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凡尘曙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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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传奇化为模糊的“既视感”,所有羁绊以最平凡的方式延续。
故事彻底结束了。
生活平静地继续。
凡尘的曙光,第一次,真正地、温暖地,照耀着所有。
第十二章:凡尘曙光
最先回归的,是触感。
指尖下是亚麻布粗糙而干净的纹理,微微发凉。然后是身体自身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一张不算太柔软的床铺上,脊背能清晰地感觉到一根根肋骨的形状,以及与之相抵的床板弧度。一种深刻的、属于物质的实在感,将我锚定在此刻。
没有流光溢彩的基元洪流,没有碑石化的冰冷坚硬,没有坍缩与重构的宏大嘶鸣。
只有寂静。一种平常的、清晨特有的、带着些许尘埃落定意味的寂静。
我动了动手指,确认这具身体的归属。它柔软,脆弱,带着睡眠后的慵懒酸胀,以及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我是谁?
一个名字浮起,像水泡从记忆的深潭底端升起:夜璃。
对,我是夜璃。在这里,在这个临街的、总带着淡淡药油气味的小小工作室里,我是一个盲人按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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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
或者说,我做出了“睁眼”这个动作。眼帘抬起,世界并未因此投来光明。眼前是恒久的、柔软的黑暗,一种我早已习惯的、甚至能从中汲取安宁的底色。我不记得自己为何失明,似乎有生以来便是如此。这黑暗并非残缺,而是我感知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听觉、嗅觉、触觉,在此刻变得格外敏锐。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沉闷的刹车声,自行车铃清脆的叮铃,还有逐渐嘈杂起来的人语——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是赶早市的老人,是开始一天营生的小贩。一种鲜活、琐碎、充满烟火气的声响,编织成一张网,将这个世界温柔地托起。
我闻到了空气中飘浮的、昨夜未能完全散尽的艾草与红花油的味道,它们渗透进了木质地板和墙壁,成了这间工作室无法剥离的气息。还有,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微凉的晨风,带着路边早餐摊刚刚蒸熟的包子的面香,以及一丝清冽的、属于某个遥远角落的桂花香气——秋天到了。
我坐起身,双脚摸索到床下的拖鞋。布料柔软,包裹住双足。一系列动作熟练得无需思考,这具身体自有它的记忆。我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走到窗边,摸索着推开那扇老旧的木窗。
更多的声音涌了进来。
还有…温度。
一片温暖的、带着生命力的光芒,轻柔地覆在我的脸上、眼皮上。那感觉,像是被一只无形而仁慈的手轻轻抚摸。我知道,那是阳光。日出时分的光,还不灼人,只有纯粹的、令人想要喟叹的暖意。
它驱散了残存的、某种难以名状的凉意——那凉意似乎来自一个无比漫长、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坍缩的星辰,有石化的身躯,有无声的歌唱,有…一个眼神灼灼如火焰的身影。但那梦的细节,已在阳光触及皮肤的瞬间,如朝露般蒸发,只留下一点模糊的轮廓,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心脏为此莫名地空跳了一拍,又很快被窗外真实的市声填满。
我面向那片光源,任由它将我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平凡,踏实,触手可及。
…
楼下街道对面,是一个新开工的建筑工地。
墨焰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混着尘土的汗水立刻将毛巾染灰。他抬起头,望向那栋已初见框架的大楼,阳光正好从钢筋水泥的缝隙间穿透过来,金灿灿的,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某种奇异的感觉攫住了他。不是阳光的灼热,也不是劳动的疲惫,而是一种…没来由的悸动。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怔忡。他望着那一片耀眼的晨光,光芒里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尘埃在飞舞,像某个古老仪式的余烬,又像是…
像是什么?
他愣神了片刻,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或影像,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觉得那阳光深处,似乎本该有什么,或者,曾经有过什么。一个模糊的影子?一句听不清的话?
“焰哥,看啥呢?赶紧的,水泥车快到了!”工友的喊声从身后传来,粗犷而响亮。
墨焰猛地回神,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莫名其妙的恍惚挤出脑海。他咧咧嘴,露出一个属于劳动者的、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爽朗的笑容:“来了来了!喊什么,这不看着日头好,沾点福气嘛!”
