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嗅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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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雾的雾气在烛光中形成一道诡异的彩虹。
我拼命挣扎,掩住口鼻用尽全力抬起右腿,狠狠踹向他的膝盖。
张寂川闷哼一声,吃痛地松开手,喷雾瓶掉在地上,滚到沙发底下。
我趁机挣脱,踉跄着冲向门口,手指刚握住门把就听到他在身后轻笑:
"你以为邵辉是来救你的?真可爱。"
我回头看他,张寂川已经优雅地站直了身体,整理着白大褂的领子。
他的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闻一闻,林小姐。用你那双特别的鼻子闻一闻警局的味道。特别是……证物室。"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用力拉开门,与正抬手准备敲门的邵辉撞个正着。
"林小姐?" 邵辉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一股极淡的凉味钻入鼻腔——那味道来自邵辉身上。
不是张寂川那种浓烈刺鼻的,而是像衣物长时间放在同一个空间里沾染上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我……我来咨询。" 我艰难地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认识?"
邵辉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张医生其实是警局的心理顾问,协助我们做罪犯侧写。"
他转向我身后的张寂川,语气变得严肃,"张医生,城南刚发现一具女尸,局长希望你现在过去看看。"
张寂川点头,拿起外套:"当然。林小姐,我们改天再继续今天的……谈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记得我说的话,用你的鼻子好好闻一闻。"
离开诊所大楼,冷风让我打了个哆嗦。
邵辉坚持要送我回家,一路上我都在偷偷观察他——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下颌线紧绷,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凉味时隐时现,而我之前竟然从未发觉。
"邵警官," 我试探地问,"张医生做警局顾问多久了?"
"两年多吧。"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专业知识很扎实,帮我们破过几起棘手的大案。"
"包括最近的连环杀人案?" 我追问道。
车子突然轻微打滑,邵辉迅速调整方向盘:"这些案件细节不便透露,属于警务机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去找张医生?"
"朋友推荐的。" 我盯着他的侧脸,"他说……今晚会有第四位受害者?"
邵辉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们停在红灯前,他的表情在霓虹灯下阴晴不定:"他告诉你这个?"
"他暗示的。" 我紧盯着邵辉的眼睛,"而且他说……你知道。"
红灯转绿,邵辉重新启动车子,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敲打方向盘:"张医生有时候喜欢玩心理游戏,别太当真。"
他转头对我笑了笑,但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你是目击者,不是嫌疑人,没必要卷入太深,好好休息最重要。"
到家后,我谢过邵辉,却没有立即进门。
等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我立刻拦了辆出租车。
"市中心警局,麻烦您快点。" 我报地址时,声音还在发颤。
警局夜间依然灯火通明,我借口找邵辉,顺利通过前台。
走廊里我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凉味,像一条隐形的丝线,引导我前进。
证物室的门虚掩着,我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后,快速闪身进去。
证物室里整齐地排列着金属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证物袋和箱子,标签上写着案件编号和日期。
我的目光快速扫过,很快找到了标记 "3.15巷口杀人案" 的箱子——正是我目击的那起。
我从口袋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证物箱的锁扣。
箱子里整齐地放着现场照片、受害者的衣物碎片,还有一个密封的透明小塑料袋,里面装着某种白色粉末。
当我拿起那个袋子时,一股强烈的凉味穿透塑料膜直冲鼻腔,我差点打喷嚏。
“找什么呢?”
我吓得差点扔掉袋子,抬眼望去,邵辉正斜倚在门口,脸色阴沉。
“我……我想确认一些事情。”我放下证物袋,"这是什么粉末?"
邵辉走进来,关上门:"二甲基亚砜混合物,法医报告里提过。"他靠近我,身上的凉味突然变得明显,"你不该来这里,林小姐。"
"为什么?因为我会发现张寂川和这些案件有关?"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金属架,"还是因为我会发现你也在帮他?"
