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鹰喙鏖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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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数千铁蹄踏碎大地，卷起泥浪，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雾障，清晰地、狂暴地呈现在蜀军眼前！魏军铁骑！郭淮的虎豹骑和雍凉铁骑！前排骑士人马皆披重甲，长槊如林，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沉重的马蹄践踏着河谷的碎石和湿泥，发出震耳欲聋、令人心悸的轰鸣，整个鹰喙隘口都在这一片钢铁洪流面前瑟瑟发抖！冲天的杀气混合着战马的汗腥和铁甲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狂飙，狠狠撞向蜀军单薄的防线！
为首的魏将身材雄壮，面如重枣，手持一杆丈八长槊，正是郭淮麾下骁将牛盖！他眼神狂热，盯着前方那道简陋的木栅和其后稀疏的人影，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虎豹儿郎！踏平泥阳！杀——！”
“杀！！！”数千魏骑的咆哮汇成一股撕裂苍穹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前排重骑再次狠狠夹紧马腹，将速度催至极限！他们要用最狂暴的冲锋，一举碾碎这道看似不堪一击的屏障！
“稳住！”王平的声音在号角停歇的瞬间响起，穿透了震天的蹄声和喊杀，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蜀军士兵耳中。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定力，奇异地抚平了前沿士兵因恐惧而几乎失控的心跳。“弩手！听我号令——”
他死死盯着那排山倒海般压来的钢铁洪流，计算着距离。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前排魏骑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
“放！”
王平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嘣！嘣！嘣！嘣！”
土垒上，数十具强弩和硬弓同时发出了致命的咆哮！强劲的弩臂瞬间将积蓄的力量释放，粗大的弩箭和锋利的羽箭离弦而出，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汇成一片致命的乌云，朝着狂奔而来的魏骑前锋狠狠罩了下去！
噗噗噗！
啊——！
唏律律——！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凄厉的惨叫声、战马痛苦的嘶鸣声瞬间交织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魏军重甲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墙！强劲的弩箭轻易洞穿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筒袖铠和札甲，贯入胸膛、咽喉、马颈！高速冲锋的惯性让中箭的人马继续前冲几步，然后轰然栽倒，成为后方同伴无法避开的死亡绊脚石！阵型顿时为之一乱！
“举盾！加速！冲过去！”牛盖狂吼，长槊挥舞，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劲弩。他身边的亲兵高举着巨大的橹盾，为他抵挡箭雨。
“再射！射马！”王平的命令冰冷如铁。第一轮打击效果显着，但远不足以阻止这股钢铁洪流。
第二轮箭雨紧随而至！这一次，更多弩手瞄准了相对脆弱的马匹！高速奔行的战马目标巨大，顿时成了活靶子！中箭的战马惨嘶着翻滚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出去，随即被后面汹涌而至的铁蹄无情践踏成肉泥！魏军冲锋的锋矢阵型变得更加混乱，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然而，魏骑的数量优势和冲锋的狂猛势头并未完全抵消！付出了近百人马的代价后，最前排的魏骑终于冲到了木栅前！牛盖一马当先，双目赤红，他并未选择撞击木栅，而是猛地一提缰绳，坐下神骏的战马竟然后肢发力，在同伴的惊呼声中腾空而起！他要跃过这道该死的屏障！
“拦住他！”赵大牙的怒吼在木栅后炸响！他看得分明，这员魏将一旦跃入，防线立刻就会被撕开缺口！
几乎在牛盖战马腾空的瞬间，赵大牙身边的石柱动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大汉，爆发出与他体型不符的敏捷！他猛地从木栅缝隙中探出近半身子，手中紧握的不是刀枪，而是一根碗口粗、前端削尖、长达一丈的拒马长枪！他全身肌肉贲张，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匹腾空战马柔软的腹部，狠狠捅刺过去！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破革声！
长枪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战马的腹腔！巨大的冲击力让石柱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退，长枪脱手！那匹神骏的战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腾跃的势头戛然而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轰然砸落下来，连带着背上的牛盖一起，重重摔在木栅前的泥地里，溅起大片泥浆！
“将军！”魏骑惊呼！
“杀！”赵大牙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狂吼着，带着李顺和另外两名黑石营士兵，如同出闸的猛虎，从预留的栅门缝隙中猛扑而出！沉重的厚背砍刀带着恶风，狠狠劈向正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牛盖！
“铛！”一声巨响！牛盖不愧为郭淮麾下骁将，生死关头反应奇快，下意识地举起长槊格挡！沉重的砍刀劈在槊杆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牛盖手臂发麻，但他也借力向后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李顺紧随其后刺来的长矛！
“保护将军！”周围的魏骑红了眼，数杆长槊毒蛇般刺向扑出来的赵大牙等人！
“石柱！退！”赵大牙一刀荡开刺来的长槊，对着还想去捡地上长枪的石柱大吼。石柱闷哼一声，左臂被一柄划过的长槊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他踉跄着被李顺一把拽回了木栅后。
栅门瞬间关闭，插上粗大的门栓！
短暂的接触，电光火石！魏骑损失一员大将坐骑，攻势受挫，而黑石营的石柱也挂了彩。更多的魏骑涌了上来，他们无法像牛盖那样跃马，只能用血肉之躯撞击木栅，或者用长兵器疯狂地劈砍、捅刺着木桩！
“顶住！给老子顶住！”赵大牙退回栅后，背靠着剧烈震颤的木栅，用肩膀死死顶住一根横木，声嘶力竭地吼着。木栅在无数铁蹄和兵器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屑纷飞。黑石营的士兵和附近的无当飞军们，用身体、用盾牌、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防线。每一次沉重的撞击传来，都震得他们五脏六腑翻腾，口鼻溢出鲜血。
“滚石！放！”土垒上，王平的命令再次响起！
早已准备在两侧陡坡上的蜀军士兵，奋力砍断绳索，或用长杆猛推！一块块磨盘大的巨石、一根根合抱粗的滚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沿着陡峭的山坡轰隆隆滚落下来！它们如同死神的巨锤，狠狠砸入拥挤在隘口通道内的魏骑阵中！
“快躲开！”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巨石滚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坚硬的铠甲在自然伟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战马被砸得筋断骨折，骑士被碾成肉泥！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恐怖的修罗场！鲜血混合着泥浆，在地上肆意流淌。魏军拥挤的冲锋队形被彻底打乱，后续的骑兵被前方堆积如山的人马尸体和仍在滚动的巨石阻挡，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好！”隘口后方响起蜀军士兵压抑的欢呼。
然而，王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滚石檑木威力巨大，但储备有限，两侧山坡上能推下的巨石也很快耗尽。这只能迟滞，无法歼灭。魏军阵后，那面黑色的“郭”字大纛依旧稳稳矗立，如同定海神针。显然，郭淮本人尚未投入主力，刚才的冲锋只是试探和消耗！真正的血战，还在后面！
他强忍着左肩火辣辣的剧痛，目光扫过土垒上气喘吁吁的弓弩手，又看向木栅后浴血死撑的步兵。士兵们脸上沾满血污和汗水泥浆，眼神疲惫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伤亡的数字在他心中飞快地计算着。滚石砸死的魏骑不下百人，但己方在刚才的箭雨对射和栅前搏杀中，也损失了数十名精锐。更要命的是，弓弩手的箭矢，消耗得太快了！许多弩手正焦急地给弩机上弦，手臂因脱力而剧烈颤抖。
“节省箭矢！瞄准了再射！刀盾手预备！”王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下达着新的指令。他必须撑住，撑到泥阳城的烽火点燃，撑到长安方向的援军看到那求告的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