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不存在的住户(2/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猫的一千零一梦》最新章节。
婚礼当晚,新娘沈罗依被独自留在洞房内,最终用一条红绸在房间里上吊自杀。
报道最下方有一张模糊的照片:几个穿制服的人抬着担架从楼道出来,担架上蒙着白布,露出一角鲜红的嫁衣。
"找到了……"我轻声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围观人群中,面容有些熟悉——是年轻时的陈阿婆。
正当我准备拍照时,报纸上的照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白布滑落,露出下面惨白的女人面孔——她的眼睛大睁着,嘴角却诡异地微笑着,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我倒吸一口冷气,报纸从手中滑落。
再捡起来时,照片又恢复了模糊的原样。
"需要帮忙吗?"图书管理员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请问……关于冥婚,您了解多少?"我试探性地问。
管理员推了推眼镜:"这是种封建陋习,现在很少见了。简单说就是给死去的未婚者找配偶,让他们在阴间不孤单。"他压低声音,"最残忍的是,有些是用活人配死人……"
离开图书馆时,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
我决定再去找陈阿婆问个清楚。
朝阳小区比昨天更加安静,连往常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都不见了踪影。
4栋门前散落着纸钱,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起来。
陈阿婆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诵经声。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人回应。
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愣在原地——狭小的客厅被布置成了灵堂。
陈阿婆的黑白照片正摆在供桌上,照片前点着两根白色的蜡烛,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往火盆里扔纸钱。
“你是谁?”妇女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
"我……是记者,昨天采访过陈阿婆……"我震惊地看着照片,"她……什么时候……"
“今早发现的。”妇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我是她的侄女。”
我的目光落在供桌旁的一个旧木盒上,盒盖上用红漆写着"章"字。
“那个是?”我指着木盒问道。
“那是阿婆的遗物,我正准备收拾。”侄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好像是一些旧照片和信件。”
“我……我能看看吗?”不知哪来的勇气,我问道,“可能对……对写悼文有帮助。”
侄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小心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几封信。
最上面的照片上,年轻许多的陈阿婆站在一对中年夫妇旁边,三人中间是个穿中山装的年轻男子。
"这是……?"
"哦,那是章家。"侄女看了一眼,"以前住四楼的,后来搬走了。他们儿子出车祸死了,就是……那件事之后。"
我心跳加速:"那件事?"
侄女突然警觉起来,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继续翻看照片,在盒底发现一张结婚照——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旧式西装,旁边却空无一人,只有一把椅子。
照片背面写着"又斌与罗依 永结同心"。
最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收件人是"章母",落款是"沈罗依"。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却颤抖:
"伯母:
我知又斌哥已去,万不能结此阴亲。家中虽收聘礼,但我宁死不为鬼妻。求您高抬贵手……"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某种深色液体晕染开来,像是……血迹。
"这些东西还是烧了吧。"侄女突然伸手要拿走盒子,"不吉利。"
"等等!"我护住盒子,"这封信……沈罗依是不是被强迫的?"
侄女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猛地抢过盒子,"出去!别再问了!"
我被推出门外,最后一瞥间,看见供桌上的蜡烛火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陈阿婆的照片在火光中……笑了。
走廊里比昨天更冷了。
我再次走到 了404门前,看到那扇暗红色的门前堆满了纸钱和香灰,像是有人刚祭拜过。
门上的"囍"字比昨天更加鲜红,边缘还闪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刚用鲜血重新描过。
我鼓起勇气凑近门板,闻到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脂粉香。
“咔哒……”
门锁轻轻响了一声,像是有人从里面拧开了它。
门缝慢慢扩大,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黑暗中,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整齐地摆在门口,鞋尖正对着我。
"沈……是沈小姐吗?"我颤抖着开口,"我想帮你……"
门突然大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拽了进去。
我踉跄着跌入黑暗,身后的门"砰"地关上,最后的光线消失了。
黑暗中,我听见丝绸摩擦的声音,和女人轻轻的啜泣。
"为什么……不让我……安息……"
404室内的空气粘稠得像液体,充满霉味与一种古怪的甜香——是陈年胭脂混着线香的气味。
我的后背紧贴着门板,能感觉到木头的纹理透过单薄衬衫刺痛皮肤。
"沈小姐?"我的声音在颤抖,再次问道,"我想帮你……"
啜泣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某种细微的声音却缓缓地从黑暗深处传来,像是有人拖着长裙在走动,沙、沙、沙……声音越来越近。
突然,两盏红烛在我面前自动燃起,在这摇曳的火光中,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这哪里还是那座空置了二十年的旧屋?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喜堂!
