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寂灭棱角初凝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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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座深埋于地脉褶皱的古老洞窟里，失去了它惯常的刻度和意义。唯有那一道灵泉，不知疲倦地从岩顶某道细微的缝隙中渗出，凝聚，坠落。叮咚——叮咚——水珠砸落在下方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石盆之中，清脆又单调的回响在空旷里反复激荡，如同宇宙洪荒间唯一醒着的沙漏，固执地计量着被遗忘的流逝。水滴撞击石盆的瞬间，迸裂成细碎的珠玉，旋即被下方深不见底的水潭吞没，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滴宿命般的水珠重复这永恒的轮回。

灰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带着死亡余温的血液，永恒地笼罩着洞窟中央十丈方圆的空间。这便是凌绝的寂灭神域，一个由纯粹的终结意志构筑的领域。它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玄奥而宏大的韵律流转不息，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仿佛一次微小世界的诞生与寂灭。在这光芒的浸染下，粗糙的岩石壁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岁月与死亡共同侵蚀过的暗沉色调；地上散落的零星碎石，轮廓在红光里显得格外嶙峋锋利；就连那灵泉滴落形成的细小水雾，也沾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灰败。

曾经几乎吞噬整个洞窟的庞大能量旋涡早已平息，留下的是无声的震鸣——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骨灰般松软的粉末残渣。那是无数天材地宝被榨干最后一丝精华后留下的残骸，曾经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灵力光华尽数湮灭，只剩下这层毫无光泽的灰白，像是大地被抽干了生命的皮肤，无力地铺展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枯竭气味，混合着尘埃的微腥和能量彻底湮灭后的虚空感。

在这片灰红神域的核心，凌绝盘膝而坐。

他如同洞窟本身的一部分，一尊历经了亿万载风霜侵蚀而未曾崩毁的古老石像。身躯挺拔，却失去了初入此地时的凌厉棱角和咄咄逼人的锋芒。所有的气息，所有的力量，都被一种极致的意志强行压缩、收敛，沉入丹田那片深邃的“归墟”之中。炼虚后期的境界壁垒，在过去漫长到无法计数的日夜轮替里，承受了海量寂灭真元永不停歇的冲刷，更在《万劫不灭体》这门锤炼肉身与意志的至高功法千次万次的捶打淬炼下，变得如同太古神金浇筑而成。壁垒之上，流转着晦涩难明的寂灭符文，每一个符文的明灭，都带来空间细微的震荡，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内视丹田，那灰红色的寂灭星璇正以一种近乎庄严的缓慢与沉稳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吞吐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那力量深邃、内敛，带着令星辰暗淡的沉重感。星璇的核心处，一点永恒的光辉灼灼闪耀，如同不灭的星辰灯塔——正是《万劫不灭体》最终极的成就之一，“不灭玉髓”。它锚定了整个星璇，提供着不竭的源力，也象征着凌绝自身意志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核心。

心念如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笼罩十丈的寂灭神域，悄无声息地向外扩张了一尺有余。灰红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深邃、凝练，仿佛流动的熔岩在冷却前最炽热的瞬间。领域边缘的光晕剧烈地流转着，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被无形的巨力扭曲、压缩，空气中弥漫的终结气息瞬间浓烈了数倍，带着一种令万物归于虚无的绝对意志，仿佛连时间本身流淌至此，也要被这纯粹的“寂灭”冻结、碾碎、化为乌有。境界的彻底稳固，如同为凌绝打开了一扇通往力量更深层奥秘的门扉。

