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残阳古道聚星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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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神乎其技、颠覆常理的一幕,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死寂的人群中炸开了锅!

正阳门弟子们集体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手段!不用丹药,不用符箓,仅仅隔空一指,便瞬间驱散了连宗门长老都棘手的九幽蚀骨魔气,还渡入了如此精纯磅礴的生机灵力?这简直如同神迹!

星火盟的散修们更是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看到了刺破苍穹的曙光!眼中的麻木绝望瞬间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希冀光芒所取代!求生的欲望如同烈火般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起来!他们看向凌绝的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如同仰望神明般的敬畏与渴望!

“你……您是炼虚境?!”络腮胡大汉终于从极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失声惊呼,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看向凌绝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能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地拔除九幽蚀骨魔宗那阴毒霸道、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魔气,除了手段独特的炼虚境强者,还能有谁?!自己刚才竟然还拒绝了这样一位存在的援手!想到这里,他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同时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

凌绝并未回答,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面色平静如水,迈开脚步,走向下一个伤势沉重、被死气笼罩的伤者。无论对方是正阳门弟子还是星火盟散修,他都一视同仁。手指隔空点落,指尖灰红色的寂灭劫火微不可察地一闪即逝。缭绕在伤者身上的阴毒污秽之力、侵蚀神魂的怨念残魂,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发出凄厉的哀嚎,迅速消融、净化。紧接着,那股精纯温和、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力便精准地注入伤者体内,迅速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丹田,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次点落,都伴随着一个濒死之人痛苦神色的舒缓,一声充满感激与重获新生的呻吟。

当他最终走到穿云叟厉千钧面前时,这位心如死灰的老者,终于再一次抬起了他那沉重无比的头颅。浑浊的眼眸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死寂绝望,而是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凌绝展现出的惊天手段的深深震惊;有对自己之前麻木状态的困惑与一丝后怕;有绝处逢生时本能涌起的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火苗;但更多的,依旧是那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的、无法驱散的疲惫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感?

凌绝的手指,同样隔空点出,目标直指厉千钧眉心泥丸宫所在——那里,盘踞着他神魂深处最顽固、最恶毒的怨魂残念和蚀骨阴气!

厉千钧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没有抗拒,也无力抗拒。或者说,在内心深处,他那残存的一丝求生本能,让他选择了接受。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终结万物、却又蕴含着净化一切污秽邪祟的至高意志,瞬间侵入了他那千疮百孔、如同破败神庙般的识海!那盘踞在他神魂核心、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般日夜不停啃噬他意志本源、折磨他神智、放大他绝望的怨魂残念,如同遇到了真正的天敌克星!无数张扭曲的、充满怨毒的面孔在灰红色的寂灭火光中浮现,发出无声却撼动心神的凄厉尖啸,充满了最深的恐惧与不甘!然而,在那蕴含终结与净化本源的劫火意志面前,它们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扭曲、融化、消散!同时,一股温和、坚韧、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磅礴力量,紧随其后,如同最轻柔的抚慰,流淌过他神魂上无数被啃噬出的伤口,抚平那深入灵魂的灼痛,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人几欲落泪的清明与暖意。

“呃啊——噗!”厉千钧猛地剧烈咳嗽起来,随即张口喷出一大团粘稠无比、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漆黑污血!这口污血喷出,仿佛将积压在胸腔和神魂中的所有沉重、污秽、绝望都一并吐了出来!他整个人如同卸下了背负了万年的沉重枷锁,一直佝偻到几乎对折的腰背,似乎都因此挺直了一丝。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也依旧虚弱,但那双曾经精光四射、此刻却布满沧桑的眼眸深处,终于重新凝聚起几分属于“穿云叟”厉千钧的、久违的锐利神采!只是,那神采之下,深埋的疲惫与历经沧桑的悲怆,却显得更加浓重,如同烙印。

他抬起袖子,用力擦去嘴角残留的黑血,目光复杂至极地看向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灰袍青年。那眼神中有敬畏,有感激,有困惑,最终化为一声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叹息:“多……多谢援手之恩。老朽厉千钧,添为……星火盟残喘之身。”他艰难地抱了抱拳,动作迟缓而沉重。顿了一下,那浑浊的眼中再次涌起巨大的、无法化开的悲痛和如同实质的自责,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苦涩:“星古原深处……正阳门……赤阳子道友……为护我等残兵撤退……断后阻敌……已然……已然……道消了……”说出“道消”二字时,他的声音哽咽,苍老的身躯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再次亲眼目睹了那位至交好友燃烧自己、化作光柱的最后一刻。那份未能并肩赴死的愧疚,那份辜负托付的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凌绝的眼神微微一动。赤阳子的陨落,他是亲眼目睹的,在那种绝境下,断后之人几乎十死无生。但厉千钧话语中那份对正阳门弟子强烈的守护之意,以及那份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对未能护住赤阳子的深深愧疚,却让他古井无波的心湖,泛起了一丝微澜。这份重诺与愧疚,正是此老可用之证。

