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骸山隐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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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谷的阴风似乎仍在耳畔呼啸，带着血腥与绝望的余韵。凌绝并未远遁，并非不愿，而是不能。体内那刚刚被短暂压下的伤势与纠缠不休的血煞怨力，因他强行催动力量而再度反扑，如同休眠的火山骤然喷发，灼热的岩浆在他的经脉中疯狂肆虐，每一次奔流都带来刮骨剜心般的剧痛。那怨力更如万千根无形的毒针，狠狠扎入他的识海，搅动着他的神魂，试图将杀戮与疯狂的念头植入他的意志核心。

他强忍着几乎要撕裂元神的痛楚，凭借着超凡的意志力，在一片荒芜嶙峋的山岭间，寻到了一处被遗弃不知多少岁月的兽穴。洞口杂草丛生，弥漫着一股野兽巢穴特有的腥臊与腐朽混合的气息。他毫不犹豫地钻入其中，黑暗瞬间将他吞没。来不及喘息，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以几块残留着微弱灵气的碎玉和自身精血为引，布下了一个简易却极其有效的隐匿阵法。光华一闪而逝，洞穴入口的气息彻底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修为远超于他者刻意搜寻，绝难发现。

甫一盘膝坐下，凌绝便迫不及待地全力运转《万劫不灭体》。心法艰涩地在几乎要沸腾的经脉中推动，体表艰难地浮现出一层极其黯淡的玉质光泽，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每一次试图流转向左肩那处狰狞可怖、几乎洞穿了骨骼的伤口时，都会引发一阵剧烈的抽搐。伤口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抗拒着修复的力量。

丹田内，寂灭星璇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旋转着，产生的吸力几乎要撕裂他的气海。它像一头饥饿到极点的洪荒巨兽，贪婪地吞噬、撕扯着那些侵入体内的驳杂血煞怨力。炼化的过程，堪比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每一次吞噬，都像是将烧红的烙铁直接摁在灵魂之上；每一次转化，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拓宽又瞬间挤压的极致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沁出，滚落，浸湿了破碎的衣襟，在他身下的尘土中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脸色在苍白与潮红之间急剧变幻，周身气息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剧烈起伏，时而微弱如丝，时而狂暴地冲击着洞穴内壁，震落下簌簌尘土。

这是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内部战争。他的意志是唯一的统帅，指挥着残存的真元与那入侵的异力进行着寸土必争的惨烈厮杀。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唯有痛苦是永恒的刻度。

足足两天两夜，仿佛两个世纪那般漫长。当最后一丝躁动的怨力被强行扯入星璇，碾碎、转化为一缕精纯却带着冰冷死寂气息的寂灭真元时，凌绝才猛地呼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浊气。伤势被强行镇压下去，那股反噬之力如同被套上枷锁的凶兽，重新被死死摁回丹田深处，蛰伏起来，但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距离真正的痊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下一次爆发只会更加凶猛。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深处是尚未完全褪去的血丝和疲惫，但惯有的冰冷与沉凝已然回归，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覆盖了所有脆弱。他深吸了一口洞穴中带着土腥气和自身血味的冰冷空气，刺骨的凉意顺着咽喉而下，让他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断魂谷的诛天大会是陷阱，这一点已毋庸置疑。更让他心悸的是那云集的强者，仅仅是惊鸿一瞥，那几道隐在暗处、如渊如狱的气息，就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硬闯？在那等龙潭虎穴之中，与自杀毫无区别，甚至可能死得毫无价值。

骨魇…那个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并不在断魂谷。那他会去哪里？凌绝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之前零碎获取的情报碎片，以及骨魇对复活那诡异“魇骨”所表现出来的近乎癫狂的执念，在他脑海中不断碰撞、组合。

骤然间，一道电光劈开迷雾！

——万骸山！

那座九幽蚀骨魔宗经营了不知多少万年，如同毒瘤般扎根于大地之上的禁地！传说中，那里埋葬了无数远古巨魔的尸骸，弥漫着永不消散的死气与怨念，更是魔宗进行各种惨无人道、亵渎生灵的禁忌试验的古老魔窟！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骨魇必然在那里！他一定正在进行着某种与复活魇骨相关的、极其关键甚至可能是最后的邪恶仪式！

