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疆来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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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家心头微动,斟酌着措辞:“少夫人……向来深居简出,安分守己。日常用度,府中一应供给都是足额的。至于月俸……”他略微停顿,声音放得更平缓,“宫中虽有些风声,但正式的旨意未下,府中一切如常。少夫人处……似乎并无额外的支取要求。”他巧妙地避开了林晚夕私房钱早已告罄、甚至典当发簪的事实。有些事,侯爷不需要知道,或者说,知道了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一个安分的、不惹麻烦的少夫人,对侯府而言,就是最好的状态。
林承岳“嗯”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也谈不上关心。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林晚夕的日常琐事上。他放下茶盏,指尖在紫檀木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带着思索意味的笃笃声。
“南疆此来,名为朝贡,实则探我虚实。陛下设宴,既是礼遇,也是震慑。”他像是在对管家说,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声音低沉而冷冽,“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必有深意。或是试探我侯府,或是……另有所图。无论何种,晚夕明日出现在麟德殿,代表的便是我定远侯府的门面,不容有失。”
他抬眸,目光如电,再次射向刘管家:“你去告诉她,明日赴宴,需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务必合乎规制,彰显侯府威仪。若那南疆人问起什么,一概不知,只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便是。若有半分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冷意,让厅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是,老奴明白。”刘管家躬身应道,心头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虑。让那位整日与花草烟灰为伍、对人情世故近乎懵懂的少夫人去应付南疆使臣?还要不失侯府体面?这任务,恐怕比预想的要艰难得多。他想起傍晚时分,春桃回来复命时,支支吾吾描述少夫人屋里那股怪味和狼狈模样……明日那身“合乎规制”的衣裳和“彰显威仪”的妆扮,该从哪里变出来?
“还有,”林承岳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查。动用我们在南疆的暗线,还有京城里能接触到使团下榻驿馆的眼线,务必在明日宫宴之前,弄清楚阿勒罕点名要见晚夕的真正原因!任何蛛丝马迹,即刻报我!”
“是!”刘管家神情一肃,腰杆挺得更直。这才是侯爷真正关心的重点。
“去吧。”林承岳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盏,目光却再次落回到那份明黄的圣旨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流。
刘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灯火通明的前厅,重新融入回廊的阴影里。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抬头望向西南角那个偏僻小院的方向,那里依旧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光。他摇了摇头,脸上惯常的平静无波终于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无奈、棘手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
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时,林晚夕依旧蜷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维持着春桃离开时的姿势。只是她的头没有再埋在膝盖里,而是微微仰着,失神地望着油灯跳跃的火苗,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灰印,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案上那点玄青的粉末,在灯下幽幽地发着光,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少夫人。”刘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贯的沉稳,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刻意的恭敬,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夕猛地回过神,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她扶着墙壁站起身,腿脚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她飞快地又用袖子胡乱擦了两下脸,才低声道:“进来吧。”
刘管家推门而入,身形被灯光在门口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倾倒的油灯、烧焦的木案边缘、散乱的瓶罐、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与松烟混合的怪味……最后,落在了林晚夕那张花猫似的、带着茫然和一丝抗拒的脸上,以及她身上那件沾满污渍的旧衣。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亦或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他没有询问任何关于这混乱现场的问题,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径直走到林晚夕面前几步处站定,微微躬身,姿态依旧恭谨,话语却带着一种传达命令的冰冷直白:“少夫人,侯爷有令。”
