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梦两百二十五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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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整面主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帆布上的竹篾骨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牛野下意识地抱紧桅杆,感觉整个桅杆都在微微震颤。这让他想起老水手们常说的话:"中式硬帆吃风最狠,也最认风向。"
站在这个高度,牛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广福源号的全貌。这艘千吨级的巨舰就像一头苏醒的海上巨兽,每一块船板、每一根绳索都诉说着海上贸易的艰辛与荣耀。而他自己,正站在这头巨兽的神经中枢上,感受着大海最原始的力量。
牛猛双手抓着桅绳,小心翼翼地从主桅杆上爬下来。海风拂过他的脸庞,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跳下最后一段横桁,稳稳地落在甲板上,草鞋与木板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那根巍峨的主桅杆——它像一根通天巨柱,笔直地矗立在船体中央,帆布在风中猎猎作响。牛猛一直以为,这根主桅杆就是一根完整的原木,毕竟它看起来如此浑然天成,粗壮得让人难以想象它能被分解。
好奇心驱使他走近观察,又沿着主桅杆爬上去观察,再次下来。
他绕着桅杆走了几步,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木质表面。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道细微的接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就像两块木头天衣无缝地拼接在一起。牛猛愣了一下,凑近仔细查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整根原木?
他沿着接缝一路摸索,发现桅杆竟然是由至少三段巨大的木材拼接而成!船舱里面有一截,伸出甲板向上有两段拼接,每一段都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接口处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长在一起。更让他震惊的是,每段接头处都是木头拼接,然后嵌着一圈圈厚实的铁箍,铁箍上布满细密的铆钉,牢牢地将木段固定在一起。
"这工艺......"牛猛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蹲下身,发现桅杆底部的木材上还留着清晰的年轮痕迹——这些木头显然经过了精挑细选,每一块都是上好的铁力木,坚硬如铁,耐腐蚀性极强。而更让他惊叹的是,榫卯结构的运用简直巧夺天工,两段木头之间的接合处不仅严丝合缝,还用鱼鳔胶加固,这种胶体干燥后坚硬如石,却不会让木材变形。
牛猛站起身,用力推了推桅杆,纹丝不动。他又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除了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外,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他忍不住喃喃道:"这得多少能工巧匠才能造出这样的东西?"
中国工匠的智慧在这一刻彻底震撼了他。他一直以为,像主桅杆这样的大家伙,肯定是直接砍一棵巨树做成的。可现在看来,古人不仅懂得如何挑选最合适的木材,更掌握了一套分段制造、稳固连接的高超技艺。
他抬头再次望向主桅杆,阳光透过帆布的缝隙洒在木头上,映照出那些精巧的接缝和铁箍。牛猛忽然明白,为什么这艘广福源号能穿越风浪,航行万里——每一根木头拼接处,那一道道坚固的铁箍,每一滴鱼鳔胶,都是古人智慧的结晶。
他拍了拍桅杆,低声笑道:"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牛野的手指还残留着桅杆上鱼鳔胶的余温,那股混合着桐油与木质的特殊气息仍在鼻尖萦绕。他转身走向船舷,主桅杆上那面巨大的硬帆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帆面上密布的横向竹篾骨架在阳光下投下规则的阴影。
"硬的风帆......"牛野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他走近观察,发现这面看似简单的帆布竟暗藏玄机。帆面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用多层苎麻纱线紧密编织而成,每一寸布料都浸透了桐油,摸上去既坚韧又防水。更令人称奇的是帆面上的竹篾骨架——这些经过火烤塑形的竹片被紧密地缝合在帆布上,形成完美的弧形,既保证了帆面的挺括度,又能在狂风中分散压力。
"看上去是竹子......"牛野伸手轻抚那些微微弯曲的竹片,发现它们被巧妙地排列成阶梯状,越往上竹片越短,形成完美的受力曲线。他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随意的编织,而是一套精密的计算——古代工匠们早已掌握了空气动力学的原始智慧。
帆桁上的细节更让他震撼。那些固定帆布的牛皮绳结不仅结实,而且每个绳结都留有调节余量,可以根据风力大小随时调整帆的角度。更精妙的是帆桁末端的平衡重锤——用铸铁制成的小坠子随着帆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帮助帆面始终保持最佳受风角度。
"这哪是帆?"牛野的声音有些发颤,"这简直是一件精密的仪器!"
