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膏的裂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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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没有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过来。

陆卫国已经下了车，站在台阶上，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许寒风。他没有看陆铮狼狈的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儿子那条苍白、萎缩、暴露在寒风中的左臂，尤其是在那条狰狞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他的脸色沉凝如水，眉头紧锁，眼神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沉重，似乎也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怒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他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比寒风更冷的步伐，径直走进了小楼。沉重的关门声，再次隔绝了他的背影。

那个轻微摇头的动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了陆铮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深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暴露的左臂，带来刺骨的冰冷和疼痛，却远不及心底那瞬间蔓延开的、彻骨的寒意和屈辱！

父亲看到了！他看到了这条废掉的手臂！他摇头了！那是什么意思？是失望？是证实了他“躺废了”的预言？还是……彻底的否定？！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如同火山般在陆铮胸腔里爆发！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家门，仿佛要将其灼穿！他不再理会周淑芬带着哭腔的呼唤和伸过来的手，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条虚弱无力的左臂，踉跄地、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步一步，踏上了冰冷的台阶！

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臂的酸痛和无力，每一步都踩在父亲那无声的否定带来的尖锐痛楚上！他冲进客厅，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瞬间锁定了正要走向书房的陆卫国的背影！

“爸！”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破音和浓重血腥味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猛地炸响在空旷而冰冷的客厅里！

陆卫国高大的身影骤然停住！他缓缓转过身，军装下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刺骨的威严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直直地刺向门口形容狼狈、双眼赤红的儿子！

父子俩的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猛烈相撞！一个充满了绝望的愤怒和不甘的质问，一个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沉重的失望！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周淑芬惊恐地捂住嘴，连哭泣都忘了。深冬的寒风在门外呼啸，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伴奏。

陆铮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他死死地盯着父亲，那条苍白、萎缩、布满伤痕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像一面耻辱的旗帜，也像他此刻向父亲无声宣战的唯一武器！

他张了张嘴，所有积压的委屈、愤怒、痛苦和那句盘旋在心底的、近乎泣血的质问，就要冲破喉咙的禁锢——

陆卫国冰冷的声音，却如同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比他拆石膏时感受到的冷风更刺骨百倍，率先砸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雹般沉重而锐利：

“嚎什么？！”

“石膏拆了，骨头长好了？”

“那你这三个月，除了躺废了一条胳膊，还长进了什么？！”

冰冷的质问，如同三记重锤，狠狠砸在陆铮刚刚经历解放、却又瞬间坠入深渊的心上！他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长进了什么？

除了这条废掉的胳膊……他还长进了什么？

父亲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浓重失望和冰冷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将他从里到外照得无所遁形！那本被他珍藏在枕头下、写满了沈念薇清晰笔记的物理本，那些在几何沙盘上攻克的一道道难题，那无数个忍着剧痛、在昏黄灯光下与符号和公式搏斗的深夜……在父亲眼里，难道都只是“躺废了”的证明？！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被彻底误解的委屈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自我怀疑，如同狂暴的龙卷风，瞬间席卷了陆铮的整个身心！他死死地盯着父亲，双眼赤红如血，那条刚刚挣脱束缚的左臂，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助，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