邵辉的表情变得陌生,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你知道吗,林梦笙,警犬的嗅觉比人类灵敏一万倍,但它们永远学不会什么时候该停止追踪。"
他向前一步,我立刻闻到了——那股凉味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残留的气息,而是新鲜的、刺鼻的,和张寂川一模一样。
“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我颤抖着说。
邵辉笑了:"不,是我处理死人的时候,死人沾上了我的味道。"他戴上手套,"张医生说得对,你那双鼻子确实特别。可惜太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
我抓起手边的证物箱狠狠砸过去,趁他侧身躲闪的瞬间冲向门口。
门锁住了,我疯狂扭动把手,听到邵辉在身后冷笑:
"你以为只有你能闻到味道?"他慢慢走近,"每次处理完尸体,那种味道会在衣服上停留好几天。张医生特意调制的香水能掩盖它,但对你这样的鼻子……"
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值班警官探进头来,眼神里满是疑惑:“邵队?局长在找你。”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挤出门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警局。
夜风吹不散我脑海中的可怕念头——邵辉是张寂川的帮凶,负责清理现场、掩盖证据。而警局里,可能还有更多人参与其中。
回到家,我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然后瘫坐在地板上发抖。
手机突然 “嗡” 地一声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嗅觉会骗人,但记忆不会。明天下午三点,老城图书馆。一个人来。——Z”
Z,张寂川名字的首字母。
我盯着那条短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我误入凶案现场那一刻起,这就不是一场偶然。
我的特殊嗅觉能力,可能根本不是高烧的后遗症……
老城图书馆的钟摆敲了三下,我站在哥特式建筑投下的阴影里,鼻腔里充斥着那股熟悉的凉意,像一条毒蛇从门缝中游出,缠绕上我的脚踝。
手机再次震动,又一条短信跳出来:“地下档案室。别让警卫闻到你的恐惧。——Z”
我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大厅里空无一人,唯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翻滚起舞。
那股凉味越来越浓,指引我穿过迷宫般的书架,来到一扇标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铁门前。
门竟然没锁。
地下室的楼梯像通往地狱的咽喉,每下一步,凉味就更浓一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有细小的冰晶正在黏膜上生长。
地下室的灯光惨白,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图表和几十个贴着标签的香水瓶。
"欢迎来到我的气味工坊。"张寂川从阴影中走出,白大褂一尘不染,灰绿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或者说,记忆宫殿。"
墙上钉着所有受害者的照片,每个人对应一张详细的气味分析表。
我看到了江晓柔,她的照片旁贴着一小缕头发和写着"恐惧记忆"的标签。
“你在收集……她们的气味?”我的声音嘶哑。
“不只是收集,是在提纯。” 张寂川轻轻拂过那些排列整齐的香水瓶,“人类情绪会分泌独特的化学物质,恐惧、痛苦、绝望……尤其是死亡瞬间的释放最为强烈。”他拿起一个深红色瓶子轻轻晃了晃,“这是江晓柔的终乐章,美妙吗?”
凉味突然变得刺鼻,我打了个喷嚏,视线模糊了一瞬。
再睁眼时,邵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张寂川身旁,手里把玩着一把解剖刀。
“你来得比预计的早。” 邵辉咧开嘴一笑,“看来我们的气味诱饵很有效。”
我后退一步,后腰撞上金属桌,桌上摆着一套蒸馏设备,正在缓慢滴落某种淡红色液体。
旁边的托盘里是——我的胃部猛地痉挛起来——几片粉红色的肺部组织。
"别担心,那是上一位客人的纪念品。"张寂川顺着我的视线解释,"你的器官会更特别,毕竟……"他深吸一口气,"你的嗅觉神经是我见过最完美的。"
邵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痛呼出声。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他凑近我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里混着一股腐臭味,“那天晚上你本该是第四个,但张医生嗅到了你的潜力。”
我的大脑在剧痛中飞速运转,视线扫过墙面——那张本市地图上,所有案发地点都被做了标记,而警局的位置被红圈特别标注。
旁边贴着邵辉的警官证复印件和一张银行流水单——每月固定有一笔来自"Z制药"的巨款。
“你们……在做非法药物实验?”我试图挣脱。
“比那更美妙。” 张寂川拿起一个银色喷雾瓶,“想象一下,能让人瞬间回忆起最恐怖经历的气味武器。政府、企业、甚至恐怖组织会花多少钱?” 他陶醉地对着瓶口闻了闻,“邵警官负责筛选合适的‘原料供应商’,而我负责提纯加工。”
邵辉拽着我向角落的手术台拖去,挣扎中,我的嗅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不仅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凉味,还能分辨出邵辉右手虎口有淡淡的硝烟味(他最近开过枪),张寂川的左袖口沾着若有似无的乙醚味(他刚麻醉过什么人)。
更奇怪的是,当我集中注意力时,能"看到"空气中飘散的气味分子,像一条条彩色丝带。
邵辉身上的凉味是蓝绿色的,正从他胸口口袋里的手帕散发出来——那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等等!"我急中生智,"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闻到这些吗?我父亲是化学教授,他从小给我注射实验性药物!"
张寂川果然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继续说。”
“我的血液里可能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故意让声音发抖,“但如果我死了,那种化合物会立刻分解。”
邵辉嗤笑一声:“她在撒谎。”
但张寂川已经拿起了针筒:“取点血样验证下也无妨。”
当针尖刺破我手臂皮肤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闷响。
邵辉腰间的对讲机炸响:“邵队!煤气管道爆炸,需要支援!”
