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你喊一声,我就在(1/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凛冬录》最新章节。
窗外的雨线被风揉成乱麻,打在医棚竹帘上噼啪作响。
苏芽蜷在铺着熊皮的草榻里,额头的热意烧得眼皮发沉,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合上眼——她能听见脉姑在药炉前翻找药材的响动,能听见燕迟立在门口时袍角擦过竹帘的窸窣,甚至能听见自己喉咙里那团火烧般的痒意,正顺着气管往上爬。
"喝了。"脉姑端着药碗凑过来,药汁的苦腥气撞进鼻腔。
苏芽刚要抬手,脉姑却扣住她手腕:"我喂。"她的手指比药汁还凉,按在苏芽腕间时,那点冷意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倒让烧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药汁滚过喉咙的瞬间,苏芽咳得整个人蜷成虾米。
脉姑放下碗去拍她后背,力道重得像敲夯:"早说过神损不是风寒,你偏要拿命填窟窿。
上个月替石寨接生熬了三夜,前日又冒雨去看塌方点,当自己是铁打的?"
"铁打的也该锈了。"苏芽擦着嘴角的药渍笑,可那笑还没展开,就被又一阵咳嗽撕得粉碎。
她摸到枕边的《神损簿》,指腹蹭过封皮上自己刻的"法不点灯,人自燃",喉咙里的腥甜突然涌上来——这次没咽住,染红了帕子角。
竹帘哗啦一响。
燕迟的影子投进来时,带起一阵冷风。
苏芽抬头,见他眉峰拧成川字,手里攥着半卷未批完的《冬储册》,墨迹被指节压出褶皱:"脉姑说你需禁声卧床。"
"是。"苏芽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石。
"那明日的矿田分配、后日的盐铁商队、大后日的......"
"都交给温墨笔。"苏芽截住他的话,伸手去够床头的木匣。
燕迟忙上前捧住,匣盖一开,十支裹着红布的竹笔露出来,笔杆上还留着新削的毛刺——是小满天没亮就去后山砍的苦竹,说苦竹经烧,像极了某些人的脾气。
燕迟神情微怔:"你说过温墨笔是应急用的。"
"现在就是应急。"苏芽指尖抚过笔杆,"你一开口,大家就只听你了。"她抬头看他,烧得泛红的眼底闪着锐光,"我要的不是换个发号施令的人,是要人人都能发号施令。"
燕迟的手指在《冬储册》上收紧,指节泛白。
他望着苏芽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见时,她裹着染血的接生布冲进乱葬岗救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是居高临下的慈悲,是把自己和所有人捆在一根绳上的狠劲。
"小满。"苏芽唤了一声。
外间应声进来个扎着双髻的姑娘,怀里抱着个布包,打开来是十封手令,墨迹未干:"按您说的,分给东寨的宋铁匠、西坡的盲眼阿公、南沟的绣娘......还有那个偷过粮的小子。"
"对,他。"苏芽笑了,"他写悔过书时说'我想学会好好说话',这比会说话更金贵。"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山谷里的风刮遍每个寨子。
当夜,苏芽隔着医棚的竹帘,听见巡防队换岗的梆子声比往日轻了,听见妇人哄孩子的童谣低了调,甚至听见隔壁灶房里老厨头和面的动静都慢了——三十年来,北行人第一次没有"稳婆裁决"的夜晚,连空气都屏住了呼吸。
变故起在丑时三刻。
睡梦中的苏芽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
那不是巡防队的警示鼓,是石耳少年新创的"急议鼓",节奏像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掀开被子要起,却被脉姑按回榻上:"躺着!
东岭育婴棚的事,自有温墨笔管。"
烛火在风里摇晃,苏芽盯着竹帘上晃动的影子,听见外间有人奔跑,有人争执,有人翻找药箱的响动。
她攥紧被角,喉咙里的痒意又涌上来,却强压着不咳——她要听,听那些她教了三年的流程:召集三方评议、陈述需求、举证利弊、敲磬表决......
"药草够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苏芽松了手,掌心全是汗。
她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那么响,那么亮,像把冰锥扎进寒夜——活了。
天快亮时,竹帘被人轻轻挑起。
进来的是个年轻后生,衣裳还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支烧剩半截的温墨笔。
他跪在榻前,肩头直颤:"我...我是那个偷粮的赵二。
昨晚...昨晚我按《共政录》的法子,找了纸娘、铁娘子和王医正,他们说我...说我做得对。"
他抬起脸,眼泪在晨光里闪:"原来我也能...撑住一个人的命。"说完,他把烧过的笔杆轻轻放在苏芽枕边,转身跑了出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