然而，真正的核心突破，那触及更高生命层次的蜕变关键，却如同攀登一座无形无质、光滑如镜、直插九霄的绝壁！

那是属于“规则”的悸动，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更真实、更沉重。它如同宇宙间最狡猾、最难以捉摸的幽灵，潜藏在神域力量每一次细微流转的节点深处，潜伏在浩瀚寂灭真意奔涌长河的最底层暗流之中。它有时像一缕冰冷的风，拂过凌绝高度凝聚的心神边缘；有时又像深海中一尾鳞片滑腻无比的怪鱼，当凌绝调动全部意念，将心神编织成一张最精密、最坚韧的法则之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撒向那悸动出现的源头时，它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近乎嘲弄的姿态，骤然加速，或诡异地扭曲，瞬间挣脱那足以捕获星辰的精神罗网，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能量潮汐与玄奥莫测的法则脉络深处，只留下一丝冰冷、漠然、如同万古寒冰凝结成的余韵，无声地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与执着。

捕捉失败！

轰！

心神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由整个宇宙重量凝聚而成的巨锤狠狠砸中！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灵魂本源，仿佛灵魂本身被硬生生撕裂成亿万碎片！识海瞬间掀起了灭世般的滔天巨浪，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幼年的孤寒、修道的艰险、生死搏杀的惨烈画面、陨落于他手下的敌人最后扭曲的面孔——如同被无形巨力打碎的琉璃镜面，化作亿万片锋利无比的刀刃，在狂暴的精神风暴中疯狂飞溅、切割、穿刺！每一片记忆碎片，都带着自身蕴含的强烈情感烙印，化为实质的痛苦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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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凌绝盘坐如石像般的身躯猛地剧颤，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击中。一口淡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在灰红神域光芒的映照下，那抹金色显得格外刺目而诡异，如同在死亡的画布上滴落的神性之血。

但这撕裂神魂、足以让寻常修士瞬间魂飞魄散的极致痛苦，甚至来不及在他意识中清晰地成型。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如同劫灰般的不屈意志，瞬间压制了所有的痛苦感知！溃散的心神碎片在意志的强行收束下，如同百川归海，带着撕裂的痛楚，再次义无反顾地沉入丹田那片浩瀚旋转的寂灭星璇之中，重新开始那无望的搜索与捕捉。

失败，重来！

再失败，再重来！

数十次……

每一次失败的冲击都叠加在前一次的创伤之上。痛苦不再是短暂的撕裂，而是演变成一场永无止境的地狱酷刑。意识在刀山火海中翻滚、沉沦、挣扎。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干涸大地龟裂般的灰败纹路，那是心神本源过度损耗、濒临彻底崩溃边缘的具象化征兆。汗水早已在最初的煎熬中流尽，毛孔中渗出的是一种带着淡淡腥气的、近乎油脂般的粘稠物。每一次凝聚心神，都像是在破碎的镜面上强行拼凑出完整的影像，每一次失败，都让镜面粉碎得更加彻底。

上百次……

痛苦已经累积叠加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心神如同在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上滚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被浓稠的、纯粹的寂灭黑暗所侵蚀、吞噬。那黑暗冰冷、沉重，带着永恒的安眠诱惑，仿佛只要放弃抵抗，沉入其中，便能结束这无边无际的痛苦折磨。皮肤上的灰败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深可见骨，淡金色的血液如同涓涓细流，从裂痕中不断渗出，又被体内运转到极致的《万劫不灭体》功法催生出的一层微弱却坚韧的玉质光泽勉强弥合，弥合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每一次弥合都伴随着更剧烈的痛楚。

凌绝盘坐的身形，已不再稳固。每一次剧痛冲击，都让他的身体出现无法控制的痉挛和摇晃，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倾覆的孤舟。唯有那双眼眸深处，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由万劫劫灰凝聚而成的冰冷星芒，依旧倔强地燃烧着，对抗着那沉沦的黑暗。那点星芒，是他意志最后的不灭堡垒。