“逝者已矣。”凌绝收回手指,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如同在悼念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他环视一圈,虽然众人的伤势在寂灭劫火和精纯灵力的双重作用下得到了显着的缓解,驱除了致命的阴毒,但本源亏损、精血大耗、神魂疲惫的问题依旧严重。“诸位伤势虽得缓解,然本源亏损,精血大耗,非静心调养不可复原。”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嶙峋的怪石、弥漫的煞气和灰暗的天空,“此地煞气弥漫,怨念丛生,绝非久留疗伤之所。”最后一句,如同警钟敲响,“九幽魔宗爪牙,恐仍在附近区域,如同鬣狗般搜寻尔等踪迹。”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众人刚刚因伤势好转而升起的一丝暖意和希望,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蔓延开来。他们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脸上重新布满了惊惧之色,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四周灰暗的阴影,仿佛那些阴影里随时会冲出索命的魔影。

“凌绝道友!请救我等一命啊!”一个看起来年纪很轻的星火盟散修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扑倒在地,对着凌绝连连磕头,“求求您大发慈悲,带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我们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他的哀求如同点燃了导火索,其他星火盟的散修也纷纷跪倒一片,泣不成声地哀求:“求道友收留!”“道友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愿效犬马之劳!”“带我们走吧,凌绝道友!”就连一些正阳门的年轻弟子,眼中也充满了哀求之色,看向凌绝的目光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凌绝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群身心俱疲、伤痕累累、如同惊弓之鸟的修士。正阳门的弟子虽然脸上同样带着恐慌,但眼神深处,那份属于名门正派的坚韧与一丝未曾完全磨灭的正气,如同风中烛火,虽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并未因绝境而彻底扭曲心性。星火盟的散修们虽然大多出身草莽,行事风格狠辣,但此刻劫后余生,眼中更多的是对生存最纯粹的渴望和对眼前这位强大存在发自肺腑的敬畏。他们如同一盘散沙,却也是一股经历过生死磨砺、对九幽魔宗怀有刻骨仇恨的力量。

一个念头,如同种子破土,在他冷静而充满算计的心田中悄然萌发。

九幽蚀骨魔宗势力庞大,爪牙遍布。自己纵然修为大进,不惧寻常追杀,但孤身一人,在这广袤凶险的葬星古原寻找出路,乃至对抗整个魔宗,终究是势单力薄,如同大海孤舟,易受风浪倾覆。眼前这群人,虽然已是残兵败将,但其中不乏有正气、有骨气、且与九幽魔宗有着血海深仇之辈。若能加以收拢、整合,施以恩威,未必不能凝聚成一股可用的力量!至少,正阳门乃是正元大陆有名有号的正道宗门,根基深厚,若能借此机会结下善缘,甚至施恩于他们,对日后自己在这片大陆的行事,必有难以估量的裨益。这是一笔值得投资、风险可控的买卖。

他的目光最终落定在络腮胡大汉和刚刚恢复了几分神智的厉千钧身上,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等此行,欲往东方,寻访天衍仙宗踪迹。”他刻意点出目标,既是试探,也是给予希望。“若诸位信得过本座,可随本座同行。沿途之上,本座自当护佑诸位周全,待寻得安全之地,再行安置,助尔等疗伤复原。”这是承诺,也是招揽。

“天衍仙宗?!”络腮胡大汉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灯塔!这个名字如同拥有魔力,瞬间点燃了他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凌道友!您……您知道天衍仙宗所在?若能得前辈庇护,我等正阳门弟子感激不尽!愿听前辈差遣,绝无二心!”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对着凌绝深深一揖,身后的正阳门弟子们也纷纷露出激动振奋之色,如同漂泊的船只找到了港湾,齐声道:“愿听凌绝道友差遣!”能跟随一位炼虚境强者,还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天衍仙宗,这简直是绝境中的天大转机!

