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盲瞳启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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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尘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濒临崩溃的脸上,所有的脆弱、茫然、痛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空洞的、如同精密仪器被激活后的……绝对漠然!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沾着血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明霜因巨大冲击而一片混乱的意识核心:
**“第三十七次观测周期……容器状态……临界……”**
**“‘终焉之弦’……共振预备……”**
**“指令确认……执行者:‘尘’……”**
明霜抱着他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左眼视野中,覆盖在明尘身上的那层淡红钟影,与他脖颈勒痕爆发的冰冷紫光激烈地碰撞、交融!而在那冰冷的紫光深处,她仿佛“看”到了……无数道细微的、如同琴弦般震颤的……能量丝线!它们连接着明尘的躯壳,连接着他涣散的瞳孔深处,更连接着……某个遥远、冰冷、掌控一切的源头!
维系者?不!他是……执行者!是这操控了她三十七世轮回的冰冷计划……最后的操盘手!
所有被欺骗、被利用、被牺牲的悲恸与愤怒,连同那被揭露的终极阴谋带来的冰冷绝望,在这一刻,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混合着她体内那被“终焉之弦”引动的“归墟引”投影的吞噬渴望,轰然爆发!
明霜猛地松开搀扶明尘的手,任由他虚弱的身体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灰烬中。她踉跄着站直身体,右手将寰宇星晷死死攥在掌心,星盘中心的光团因她剧烈的情绪而明灭不定。左眼那覆盖着淡红钟影的视野,如同燃烧的冰,死死地锁定着灰烬中那个眼神空洞漠然、脖颈紫光流转的身影。
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吸入的冰冷空气带着灰烬的颗粒,刮擦着灼痛的喉咙。一个沙哑、冰冷、仿佛淬炼了三十七世轮回所有痛苦与决绝的声音,如同终焉的审判,在这片埋葬了真相与谎言的废墟上,清晰地响起:
**“该结束了,师兄。”**
## 第十二章:盲瞳启明(续集2)
寂静。
不是寻常的静,是万物焚尽、连声音本身都被抹除后的绝对死寂。空气沉重如铅,吸进肺里带着滚烫的灰烬颗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金属熔融与血肉焦糊的奇异焦香。没有风,没有活物的声息,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明霜的意识,如同沉在无光深海最底部的顽石,被这死寂包裹着,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挣扎。
痛觉最先复苏。
不是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而是无处不在的、深沉的灼痛。仿佛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神经都被投入了熔炉,反复锻打后又粗暴地冷却。这痛楚如此深刻,如此彻底,几乎成了她存在的唯一坐标。她感觉不到四肢,感觉不到躯干,只有这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灼痛,证明着她尚未完全消散。
然后,是触觉。
身下是厚厚一层松软、滚烫的余烬。细腻得如同沙尘,却又带着未曾散尽的高温,隔着薄薄的衣料炙烤着她的后背。指尖似乎能感受到亿万颗微小灰烬的形状,带着粗糙的颗粒感。一点冰凉坚硬的东西,正被她无意识攥在左手里,紧贴着同样灼痛的掌心。那触感温润、熟悉,带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震颤,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
哑巴的青铜钟槌。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电流,刺穿了意识混沌的迷雾。哑巴……哑巴器灵最后的赠礼……
她试图想起更多。焚心奏……倒灌的血河……崩塌的山峦……熔化的通天塔……空间坍缩的巨口……还有,师父光影最后的笑容……国师被凶煞吞噬时非人的嘶吼……
记忆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灵魂的灼痛与眩晕。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浓密的灰烬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如同破碎的瓷器在震动,带来更深沉的痛楚。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里,是永恒的灰白。
厚重的灰烬如同终年不散的浓雾,遮蔽了天空,覆盖了大地。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灰白荒漠。祭坛、王座、深渊巨城、山峦河流……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被这厚厚的灰烬彻底掩埋、抹平。世界仿佛被重置,回到了万物初生之前的混沌状态,只是这混沌并非孕育生机,而是宣告着彻底的终结。
左眼……似乎能看见?
这个迟来的发现让她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转动唯一能感知到的眼球(右眼依旧是一片空洞的黑暗),灰白的视野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动。虽然模糊,虽然被无尽的灰烬尘埃覆盖,但确实……能看见光线的明暗,能看见灰烬飘落的轨迹。
左眼重获光明?
她试图聚焦,看向自己紧握青铜钟槌的左手。
就在目光触及左手的刹那,异变陡生!