林晚夕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明日申时,麟德殿宫宴,您需代表侯府,盛装出席。”刘管家的话语清晰,一字一顿,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南疆使臣点名求见,此乃陛下恩典,亦关乎侯府颜面。侯爷吩咐,请您务必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衣着妆扮,需合乎命妇规制,彰显侯府威仪。南疆人所问之事,若涉朝政或隐秘,一概以‘妇道人家,见识浅薄’推脱,切莫多言。若有半分差池……”他微微停顿,目光在林晚夕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未尽之意,比直接说出的威胁更让人心头发寒。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林晚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盛装?合乎规矩?彰显威仪?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空空如也的荷包和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她拿什么去盛装?拿什么去彰显威仪?侯爷的吩咐里,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后果,没有半分对她处境的考量,甚至连一句象征性的“府中会为你准备”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交织着,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冷笑,想质问,想把这满屋的狼藉和失败甩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她只是个沉迷于花草胭脂的“无用之人”,配不上那麟德殿的荣光!但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是沉默地站着,背脊僵硬地挺直,像一根在寒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
刘管家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沉默和难处。他看着林晚夕苍白而倔强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实在不堪入目的旧衣,眼中那丝复杂的神色再次浮现。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素面、没有任何纹饰的深蓝色布囊,布料很普通,但叠得方方正正。他将布囊放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矮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
“少夫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传达命令,更像是一种点到即止的提醒,“明日宫宴,非同小可。侯府的体面,系于您一身。”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晚夕的旧衣,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案上那些瓶瓶罐罐,尤其是那点幽微的玄青粉末,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探究。
“老奴言尽于此。如何准备,少夫人……好自为之。”说完,他不再停留,微微躬身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脚步沉稳,很快消失在回廊的黑暗中。
陋室内,重新只剩下林晚夕一人,和那盏跳动不安的油灯。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林晚夕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缓缓走到矮几旁。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深蓝色的布囊上。迟疑片刻,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解开布囊上系着的细绳。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套衣裳。
并非她想象中压箱底的、可能早已过时或不合身的旧衣。而是一套全新的、质料上乘的衣裙。最上面是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暗云纹提花锦缎上襦,触手温润柔滑。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深些的、雨过天青色的八幅湘裙,裙摆处用银线隐隐勾勒着疏朗的兰草纹样,清雅而不失贵气。旁边还放着一方同色系的、绣着简单缠枝莲纹的披帛。衣料是上好的江南软缎,针脚细密匀称,款式简洁大气,既符合命妇身份所需的庄重,又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清雅。
没有繁复的刺绣,没有耀眼的金线,却每一寸都透着低调的精致和不菲的价值。这绝不是府中库房里随便翻出来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刘管家临时置办的。
林晚夕的手指抚过那光滑冰凉的缎面,心头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滋味。刘管家……他竟替她准备了?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怎会知道自己需要?而且……这颜色款式,竟如此契合她平日的偏好?
一种被看透、被暗中观察、却又被这无声解围所触动的不适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让她心绪纷乱如麻。她拿起衣裳,底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沉甸甸的素面荷包。她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
几锭成色十足的银锞子,在灯下闪着温润的光。不多不少,正好是她当掉母亲那支银簪换来的数目——十五两。旁边,还有一支样式极其简单、却打磨得异常光滑温润的白玉簪子。玉质虽非顶好,但纯净通透,簪头雕成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玉兰,清雅别致。
看着这支陌生的玉簪,再看看手边那套崭新的、明显是为她量身准备的衣裙,林晚夕彻底怔住了。刘管家……他不仅知道她丢掉了母亲的簪子,甚至还……还了她一支新的?他到底知道多少?
一股寒意,比之前听到南疆使臣点名时更甚,悄然爬上她的脊背。这侯府深宅,她自以为无人关注的角落,原来从未逃过那双沉静如潭的眼睛。这无声的“周全”,是示好?是警告?还是……一种更深沉的、她无法理解的掌控?
她捏着那支温润的白玉簪,指尖冰凉。明日麟德殿的宫宴,南疆使臣莫测的意图,侯爷冰冷的命令,还有刘管家这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照拂”……如同一张巨大而黏稠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朝她笼罩下来。
案上油灯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光影晃动间,那点被她命名为“孔雀青”的玄黛粉末,在幽暗的角落,依旧散发着神秘而诱人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