不停止。
一下,又一下,像命运的倒计时,又像恶魔的咀嚼声。
而我那过于光滑完美的左手中指指尖,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诡异的质感。
我终究……没有真正把它送出去。
我只是……把诅咒……传递了下去。
那“咔嚓”声,或许有一天,还会再次找上我。
完美,从来都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