喜堂的墙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囍”字,供桌上摆放着干瘪的喜果,而正中央的相框里,一个面容呆板的年轻男子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照片前摆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先夫 章又斌之灵位。
最让我感到恐怖的,是房梁上垂下的那段红绸,它正无声地摇晃着,末端打了个精巧的绞索结。
“好看吗……我的……新房……”声音从我脑后传来,冰冷的呼吸喷在我颈间。
我猛地转身,却撞进一片刺骨的寒意中——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紧贴着我站立。
盖头下露出半张青白的脸,涂着艳丽的胭脂,嘴角却撕裂到耳根,露出黑紫色的牙龈。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却看见更多恐怖的细节:她嫁衣下摆滴着暗红的液体,裸露的脚踝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十指指甲全部外翻,像是挣扎时在木门上抓挠所致。
"你看……他们……把我……打扮得多……漂亮……"鬼魂缓缓抬起手臂,嫁衣袖子滑落,露出布满淤痕的手腕,"先拜堂……再入洞房……然后……把我……挂上去……"
随着她的话语,房间突然变换,蜡烛熄灭又复燃,这次更加明亮。
我看到二十年前的景象在四周浮现——
几个面容模糊的人影正死死地按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姑娘,她的头被强行按向章又斌的遗照,被迫磕着头。
紧接着她被粗暴地拖进卧室,人们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紧紧地绑住了她的脚踝。
最后,她被人抱了起来,脖子套进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绞索里……
幻象渐渐消散,我已经泪流满面。
沈罗依的鬼魂飘到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可怖的面容。
“为什么……选中我?”我鼓起勇气问道。
鬼魂转过身来,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也完全滑落了下来。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她的脸浮肿而发青,眼球突出,舌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但在这些死亡特征之下,她的轮廓竟与我有着诡异的相似。
铜镜突然闪过一道光,镜中的鬼魂变成了年轻健康的模样,而我站在她身后,两张脸在镜中并列——如同姐妹。
"血缘……"鬼魂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你母亲……逃了……他们……就抓了我……"
我愣住了,母亲从未提过她在城里有个姐妹。
但记忆中,她确实总在七月烧纸钱,而且极度厌恶红色嫁衣。
梳妆台的抽屉猛地弹开,一叠发黄的照片滑落在我脚边。
最上面那张是三个年轻姑娘的合影,背后写着"1995年纺织厂女工留念"。
我一眼认出左边是陈阿婆年轻时,中间那个……竟与我母亲有八分相似,而右边腼腆微笑的姑娘,分明就是眼前的沈罗依。
"小妹……"鬼魂的手指抚过照片,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相纸上,"他们骗我说……又斌哥……只是轻伤……等我发现……要嫁的是……棺材……"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房间温度骤降。
蜡烛疯狂摇曳,墙上的"囍"字开始渗出鲜血。
我感到一股强烈的怨恨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要……他们……都死……"鬼魂的头发无风自动,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个……都……逃不掉……"
供桌上的牌位突然炸裂,章又斌的照片在火焰中扭曲。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后面腐烂的木质结构。
某种巨大的能量正在聚集,我知道,当子时的钟声响起,沈罗依的怨气将会彻底爆发。
"等等!"我扑向梳妆台,抓起那把生锈的剪刀,"我可以帮你解脱!"
鬼魂的动作停滞了。
我颤抖着指向她脚踝的红绳:"这是……绑住你的东西对吗?民间说法,绑红绳是防止冤魂复仇……还有……"我回忆着图书馆查到的资料,"他们是不是在你眼睛上压了铜钱?"
鬼魂缓缓点头,黑发间确实闪烁着金属光泽。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我还是向前迈了一步。
"让我帮你取下它们……然后你可以……安息……"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鬼魂飘到床边坐下,伸出绑着红绳的脚。
我跪下来,剪刀刚碰到红绳,就听见整栋楼传来凄厉的惨叫——不是一个人,而是数十个声音的合唱。
剪刀合拢的瞬间,三楼那户一直飘出炖肉香味的人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红绳断开的刹那,沈罗依的鬼魂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般的叹息。
她那原本浮肿的脸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恢复了些许人色,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了。
我鼓起勇气爬上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她那青紫的眼皮上取下了那两枚早已锈蚀的铜钱。
铜钱离体的瞬间,整栋楼剧烈摇晃,四楼走廊传来陈阿婆侄女惊恐的尖叫,随后是一连串下楼的脚步声。
“还有……最后一个……”鬼魂的手指向了梳妆台的抽屉。
我拉开它,里面是一张伪造的结婚证,男方名字旁按着血手印。
当我把结婚证凑近蜡烛时,鬼魂突然抓住我的手:"你……不怕……我报仇后……消失吗?"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怨恨,而是深深的悲伤与不解。
“姨妈,他们害死了你……你当然有权利愤怒……”我轻声说道。
火焰吞没了结婚证,整栋楼开始崩塌。
墙上的“囍”字化作猩红的血水,房梁上的红绸自燃。
沈罗依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她脸上的裂口也开始缓缓愈合,最后竟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谢谢……小梦……”她的声音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而又清晰。
在她彻底消失之前,她将一个冰凉的物件塞进了我的手心。
刹那间,整间 404 室如同沙堡一般,在我眼前轰然坍塌,烟尘弥漫。
令人惊奇的是,我竟然毫发无损地跌坐在楼外的空地上。
当我回过神来,朝阳小区 4 栋已经在我眼前化为一片废墟,扬起的漫天尘土在晨曦中弥漫。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摊开手掌,那是一枚银镯子,内侧刻着"罗依"二字……
三个月后,我正式成为《城市晚报》的调查记者。
关于朝阳小区的报道引发轰动,但没人相信我的真实经历。
官方通报称4栋因年久失修倒塌,居民提前撤离无人伤亡——尽管拆迁名单上确实少了三个名字:陈阿婆、三楼的王厨师,以及陈阿婆的侄女。
今天是我交终稿的日子。
我抚摸着腕上的银镯,在文档里敲下最后一段:
"所谓'不存在的住户',实则是被刻意遗忘的罪恶。当活人为了私欲将活人变作鬼妻,整栋楼就成了吃人的怪物。沈罗依们从未消失,她们只是变成了墙里的哭声,夜半的脚步声,和门缝下突然出现的红色请柬……"
保存文档时,我似乎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声。
转头望去,办公室空无一人。
但我的咖啡杯边缘,赫然印着一个淡红色的唇印。
窗外,一片枯黄的纸钱飘落在窗台上,上面用金粉写着一个"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