星火盟的散修们更是喜出望外,绝处逢生的狂喜让他们几乎要欢呼起来,纷纷再次拜倒,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忠诚:“谢凌绝道友收留大恩!”“道友再造之恩,我等没齿难忘!”“从今往后,我等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愿追随道友,鞍前马后,绝无怨言!”一时间,荒原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对未来的一丝憧憬。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找到了唯一生路之时,一直沉默着、仿佛在消化身体与神魂巨大变化的穿云叟厉千钧,却缓缓地、异常清晰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沉淀了百年江湖风雨的、不容置疑的坚持,如同磐石:

“凌道友援手活命之恩,拔除邪祟之德,星火盟上下,铭感五内!永世不忘!”他对着凌绝,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腰弯得很低,带着最诚挚的感激。“凌道友不嫌我等残兵败将,欲收留庇护,更是雪中送炭,恩同再造!老朽厉千钧,代星火盟所有残存兄弟,拜谢道友大恩!”他再次深深一礼。

礼毕,他缓缓直起身,那双刚刚恢复了几分神采的眸子,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缓缓扫过那几名虽然伤势缓解但依旧气息萎靡、需要搀扶才能站稳的正阳门弟子,最终,目光如同定海神针般,落在了络腮胡大汉那张同样写满感激的脸上。

“然……”这个转折词,他说得异常沉重,却斩钉截铁,“赤阳子道友,为护我等残兵撤退,舍生取义,燃尽神魂!此恩!此情!重于山岳!浩如沧海!”他每说一句,腰背便挺直一分,眼中那份深沉的疲惫似乎被一股熊熊燃烧的信念之火暂时压制了下去。“老朽虽出身草莽,修为低微,却也知‘义’字当先!‘信’字为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江湖人特有的血性和掷地有声的铿锵,“正阳门诸位小友,乃赤阳道友以命相托,亲手交付于老朽!此乃重托!此乃死诺!”他猛地一指东方,那是正阳门山门所在的大致方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老朽纵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也需将他们……一个不少地……安然送回正阳门山门!亲手交还宗门长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道:“唯——有——如——此!老朽厉千钧,方能问心无愧!方能……对得起赤阳道友在天之灵!至于正阳门弟子是否追随道友,须由他们宗门酌定。”他浑浊的眼中,此刻燃烧着的是最纯粹的、为践行诺言不惜燃尽一切的火焰!

“待此事已了……”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但那份坚定丝毫未减,再次转向凌绝,抱拳道:“若道友不弃,老朽这条残命,任凭前辈驱策!刀山火海,绝无二话!”他的话语如同金石交击,在荒原的罡风中回荡,充满了江湖草莽特有的重诺轻生、一诺千金的豪气与固执。

络腮胡大汉闻言,虎躯剧震,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看着厉千钧那佝偻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厉……厉老前辈……”他身后的正阳门弟子们更是纷纷动容,看向厉千钧的目光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深深的敬重。这份在绝境中依旧坚守承诺、不惜以命相护的义气,深深震撼了他们。

凌绝静静地看着厉千钧那双写满了百年沧桑、疲惫不堪却又异常坚定执着的眼睛,心中瞬间了然。这老叟,虽为散修,行事或许不拘小节,甚至沾染江湖匪气,但骨子里却存着最朴素的“道义”二字,恩怨分明,重诺如山。他这份看似固执、不顾大局的执念,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有底线、有担当、值得信任、也值得收服的人!这样的人,一旦真心归附,远比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可靠得多。

“好!”凌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丝赞许。“正阳门乃名门正派,匡扶正道,小子我亦有心结交。”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给了厉千钧和正阳门弟子一个定心丸。“便依厉道友所言,”他目光扫过众人,做出最终决定,“本座与诸位同行,先将正阳门弟子,安然护送回山门!至于后续,由其宗门酌定。”

厉千钧眼中那最后一丝紧绷终于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发自内心的光芒。他对着凌绝,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腰弯得更低,带着由衷的感激和敬意:“凌绝小友体谅成全!老朽……代赤阳子道友英灵,代正阳门诸位小友,谢过前辈再造之恩!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他把对凌绝的称谓由“道友”改成上“小友”,在情感上有了一丝亲近。

残阳如血,将那轮巨大的、凝固在天际的血痂投影拉得老长,将荒原上嶙峋的怪石和巨大的骸骨阴影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昏黄而悲壮的光线,洒落在古道上一群相互搀扶、伤痕累累却终于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火种的残兵身上。

凌绝迈开步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那袭灰色的长袍,在昏红的光线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暗金,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孤高,如同指引前路的灯塔。他身后,是心怀无限感激、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神重新焕发神采的正阳门弟子;是劫后余生、看向凌绝背影充满敬畏与依赖、眼中重新凝聚起求生意志的星火盟残部;还有那个依旧佝偻着背、步履蹒跚,但那双精悍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前所未有坚定火焰的老叟——穿云叟厉千钧!

一支由残兵败将、桀骜散修和一位心怀宏图、实力深不可测的炼虚强者组成的奇特队伍,在葬星古原如血的残阳映照下,踏上了穿越这片死亡绝地、通往未知与希望的漫漫长路。而凌绝那深邃如渊的眼眸深处,收拢残部、整合力量、以应对未来惊涛骇浪的庞大计划,已然如同种子落入沃土,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