“该死,是那些老化的管道。”邵辉咒骂着,犹豫地看向张寂川。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张寂川专注地抽取我的血液,“记得把监控处理好。”
邵辉匆匆离去,凉味随着他的移动在空气中拖出一条蓝绿色轨迹。
我注意到那轨迹在某个书架后特别密集——那里一定有通风口。
“你知道吗,” 张寂川拔出血样针筒,“我第一次见到江晓柔时,她正在图书馆弹钢琴。”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恐惧时的气味像勃拉姆斯的间奏曲,苦涩中带着甜美的颤音……”
趁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空档,我猛地用头撞向他的鼻子。
眼镜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他的惨叫同时响起,我挣脱束缚,朝书架后的凉味轨迹奔去——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通风井!
“你逃不掉的!” 张寂川在身后咆哮,“我已经在你身上喷了追踪剂,哪怕跑到天涯海角 ——”
我钻进狭窄的通风井,管道越来越窄,铁皮刮破我的衣服和皮肤,但我不敢停下。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然透出一缕微弱的光亮。
我用尽全力踹开生锈的栅栏,跌进一个堆满旧书的地下室。
月光从高窗洒落,我踉跄着找到楼梯,却在最后一阶撞见一个人影。
“别动!警察!”
手电筒的光柱骤然射来,强光迫使我下意识地眯起眼。
待视线恢复,我呆住了——举枪的是个年轻女警,她的胸牌上写着"江晓柔"。
“你……你的名字……”我语无伦次。
"实习警员江晓柔。"她警惕地打量我,"我们接到爆炸报警。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死者江晓柔,只是同名同姓。
但为什么她身上有极淡的、与那受害者相同的气味?茉莉花香混合钢琴松香...……
“张寂川在地下室!” 我顾不上细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就是那个连环杀手,邵辉是他的同伙!”
话音刚落,江晓柔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小江,找到可疑人员了吗?"是邵辉的声音。
我疯狂地摇头,眼神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江晓柔眯起眼睛,按下对讲机沉稳地回应:“暂时没有发现,邵队。我去东翼再仔细查查。”
关闭对讲机后,她低声道:"我一直觉得邵队很奇怪,这次偷偷来调查的。"
我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希望与决心的气味,像雨后青草般清新:"跟我来。"
我们沿着消防通道返回地下室,门缝中渗出蓝绿色的凉味,还有张寂川的自言自语:"……必须提取完整的嗅球,前颅窝入路最理想……"
江晓柔握枪的手在抖,但眼神坚定。
我指指门,比了个"三、二、一"的手势。
破门的瞬间,张寂川猛地转身,手中的解剖刀闪过一道刺眼的寒光,直逼而来。
“砰!” 江晓柔的枪响了,巨大的后坐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张寂川胸口绽开血花,不可置信地低头,然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他倒下时撞翻了旁边的蒸馏设备,玻璃器皿碎裂一地,各种液体混合在一起。
突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爆发出来——像是所有受害者的恐惧、痛苦和最后的希望混合在一起。
我的嗅觉神经像被闪电击中,眼前闪过无数片段:
江晓柔在钢琴前回头微笑;邵辉在警局证物室调换标签;张寂川在图书馆地下室记录受害者的临终表情……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女性面孔,是死去的江晓柔,她在黑暗中对着我轻声说 “谢谢”。
等我回过神,江晓柔正对着对讲机呼叫支援。
张寂川的尸体旁,那股凉味正在慢慢消散,像晨雾被阳光蒸发。
……
三天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屏幕上的记者语速飞快:邵辉在被追捕途中发生车祸,车毁人亡;警方在图书馆地下室发现了大量证据,正式确认张寂川就是那名连环杀手;“Z制药” 被依法查封,多名涉案高官接受调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晓柔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瓶。
“这是在张寂川的保险箱里找到的,标签上写着你的名字。” 她把小瓶递到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一股温暖的阳光味道瞬间涌出,像是晒了一整天的棉被,还混合着青草的清新和蜂蜜的甜香。
奇怪的是,这次我的鼻子没有刺痛,只有舒适的暖意。
"医生说你的嗅觉障碍可能好转了。"江晓柔笑着说,"也许是压力解除的缘故?"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完整地闻到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窗外的桂花香和江晓柔头发上的洗发水味道。
每一种气味都如此清晰,像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出院那天的黄昏,我走过初见死者江晓柔的小巷。
金黄的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空气中飘来街角面包店的香气。
突然,一阵茉莉花香轻轻掠过鼻尖,带着钢琴松香的尾调。
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站在巷口的光影交界处。
她对我微笑,然后像雾气般消散在夕阳中。
没有恐惧,没有凉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感谢,萦绕在我重新苏醒的嗅觉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