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铁屋中的第一声呐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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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的夜,是被权力与谎言浸泡过的,浓稠得化不开。
更夫的梆子声穿过高墙,变得沉闷而遥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太学典籍库的一角,烛火如豆,在周铄清癯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周遭是堆积如山的竹简与帛书,霉味与陈年墨香混杂,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刚整理完一摞来自颍川的“平乱”纪要。
竹简上的字迹工整而冰冷,记录着“屯田客刘五,纠集刁民,抗粮谋逆,已伏王法”之类的官样文章。但周铄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粉饰太平的油彩,看到了字里行间渗出的血色。
他脑海中翻腾着白日里从同乡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官军如何将整个村落付之一炬,如何将男人头颅悬挂辕门,如何将妇孺驱赶进寒冬的荒野……“人相食”的惨剧,在官方记录里,被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流寇肆虐”与“愚民自误”。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起,取代了最初的麻木与无力。
他放下竹简,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这许都城,不就是一间密不透风的铁屋吗?里面的人,大多昏睡着,渐渐在麻木中窒息而死。而他,以及少数几个醒来的人,却要承受这无处可逃的清醒的折磨。
“救救孩子……”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记忆深处响起,不知是哪位先贤的悲鸣,此刻却与他心声重叠。
他猛地回到案前,铺开一方素帛。研墨的手,因激愤而微微颤抖,但落下笔时,却异常稳定。他要写,必须写!不是为了唤醒那些装睡的人,而是为了给那些或许即将醒来的人,凿开一道透气的缝隙!
笔锋如刀,割开这虚伪的夜幕:
《论“痛打落水狗”》
“今之论事者,常以‘宽仁’为饰,动辄曰:‘彼既落水,何必再打?当存上天好生之德。’闻之似有仁者之风,细思之,则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文字,没有引经据典的迂回,直指核心:
“诸君所谓‘落水狗’,是何等样物?乃是平日里噬人血肉、逞凶乡里之恶犬!其偶一失足,并非幡然悔悟,不过是力有未逮,或形势所迫。一旦让其爬上岸来,抖擞皮毛,第一件事,便是寻人报复,其凶残更胜往昔!”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满口仁义的士大夫,穿着华服,端着酒杯,劝慰着被咬伤的羔羊要“宽容”“大局为重”。他的笔触愈发辛辣:
“羔羊哀鸣于野,彼辈视而不见;恶犬湿了皮毛,彼辈便心痛不已。此等‘宽仁’,非真仁也,实乃助纣为虐之‘伪善’!乃是站在屠夫一边,要求羔羊引颈就戮时,姿态须得优雅!”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映亮他眼中锐利的光芒。他写下了最终的论断,力透帛背:
“故曰:在豺狼当道之世,空谈对豺狼仁恕,此仁恕便是最残忍的刀,刀刀砍在无辜羔羊身上!今日不打落水狗,来日它上岸,便要吞噬更多血肉。除恶务尽,非为泄愤,实为求生!”
掷笔于案,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胸中块垒稍解。他并未署名,只在文末画了一个小小的、抽象的火焰标记。
此文,他并未想凭此撼动朝堂。只是交由一两个信得过的、在太学中求变的年轻学子传阅。
然而,思想的野火,一旦点燃,便非人力所能控制。
数日之内,这篇《论“痛打落水狗”》的手抄本,如同拥有了生命,在许都、在邺城,在无数对现实感到压抑和愤怒的寒门士子、低阶官吏、乃至一些尚有良知的贵族青年手中秘密流传。
“说得太痛快了!”有人于斗室之中拍案叫绝,将抄本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住了反抗的武器。
“此乃诛心之论!谤书!谤书!”保守的夫子们气得浑身发抖,向官府举报告密,要求严查“诽谤朝政、煽动是非”的狂徒。
而那些在“求道会”中迷茫探索的年轻人,则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他们未必完全理解周铄的全部意图,但他们读懂了那份毫不妥协的批判精神,读懂了那份对虚伪礼教的彻底否定。
“周铄……是他写的吗?”有人低声猜测,目光投向太学那座沉寂的典籍库,眼神里充满了敬意与探寻。
周铄依旧每日埋首于故纸堆中,沉默寡言。但他知道,那一声呐喊,已经发出。铁屋依旧坚固,但第一道裂痕,已然出现。
他端起微凉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回那些冰冷的竹简上。斗争,才刚刚开始。他知道,那些被他比作“落水狗”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的笔,也不会停下。
邺城以西三十里,有一处废弃的砖窑。窑洞深邃,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在月色下只余一片模糊的暗影。今夜,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却聚集着一团躁动的热气。
数十名青年士子,大多身着洗得发白的儒袍,脸上带着几分冒险的兴奋与思想的饥渴,挤在狭小的窑洞内。空气闷热,混合着泥土味和年轻人身上蓬勃的汗意。
仅有几盏油灯提供照明,光线昏黄,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跳跃,映亮他们眼中燃烧的火苗。
这是“求道会”的一次秘密聚会。
此前周铄那篇《论“痛打落水狗”》的手抄本,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他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批判之后,路在何方?迷茫与渴望,驱使着他们在此聚集。
一阵低语声中,一个身影走到了窑洞中央稍高的土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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