上千次……

痛苦已经超越了肉体所能感知的极限，甚至超越了灵魂痛苦本身的概念。它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融入灵魂烙印的麻木背景音，一种永恒存在的、令人窒息的宇宙噪音。他的意志，在这反复被撕裂、被粉碎、又被强行从废墟中凝聚起来的过程里，如同凡铁被投入了锻造宇宙星辰的终极熔炉。每一次失败，都像是重锤的锤打，每一次剧痛，都像是熔炉的焚烧。意志中所有的软弱、犹豫、杂质，都在这种极限的煎熬中被无情地焚尽、剥离、剔除！剩下的，唯有最纯粹、最坚韧、最冰冷的核心——那便是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劫灰之核！这核心在一次次的粉碎与重聚中，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硬，更加冰冷，也更加……接近那“寂灭规则”本身所蕴含的、终极虚无的本质！

被动等待灵光乍现？徒劳无功的撒网捕捞？

不！

凌绝的意识核心，那粒冰冷的劫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光芒！他不再等待，不再捕捉！

他开始进攻！以一种近乎原始的、蛮横的、玉石俱焚的方式！

他将自身这被千锤百炼、淬炼到极致的寂灭意志，凝聚、塑形！不再是无形的网，而是化为最尖锐的“钩”，最狰狞的“爪”！带着一种要将宇宙核心都撕扯下来的决绝凶悍，主动地、狂暴地、不计后果地刺入寂灭神域力量奔涌的最核心、最混乱、最狂暴的区域！

去感知那悸动的本源！去碰撞那规则的实体！去强行“攥取”那属于终结的权柄！

这过程，比之前凶险何止十倍！如同将赤裸的手臂，悍然伸入一尊高速旋转、连星辰都能碾成齑粉的粉碎机核心！

嗤啦——！

每一次意志之爪的刺入，都伴随着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恐怖痛楚！那不再是单纯的撕裂感，而是整个灵魂本源被投入一个无形的磨盘之中，被亿万道无形的、冰冷锋利的法则之齿，一寸寸、一丝丝、极其缓慢又无比清晰地碾磨、粉碎！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喉骨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破碎嘶吼，终于冲破了凌绝紧闭的牙关，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却被神域的力量迅速吞噬、湮灭，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他的身体表面，那些灰败的裂痕如同获得了生命，疯狂地蔓延、加深、交织！裂痕之下，淡金色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江河，从七窍、从每一道裂开的皮肤中汹涌渗出，将他盘坐之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淡金！《万劫不灭体》功法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血肉骨骼深处的玉质光泽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来一次血肉骨骼毁灭与重生的极致痛苦循环，竭力修补着濒临崩溃的肉身，勉强维持着这具躯壳不立刻化为飞灰。玉光与裂痕、金血与灰败，在他身上交织成一幅惨烈而诡异的图腾。

意志之爪在神域核心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法则风暴中艰难穿行、探索、攫取。每一次深入，都像在滚烫的岩浆和极寒的冰髓中交替沉沦。那丝规则悸动变得更加狡猾，它时而化作利刃反噬意志，时而化作虚无难以触摸，时而幻化出凌绝心中最深的恐惧影像进行干扰。

就在他心神与肉体的双重承受力都濒临彻底崩溃、那点劫灰意志都开始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极限边缘——

嗡！！！

整个寂灭星旋神域的力量，在他这种不计代价、燃烧本源般的疯狂催动下，终于被推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巅峰！整个洞窟内流转的灰红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目、无比凝聚，如同亿万道凝固的毁灭射线！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亿万琉璃同时被碾碎的细微悲鸣！那永恒滴落的灵泉水珠，彻底凝固在了半空之中，晶莹剔透，折射着妖异的灰红光芒，仿佛时间本身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神域最核心处，那点象征着永恒与不灭的“不灭玉髓”，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迸射出前所未有的、足以刺穿永恒黑暗的炽烈光辉！

就在这神域之力与凌绝自身那劫灰般冰冷纯粹的寂灭意志，达到高度共鸣、攀升至力量与意志双重巅峰的绝对刹那！

凌绝识海中，那粒即将熄灭的劫灰核心，爆发出最后的、也是最为璀璨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