若是能捣毁那里…不仅能给予骨魇及其魔宗最沉重的打击，打断那可怕仪式的进程，甚至…极有可能找到关于石浩、萧破岳、蓝玲儿他们下落的线索！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他冰冷的心底点燃。

目标，瞬间锁定——万骸山！

没有丝毫迟疑，他再次起身。动作间依旧带着伤后的微涩，但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已然充斥全身。他身形微微一晃，便彻底融入了洞穴出口的阴影之中，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劫影遁被施展到极致，他的身影在山石林木间闪烁，每一次移动都悄无声息，留下的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一个真正的、来自幽冥的幽灵，向着那片死亡之地疾驰而去。

路途之上，越是靠近万骸山的方向，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死寂和诡异。草木渐渐稀疏，最终完全消失，只剩下黑褐色的、仿佛被鲜血浸泡后又干涸了无数次的怪石嶙峋。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并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越往前走，这股压力就越发沉重，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身上，试图拖慢他的脚步，侵蚀他的心智。

数日后，即便相隔仍有数十里之遥，万骸山那庞大、狰狞、扭曲的轮廓，已然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末日巨兽，映入凌绝的眼帘。

那根本不像自然形成的山峦，更像是由无数巨大无比的恐怖生物尸骸被强行堆积、碾压、粘结而成的可怕造物。嶙峋的怪石扭曲成骨骼的形状，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撕裂的伤口，整座山脉都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漆黑色泽，仿佛能吞噬所有的光线。冲天而起的，是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气、死气，以及一种更加深邃、更加邪恶的波动，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灰黑色的能量烟柱，直插乌云密布的天空，让那片区域的阳光都显得黯淡无力。

整座山脉，都被一座巨大无比、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阵法笼罩着。暗红色的魔光在扭曲的阵法纹路中缓缓流淌，如同血管中输送的污秽血液，散发出强烈的不祥与毁灭气息。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就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神魂动摇，噩梦缠身。

凌绝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的守卫森严程度，远超断魂谷何止十倍！一队队修为至少也在元婴后期的魔修巡逻队，身着统一制式的漆黑骨甲，眼神麻木而锐利，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按照某种毫无规律的复杂路线穿梭巡弋，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时间死角。那些阵法节点光芒闪烁，能量流转圆融一体，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供利用的破绽。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一股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九幽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笼罩着整座万骸山。这威亚的主人，其修为境界绝对达到了合体期初期巅峰，甚至…可能已经踏入了合体境中期的门槛！

硬闯，绝无可能。

凌绝放弃了任何侥幸心理，他将自身所有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寂灭玄功》的特性被他发挥到极限，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波动的顽石，紧紧贴在一处陡峭崖壁的阴影里，与环境的色彩完美融合。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最老练、最冷酷的猎手，寂灭星璇在丹田内以最缓慢的速度旋转，将他的神念感知力放大到极致，却又小心翼翼，如同探出触角的蜗牛，一丝丝、一缕缕地向着万骸山方向蔓延，感知着那里每一丝能量的细微流动，每一处阵法光芒的强弱变化，每一队巡逻卫士的交接规律。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专注中缓慢流逝，一日一夜，他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不断记录、分析、推演着眼前这座死亡堡垒的一切。

翌日正午，本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但万骸山上空的阴霾却愈发浓重，阳光努力穿透云层，投下的却是惨淡而无力的光斑。就在这光暗交织的诡异时刻，凌绝那高度集中的神念边缘，如同被最细微的丝线轻轻触动了一下！

十几缕异常熟悉、却又微弱飘渺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的波动，突兀地被他捕捉到！

那波动并非来自守卫森严、死气沉沉的万骸山内部，而是来自他侧后方，大约一百多几里外的一处极其隐蔽、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山坳裂缝之中！