他抬头望向桅杆顶部的帆桁连接处,发现那里用青铜铸造的万向节固定,可以360度旋转而不磨损木材。更让他惊讶的是,整个帆装系统完全不需要铁钉——工匠们用榫卯结构和藤条编织就实现了所有连接,既轻便又牢固。
海风突然变强,整面帆布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帆桁在桅杆上灵活地转动。牛野看见几个水手熟练地调整着绳索,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对这套系统了如指掌。
"从桅杆到风帆......"牛野喃喃道,"每一处细节都凝聚着智慧。"他想起刚才在桅杆上看到的鱼鳔胶痕迹,现在又见到这精妙绝伦的帆装系统,突然明白为什么中国古代的帆船能远航至波斯湾和非洲东岸——这不是偶然,而是一个高度成熟的造船工业体系的必然结果。
夕阳西下时,帆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牛野站在甲板上,望着这座由木头、竹子和麻绳构成的海上堡垒,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敬意。中国古人的造船技艺,早已超越了他这个现代人的想象。
海风猎猎,广福源号的主帆在桅杆上鼓胀如云。牛野仰头望着那面巨大的硬帆,目光却被帆桁末端那些小小的铁坠吸引——它们随着帆的摆动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喧嚣的海面上竟显得格外清晰。
这些铁坠,便是中式风帆的平衡重锤。
牛野凑近观察,发现每个重锤不过拳头大小,却铸得极为工整。它们用熟铁锻造,表面泛着暗哑的光泽,显然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绳索从帆桁延伸而下,末端系着这些铁坠,随着帆的角度变化,铁坠也随之摆动,在帆桁下方划出小小的弧线。
"别小看这些铁疙瘩。"老艄公林老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它们可是帆的'定海神针'。"说着,他呼号一嗓子,三个船工走来伸手,齐声喊着号子拉动帆绳,帆面微微转动,铁坠立刻随之摆动,调整着帆的角度。
林老讲解了一下,牛野这才明白其中奥妙:
平衡风力——当狂风吹袭时,帆面上部承受巨大升力,重锤产生的下拉力就像秤砣一样,稳稳压住帆桁,防止它被掀翻;
稳定帆形——铁坠让帆布始终保持完美的弧形,既不会过度绷紧导致撕裂,也不会松垮影响受风;
动态调节——水手们通过调整绳索长度,就能改变重锤高度,让帆面在不同风力下自动找到最佳角度。
最让牛野惊叹的是,这套系统完全依靠物理原理运作,不需要任何复杂机械。铁坠摆动的"叮当"声,成了船员们判断风力的天然"仪器"——声音急促,说明风大;声音舒缓,则是微风徐来。
"当年郑爷的宝船,每面帆都挂着这样的重锤。"林老拍了拍桅杆,"没有它们,咱们的船哪能顶着季风横渡南海?"
“西人的主桅杆也是拼接的吗?”,牛野突然问道。
“你看到广州港里西人的船了?”,林老有些意外,这年轻人问的问题有深度,也很关键。
牛野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是的,我看到了。他们是软帆,桅杆也很高”。
夕阳西下,林老来了谈话的兴趣,他做了一辈子海佬,说到船,那简直滔滔不绝。他拉着牛野蹲在甲板上,让手下人端来一碗清水,用清水画图,向牛野讲解西洋人的船和中国船的区别,远处那片被晚霞染红的海面。江水波光粼粼,几只归鸟掠过天际,发出几声悠长的鸣叫。
"你看西洋人的船。"林老用清水在甲板上画了一个抽象派的西洋船,然后开口说道,“西人那船的桅杆笔直高耸,却只能用整根原木建造。”
"为什么,西洋人至今还只能用整根原木做桅杆。"林老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西人不知榫卯手艺,只能用整木。殊不知木材再大,终有极限,哪及得上咱们的榫卯拼接?"
牛野点点头。要迎送几十米的巨大原木,难度可想而知。如果分段运输,难度绝对减少非常多,然后林老继续说道:“我们潮州府的木工老师傅们将一根根木料巧妙地接合,不用一根铁钉,却坚固异常。那些榫头与卯眼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结合。”
"更可笑的是水密舱。"林老继续画,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西洋人的船体轻便,顺风时航速是快了些,可一旦触礁漏水,整艘船便完了。咱们老祖宗发明的水密舱,一舱进水不影响他舱,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晚风拂过,吹乱了林老斑白的头发。他蹲在夕阳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瘦削。
牛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先生,为何西洋人不用咱们的技术?"
林老转过脸来,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或许有一天会学的,我们的才是正道。”
夕阳沉得更低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甲板上,两个黑影并肩而立,却同样被染成了金色。
"天要黑了。"林老最后说了一句,转身朝船舱走去。牛野站在原地又望了望远处的海面。
夕阳西下,重锤在暮色中依然规律地摆动。牛野望着这些沉默的铁疙瘩,突然明白了中国古人的智慧——他们用最简单的工具,解决了最复杂的航海难题。
他在想,自己来到这里,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或许,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先融入这些人才是他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