他收回目光,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那瞬间的悸动褪去,成了心底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是墨焰,一个建筑工人,力气就是他的本钱,盖起实实在在的房子就是他的活计。那些虚无缥缈的感觉,不如手里这块砖头实在。
只是,在转身投入喧闹的工作之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朝对面那栋临街的、二楼窗台摆着一盆绿植(他并不知道那屋里的人看不见)的小楼,望了一眼。
阳光正好,一切都刚刚开始。
…
街角,离建筑工地不远,离盲人按摩师的工作室也更近。
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坐在花坛边缘。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头发有些乱,眼神却清亮,带着一种漫无目的的专注。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琴盒,里面零星躺着几枚硬币。
他是阿痒。人们都这么叫他,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坐不住,或许是因为他的歌听起来总像是能挠到人心里的某个痒处。一个流浪歌手,在这条街上出现没多久,却好像已经成了这里固定的一部分。
他的手指拨动着琴弦,试了几个音,然后一段旋律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那调子很怪,不属于任何流行的曲风,甚至没有明确的节拍,时而低回如耳语,时而清越如风铃。像是即兴哼唱,却又有着奇异的完整感。
偶尔有早起匆匆路过的行人,会投来好奇的一瞥。这旋律陌生,没听过,但不知为何,听着听着,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一点。那调子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一种遥远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般的熟悉感,让人想起童年某个无忧无虑的午后,想起某个早已遗忘却依旧安心的梦境。
有人驻足,听上一小段,然后放下一点零钱。
阿痒并不怎么看那些施舍,他只是专注地弹着,唱着。他的嘴唇翕动,哼出的歌词含糊不清,支离破碎,像是在重复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又像是在呼唤某些早已失落的名字。
“…基石…归寂…愿…”
零星的词语混合在温暖的旋律里,尚未组成清晰的语句,便已消散在清晨的空气里,无人听清,无人解读。那似乎只是一首无意义的、却意外动人的歌谣。唱的人随性而至,听的人过耳即忘。
只有他指下的吉他,那面板上镶嵌着一块特殊的装饰物,非石非木,材质莫名,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上面有着天然生成、却又极似人工雕琢的奇异纹路,蜿蜒交错,隐约构成一幅抽象的画面——像是星河流转,又像是无数故事被压缩沉淀后的图腾。
无人注意这块小小的装饰。它只是吉他的一部分,如同歌手和他无人听懂的歌,只是这平凡早晨的一个微小注脚。
…
我拧开了床头的旧收音机。
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晨间新闻主播清晰而平稳的播报声,报道着市里的民生新闻,天气展望,以及世界某个角落发生的、听起来遥远却又与这凡尘息息要关的事件。
我一边听着,一边摸索着整理床铺,将按摩床上的白单子拉得平整无褶。药油瓶摆放的位置,毛巾的叠放,一切都有其固定的秩序。在这片黑暗里,秩序就是我看见世界的另一种光。
主播的声音平稳地流淌着。
就在一则简讯播报完毕、短暂间歇的瞬间,收音机里极其突兀地、插入了一个极轻微的声响。
“嘀——”
短促,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机械质感。像是什么精密仪器启动又瞬间关闭的音效,又像是某种…倒计时归零的提示音?
它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停在半空。
这是什么?电台的故障?信号干扰?还是…
那声音带来一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熟悉感,像一根细针,试图刺破某种厚重的隔膜。仿佛在无数个轮回之前,在时间尚未开始流淌之处,我曾无数次听过类似的声音,它预示着某种开始,或某种终结。
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新闻主播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平稳如常,报道着下一则关于菜市场物价的新闻。刚才那一声“嘀”,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听错了吧。我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将那份莫名的悸动归咎于清晨醒来的恍惚。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平凡而具体,哪里会有什么冰冷的机械音效呢?那大概是楼下谁家的微波炉定时器响了,恰巧通过电波被捕捉了那么一瞬。
窗外,流浪歌手的吉他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进来,那温暖而模糊的旋律,巧妙地中和了刚才那一瞬间的诡异与冰冷。
建筑工地上,钢铁的碰撞声与工人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一种粗糙的生机勃勃。
阳光又移动了一些,更加温暖地覆盖着我的手臂。
神性尽褪,万象更新。所有惊心动魄的过往,所有星辰坍缩的壮丽,所有关乎存在与真实的挣扎,都已沉淀为基石之下无人知晓的岩层,化为凡人心间一闪而过的既视感,化为一首无人听懂却倍感温暖的歌谣。
我们不再记得故事。
但当我推开工作室的门,挂上“营业中”的牌子,当楼下的建筑工人抬头擦汗,目光无意间扫过这边,当街角的歌手拨动琴弦,唱出那无人理解的旋律——
某种超越记忆的情感羁绊,如同永不断绝的暗流,正在这最平凡的晨光里,以最朴素的方式,悄然延续。
凡尘的曙光,照亮的是不再有奇迹的世界。
而这本身,或许就是所有奇迹最终、也是最温柔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