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膏的裂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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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总医院骨科诊室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石膏粉和碘伏的冰冷气味,再次将陆铮包围。他僵硬地坐在诊床上,右臂垂在身侧,左手……不,是左臂上那沉重的、陪伴了他近三个月的白色“盔甲”,此刻正被刘军医用一把闪着寒光的专用小电锯,小心翼翼地切割着。

电锯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切割着坚硬的石膏外壳。细小的白色粉末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型雪崩。陆铮紧抿着唇,身体因为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而微微绷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电锯的震动通过石膏传递到骨骼深处,带来一阵阵酸麻和轻微的刺痛。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被切割的石膏,目光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一幅褪了色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宣传画。

三个月。整整九十天。像被活埋了一半身体,在闷热、瘙痒、疼痛和深沉的绝望与重新点燃的斗志交织中熬过来的九十天。每一天,每一刻,这石膏的重量都如同实体般压在他的心头,提醒着他的脆弱和禁锢。而现在,这囚笼终于要被打破了!

刘军医神情专注,动作稳健。小电锯沿着他事先画好的切割线,一点点深入。“别紧张,铮子,很快就好。”刘军医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陆铮没有回应,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的左手(或者说,即将重获自由的左臂)在石膏内部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种近乎陌生的、被长久压抑的本能冲动,在血管里微弱地搏动。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最后一点连接被切断!刘军医和助手合力,如同开启一个尘封的宝箱,小心翼翼地将那沉重的、包裹了陆铮左臂和肩膀近三个月的石膏外壳,缓缓地、彻底地剥离下来!

一股混合着浓重药味、汗味和皮肤闷久后特有气息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久违的、带着寒意的空气,如同无数根细小的冰针,骤然刺向暴露在外的皮肤!

陆铮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强烈到极致的、感官上的冲击!

他的左臂,终于重见天日!

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上面布满了暗紫色的淤痕和尚未完全消退的肿胀。左肩胛骨下方的位置,手术疤痕如同一道狰狞的蜈蚣,盘踞在皮肤上,触目惊心。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整条手臂的肌肉明显萎缩了,原本紧实的线条变得松弛无力,手臂比右臂细了一圈,像一根干枯的树枝。

刘军医仔细检查着伤处,手指按压着肩胛骨周围的肌肉和关节。“嗯,骨头愈合得不错,骨痂形成很牢固。”他一边检查一边点头,“就是肌肉萎缩得厉害,关节也僵硬了。接下来,康复训练是关键!一点都不能急,要循序渐进!听到没有?”他抬起头,目光严厉地看着陆铮。

陆铮的目光却死死地落在自己那条苍白、萎缩、布满伤痕的左臂上。这就是他熬过三个月的“成果”?这就是父亲口中“骨头长好”的证明?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这……这还能恢复到从前吗?还能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吗?还能……握紧钢枪吗?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刚刚获得自由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臂,想握紧拳头,想证明什么……

“别动!”刘军医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刚拆石膏!骨头是长好了,但肌肉和韧带脆弱得很!现在乱动,前功尽弃!想彻底废掉吗?!”

陆铮的动作僵在半空,手臂因为无力而微微颤抖着。他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不甘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挣脱了石膏的禁锢,却依然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拆石膏后的检查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结束。刘军医开了一大堆外敷内服的药,又详细叮嘱了康复训练的步骤和禁忌,语气异常严厉,生怕陆铮这头倔驴又不管不顾地蛮干。

返程的吉普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陆铮靠在后排车窗边,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没有了石膏的沉重束缚,本该感到轻松,但他却觉得这条手臂更加沉重,像灌满了铅。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带来的冰凉感和细微刺痛,肌肉萎缩带来的无力感,以及那条狰狞疤痕的视觉冲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三个月付出的惨痛代价和未来的渺茫。

他偏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深冬萧瑟的街景。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缩,像他此刻荒芜的心境。父亲陆卫国坐在旁边,依旧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军装笔挺,目光平视前方,仿佛身边儿子刚刚经历的“解放”与他毫无关系。只有他放在膝盖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透露出主人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陆铮能感觉到父亲偶尔扫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他那条苍白萎缩的手臂上,带着审视,带着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他不敢深究的失望?他想起父亲那句“三个月躺废了”的冰冷预言,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难道……父亲早就预料到了?难道他陆铮,真的成了一个……废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向冰冷的车窗玻璃。

车子驶回军区大院。深冬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周淑芬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儿子左臂终于拆掉了石膏,先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但当她看清儿子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和明显的萎缩时,笑容瞬间凝固,眼眶立刻红了。

“铮子……”她上前想搀扶。

陆铮却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推开车门,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粗暴。他忍着左臂暴露在寒风中的刺痛和肌肉的无力感,咬着牙,自己挣扎着挪下车。双脚落地时,左臂因为失去平衡下意识地想寻找支撑,却只换来一阵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无力感,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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