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册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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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之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岸石的腿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岸石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正低头看着川之,眼神里有种川之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醒了。”岸石轻声说,手指轻轻梳理着川之的头发。

川之坐起身,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我睡了多久?”

“整夜。”岸石微笑,“你太累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小雨的葬礼,那只有些褪色的绿色恐龙玩具,母亲强忍泪水的脸庞。川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谈谈吗?”岸石问。

川之摇头:“现在还不行。但谢谢你...在这里。”

她们一起准备早餐。川之切水果,岸石煎蛋,默契得像是一直如此。阳光洒满厨房,昨日的阴霾似乎被暂时驱散。

“我今天要去见美术馆的策展人。”岸石在餐桌上说,“想一起去吗?你可以看看《册》的初步构思。”

川之犹豫了一下:“以什么身份?”

“合作者。”岸石认真地说,“这个项目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

策展人李女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套装。她在会议室里等待,面前摊开着岸石之前提交的一些照片。

“这些非常有力。”李女士开门见山地说,目光在川之和岸石之间移动,“但我需要了解更多的背景。这位是?”

“川之,入殓师,我的合作者。”岸石介绍道,“这个项目的核心人物。”

李女士挑眉:“有趣。那么,你们能告诉我《册》想要表达什么吗?”

岸石看向川之,示意她先说。

“生命与死亡不是对立面,”川之平静地开口,“而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我的工作就是站在那条边界上,见证并尊重这种转换。”

李女士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看向岸石:“而你是如何通过摄影来表现这一点的?”

“通过记录川之的工作,以及那些边界时刻。”岸石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示她编辑好的照片序列,“你看,这不是关于死亡本身,而是关于生命如何在死亡面前显现其最本质的模样。”

李女士仔细地看着每一张照片——川之为林清修复面容的瞬间,她在海边回眸的侧影,那双放在诗人额头上的手。当看到小雨葬礼后川之疲惫地睡在沙发上的照片时,她停顿了很久。

“这一张...”她轻声说,“很有力量。脆弱中的力量。”

“那是不小心混进去的。”岸石有些尴尬地准备关掉页面。

“不,留着它。”李女士阻止了她,“这正是这个项目需要的——真实性,而不是完美的表象。”

会议结束后,李女士表示美术馆愿意为《册》提供全额资助,并计划在半年后举办专题展览。

“半年时间足够吗?”走出美术馆时,川之问道。

“如果我们一起工作,足够了。”岸石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要继续参与吗?这意味着更多的曝光,更少的隐私。”

川之望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花了很长时间躲在职业的面具后面。也许现在是时候站出来了。”

她们沿着街道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乐器店前。橱窗里陈列着一把精致的大提琴,深色的木质琴身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我小时候学过五年大提琴。”川之突然说。

岸石惊讶地看着她:“从没听你提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川之的目光停留在那把大提琴上,“我母亲去世后,我就再没碰过琴。”

“为什么?”

“音乐太...情感化了。”川之轻声说,“我需要一种更安静的方式与死亡相处。”

岸石轻轻推开乐器店的门:“进来看看吧。”

店内充斥着各种乐器的气味——木头、松香、金属。一位年长的店员向她们点头致意,然后继续擦拭一把小提琴。

川之走到大提琴区,手指轻轻滑过琴身,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个久别重逢的爱人。

“想试试吗?”岸石问。

店员走过来:“需要帮忙吗?”

“可以试试这把吗?”川之指着一把中等尺寸的大提琴。

店员取出琴,递给她。川之调整好坐姿,将琴弓放在弦上。一开始的动作有些生疏,但随着几个音符的流淌,她的手指逐渐找到了记忆。

她演奏的是一段缓慢、忧伤的旋律,音符在店内回荡,像是低沉的哭泣,又像是温柔的安慰。岸石从未听过这首曲子,但它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川之工作的样子——那种庄重而慈悲的专注。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店员轻轻鼓掌:“很美。这是圣桑的《天鹅》,很适合大提琴。”

川之轻轻放下琴弓,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谢谢你。”她对店员说,然后转向岸石,“我们走吧。”

走出乐器店,川之比平时更加沉默。岸石没有追问,只是陪着她慢慢走着。

“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终于,川之开口,“她去世前,我常常在她的病床前演奏。”

岸石握住她的手。

“她是个画家,感情丰富,热爱生命。”川之继续说,“癌症带走她的时候,她才三十六岁。我看着她一点点消逝,却无能为力。那时我决定,我要找一种方式,让离别变得更...优雅一些。”

“所以你成为了入殓师。”

川之点头:“祖父理解我的选择。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面对死亡的方式,而我的方式是通过双手给予尊严。”

她们回到川之的公寓。川之从卧室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旧琴盒,打开,里面是一把保养良好的大提琴。

“我留着它,”她轻声说,“但从未敢打开。”

岸石看着她擦拭琴身,调试琴弦,然后再次开始演奏。这一次的旋律不同于店里的那一首,更加复杂,更加澎湃,充满了挣扎与释放。

演奏到一半,川之突然停下来,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从未为母亲哭过。”她惊讶地触摸自己的脸颊,“一次都没有。”

岸石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也许现在正是时候。”

那天晚上,川之终于讲述了小雨葬礼的细节——那孩子苍白的脸庞,她手中紧握的绿色恐龙,母亲在看到她修复后的面容时那声压抑的抽泣。

“我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安睡,”川之说,“但我知道,没有什么睡眠能比那更沉。”

岸石静静地听着,不时轻抚她的后背。她知道川之不需要解决方案,只需要被听见,被理解。

深夜,当川之终于哭够了,她们并肩坐在沙发上,分享着一壶茶。

“我想在《册》中加入声音元素。”岸石突然说,“你的大提琴,还有你工作时环境的声音。”

川之思考了一下:“也许还可以加入一些逝者家属的访谈,如果他们同意的话。”

“你愿意采访他们吗?”岸石问,“你与他们有一种特殊的连接。”

这个想法在她们之间生根发芽。接下来的几周,她们开始系统地合作。岸石继续拍摄川之的工作,但现在更加注重整个过程——从接待家属,到准备工具,到最后的告别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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