这波动……！

凌绝的心跳，在这一瞬间险些停止！

那是石浩修炼《星陨天罡体》时特有的、沉稳厚重中带着爆发性力量的星纹震颤！是萧破岳体内那缕龙族血脉与火系真元融合后、霸道而炽烈的炎龙之气！是蓝玲儿施展星渊阁秘法时，那纯净深邃、带着点点星辉般灵动的灵力涟漪！是陈墨人剑合一、锋芒内敛却无物不破的裂穹剑意！还有清风的炽热、鬼厉的阴寂、孙烈的狂猛、林小满的机变、赵铁柱的坚韧、苏柔的温润、白芷的清冷、莫炎的缥缈……

是他们！是所有他以为深陷绝境、生死未卜的同伴！

他们竟然就在这里！就在万骸山这龙潭虎穴的外围眼皮子底下！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堤坝，冲击得他神魂摇曳，眼眶甚至都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微热！他们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但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更加强烈的、滔天的怒火和后怕所取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被魔宗擒获，囚禁于此作为诱饵？不对！那波动虽然微弱至极，显然是经过了极致的收敛和伪装，却并未有被禁制枷锁束缚特有的那种滞涩与绝望感，反而透着一股…主动压抑下的活跃，像是在…潜伏？观察？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符合那群家伙胆大包天、行事出人意料风格的念头，如同雷击般猛地劈入凌绝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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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家伙！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不会是自作主张，瞒着他，偷偷尾随或者推测出他的意图，抢先跑来万骸山探查了吧？！因为他们推测他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这里，所以想提前过来摸清情况，积累足够分量的情报，然后在他到来时，给他一个所谓的“惊喜”，或者说，提供他们自以为是的“支援”？！

“蠢货！一群彻头彻尾、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凌绝几乎是从牙缝最深处，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胸中翻腾的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气得他气血翻涌，眼前发黑，差点又是一口压抑不住的逆血喷涌出来！万骸山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比断魂谷凶险百倍的绝死之地！是合体期巅峰的大能来了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说能全身而退的魔窟！他们十几个修为最高不过炼虚、大部分还是化神境的家伙，就敢往这种地方凑？！这已经不是勇敢，这是彻头彻尾的疯狂！是拿着所有人的性命在赌一场毫无胜算的局！他们简直是把“死”字掰开了、揉碎了，当成儿戏！

难怪…难怪没有任何讯息留下！是生怕提前一丝一毫被他察觉，然后毫不留情地阻止他们的“慷慨赴死”！

凌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周身不受控制散发出的冰寒煞气，让他藏身的这片崖壁瞬间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冰霜。他攥紧的双拳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恨不得立刻撕裂空间冲过去，把石浩那混账小子从藏身地里揪出来，用最重的拳头狠狠揍到他清醒！还有蓝玲儿…一想到那个清冷聪慧的女子也可能参与并主导了这次疯狂的冒险，他更是气得肝疼，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和后怕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但最终，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斥责，都化为了一声沉重无比、充满了无奈与极度担忧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事已至此，骂有何用？惩罚有何用？幸好，苍天见怜，他们看起来还没有被那可怕魔山中的存在发现，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强行将翻腾的心绪压回冰封的面容之下，神念如同最精细的蛛丝，更加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执着地向着那处山坳裂缝蔓延而去，他要确认每一个细节。

那处裂缝的隐蔽性的确超乎想象，外部笼罩着数层叠加的、极其高明的幻阵和隐匿阵法，光华流转间带着星渊阁特有的星辰推演之妙和正阳门浩然正气的遮掩特性，显然是蓝玲儿和苏柔联手布下的杰作。阵法与周围环境契合得几乎完美，若非他对其手法熟悉到骨子里，又事先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弱的波动，绝对无法察觉。裂缝内部，所有人的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如同冬眠的百兽，生命体征降到最低，唯有极其微弱的神念如同暗流般在内部小心交流着。

断断续续的、破碎的神念碎片，被凌绝艰难地捕捉、拼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