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回魂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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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村东头的老张家,听到有人敲门。老张问是谁,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是走夜路累了,想讨碗水喝。声音听着像李强。老张吓得没敢开门,第二天一早,发现门前地上有几个泥脚印,方向正是朝着李贵家。
然后是村西的李寡妇,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从窗户缝里一看,只见一个黑影蹲在鸡笼前,似乎在吃生鸡。她吓得晕了过去,早上醒来,发现鸡笼里死了两只鸡,脖子被咬断,血被吸干了。
全村陷入恐慌。
家家户户早早关门闭户,夜里没人敢出门。甚至连夜壶都不敢出去倒,宁愿放在屋里熏一夜。
李贵夫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整夜整夜不敢睡,生怕儿子回来“看”他们。
第三天,村里几个老人聚在一起商量,决定请赵姑再来想想办法。
赵姑来了,但摇头说没办法。
“魂魄留恋不去,怨气会越来越重。”她说,“现在只是吃个鸡,再过几天,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办?”人们慌了。
“找个高人吧。”赵姑叹口气,“我道行不够,镇不住。”
于是村里凑钱,从邻县请来一个道士。
道士姓吴,五十多岁年纪,留着山羊胡,眼睛眯缝着,看起来颇有几分道行。他在村里转了一圈,又在李贵家前后看了看,最后停在院门口。
“好重的怨气。”吴道士捋着胡子说,“不是正常死亡啊。”
李贵脸色一变:“道长什么意思?”
“你儿子死得冤,”吴道士直截了当地说,“他有未了的心事,所以不肯走。”
李贵媳妇一下子哭出来:“我苦命的儿啊...”
吴道士让李贵带他去看李强的房间。房间还保持着头七那天的样子,李强的衣物鞋表都还在炕上摆着。
吴道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前。
窗外正对着后院,院墙外是一条小路,通向村后的山坡。
“他生前,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吴道士问。
李贵夫妻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强子是个老实孩子,”李贵媳妇抽噎着说,“就是想去城里打工赚钱,回来娶媳妇...没想到...”
吴道士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他可有心上人?”
夫妻俩又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村后老杨家的闺女,小秀。”李贵低声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商量着明年结婚的...”
吴道士点点头:“带我去找她。”
小秀是个清秀的姑娘,眼睛红红的,显然这些天没少哭。
见到吴道士和李贵夫妻,她有些紧张,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抬头。
“姑娘,李强死前,可曾给你写过信?或者通过什么话?”吴道士温和地问。
小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他半个月前来过信,说很快就回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信还在吗?”
小秀犹豫了一下,进屋取出一封信。信很简短,就是普通的家书,只说工程快结束了,结了就回来,还说要带礼物给她。
吴道士看着信,眉头紧锁。
“不对,”他摇摇头,“这不是全部。姑娘,他肯定还通过别的方式联系过你。”
小秀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手指绞得更紧了。
“说吧,孩子,”李贵媳妇哀求道,“为了强子能安息...”
小秀咬了半天嘴唇,终于低声说:“他...他死前一天,给我打过电话...”
“说了什么?”吴道士追问。
“他说...他说他发现了工头的秘密,”小秀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说工头在偷工减料,用不合格的材料...他说他拍了照片,要回来举报...”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小秀连忙说:“大爹大妈行行好,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讲的,我听说工头手眼通天。”
李贵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他是这么死的?”
吴道士点点头:“八成是了。不是意外,是灭口。”
李贵媳妇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死得冤啊...”
“照片呢?”吴道士转向小秀,“他说照片在哪?”
小秀摇头:“他没说...就说藏好了,回来就取...”
吴道士沉吟片刻,突然问:“他以前回家,一般把重要东西放哪里?”
三人面面相觑,都摇头。
“这孩子,没什么秘密,”李贵说,“以前回来,东西都是随便放...”
吴道士在房间里踱步,突然停下:“头七那晚,他回来,不只是看你们。他是想找东西!”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李贵猛地站起来:“对啊!他动了他的东西...衣服,鞋子,手表...”
“手表!”吴道士眼睛一亮,“什么样的手表?”
“就是普通的电子表,”李贵媳妇说,“他去年生日时买的,平时很宝贝,说是防水的...”
“拿来我看!”
李贵媳妇赶紧去堂屋取来手表。那是一只黑色的电子表,看起来确实很普通。
吴道士接过表,翻来覆去地看,突然用力一掰,表壳打开了。
表壳里面,除了机芯,还塞着一小块折叠的塑料纸。
吴道士小心地取出来,展开——那是一张微型存储卡。
“找到了。”吴道士长舒一口气。
当夜,吴道士决定做法事,送李强的魂魄上路。
他在李贵家院子里设了法坛,点上七七四十九盏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
全村人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靠近。
小秀也来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院子。
吴道士披上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煤油灯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明明灭灭。
李贵夫妻跪在法坛前,烧着纸钱。
“李强!”吴道士突然大喝一声,“你的冤情已明,证据已得,我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放心去吧!”
一阵风吹过,四十九盏油灯的火苗齐齐偏向一边,仿佛有人在中间走过。
小秀突然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块红布包着的物件。她打开红布,里面是一对银手镯。
“强子哥,”她声音哽咽,但努力保持着镇定,“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结婚礼物...你放心,我会等你一辈子...”
她将手镯放在地上,退后一步。
突然,所有的油灯火苗都变成了蓝色。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么轻,那么淡,仿佛只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然后,油灯的火苗恢复了正常。
吴道士长舒一口气:“他走了。”
就在这时,村口的狗突然又叫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凄厉的警告,而是温和的、仿佛在送别什么的叫声。
人们惊讶地看到,一点点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李贵家的院子上空盘旋,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后缓缓上升,消失在夜空中。
“那是强子...”有人低声说。
李贵夫妻抱头痛哭,小秀也泪流满面,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一个月后,城里传来消息,李强所在工地的工头被捕,罪名是故意杀人和偷工减料。那张存储卡里的证据确凿,工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李强的冤情得以昭雪。
李贵家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失去儿子的痛苦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至少,他们知道儿子可以安息了。
又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安静的李家坳。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老人们依旧抽着旱烟,火星明明灭灭。
“人呐,就是一口气。”李老汉吐着烟圈说,“气顺了,啥都顺了;气不顺,做鬼都不安生。”
“是啊,”另一个老人接话,“你看强子那孩子,冤情得雪,就走了。这才是道理。”
远处,李贵家的灯火温暖。
院子里,小秀正陪着李贵媳妇做针线活,两人轻声说着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死去的人安息于记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命如同庄稼,一茬接一茬,循环不息。恐怖与安宁,死亡与生命,如同黑夜与白昼,交替轮回,构成乡村永恒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会随着炊烟升起,随着夜风飘散,成为土地的一部分,永远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