左眼的视野猛地一阵剧烈扭曲、收缩!灰白的背景如同劣质的画布被撕裂、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清晰、却又无比诡异的影像——不再是她的手掌和青铜槌,而是一口巨大无比、冰冷沉重的青铜古钟!钟体上布满了斑驳的绿锈和扭曲搏动的血管纹路,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如同透过一面绝对清晰的镜子直接映照在视网膜上!
那口钟……那口本该在涅盘火中化为灰烬的凶钟本体?!
明霜的心脏骤然停跳!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她猛地闭上左眼,再迅速睁开!
灰白的死寂世界重新占据视野。左手依旧紧紧攥着温润的青铜钟槌,皮肤在灰烬中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是幻觉?是涅盘火焚毁一切后残留在她灵魂深处的烙印?
她再次尝试,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聚焦在自己摊开的左手上。
嗡!
视野再次被撕裂!冰冷沉重的青铜巨钟影像瞬间覆盖了现实的灰白!那巨大的压迫感、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诅咒气息,是如此真实,如此迫近!仿佛那口凶钟从未消失,而是缩小了亿万倍,直接烙印在了她重见光明的左眼之中!
钟影!她的左眼……映出了那口凶钟的影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她。这重见的光明,并非救赎,而是另一种形态的诅咒?是涅盘火焚烧后,凶钟本体湮灭,但其诅咒的“概念”或“影子”,却以这种方式寄生在了她这唯一的幸存者身上?她的左眼,成了囚禁那毁灭之器最后残影的牢笼?
她颤抖着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自己的手,也不敢再看任何地方,生怕那恐怖的钟影再次浮现。右眼依旧是一片虚无的盲暗,反而成了此刻唯一的“净土”。半瞎半明,一瞳映钟影,一瞳沉永夜。这诡异的生理反差,比任何伤口都更深刻地宣告着她已非往昔。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试图坐起来。身体如同散了架又重新拼凑的破败木偶,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响和肌肉撕裂的剧痛。她成功了,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半倚半坐在厚厚的灰烬之中。滚烫的灰烬淹没到她腰际。
环顾四周,只有灰白。死寂的灰白。
师兄……李砚呢?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她的脑海。她猛地扭头,不顾左眼可能再次浮现钟影的恐惧,疯狂地在身侧的灰烬中摸索!
指尖触碰到冰冷僵硬的物体!
她不顾一切地扒开覆盖的灰烬。是李砚。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尘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烬。他胸前的伤口不再流血,早已被高温和灰烬凝结成一片暗黑的硬痂。身体冰冷僵硬,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死了。
这个认知冰冷地砸落,却没有预想中的崩溃。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死亡,或许是涅盘火焚尽了她最后的情感波动,又或许是她此刻破碎的身心已无力承载更多悲伤。她只是静静地、近乎麻木地看着师兄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那双曾锐利如鹰隼、此刻却永远失去神采的眼睛。
许久,她伸出同样冰冷僵硬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拂去他脸上、发间、肩头的灰烬。动作轻柔,如同拂拭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左手上。那根哑巴器灵所化的青铜钟槌,依旧温润,依旧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灵魂震颤。哑巴……它也彻底消散了。连同那口凶钟的本体一起,化为了这片灰烬的一部分。它留给她的,只有这根冰冷的槌。
她挣扎着,在李砚冰冷的遗体旁,用龟裂的双手,在滚烫的灰烬中,一点一点地挖掘。
没有工具,只有血肉模糊的手指。指尖很快被滚烫的灰烬灼伤、磨破,渗出暗红的血珠,又被灰烬覆盖。她没有停。挖掘一个简陋的墓穴,为了师兄,也为了那根无法埋葬、却需要被郑重“安放”的青铜钟槌。她要将它和师兄一起,埋在这片它们共同终结的灰烬之下。这是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灰烬很深,很厚,挖掘异常艰难。时间在死寂中失去了意义。汗水混合着血水,从她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灰烬上,发出轻微的“滋”声,瞬间蒸发。
就在她即将挖出一个足够深的浅坑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与滚烫灰烬截然不同的东西。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独特的、非金非木的质感。
不是石头。
明霜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带来一阵钝痛。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灰烬层。
一个狭长的、约莫尺半长的匣子显露出来。
匣子材质奇特,似玉非玉,似骨非骨,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深青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玄奥、仿佛自然天成的暗金色纹理。匣体上没有任何灰尘或灼烧的痕迹,在这片焚尽万物的灰烬中,它干净得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历经万劫而不毁的沉静气息。
师父的气息!
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瞬间攫住了明霜!这匣子……这材质……这气息……与她记忆中师父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那件无名古琴琴匣,一模一样!只是这气息更加内敛,更加古老,仿佛在无尽的岁月中沉睡,如今才被这场焚世之火从最深的地底唤醒!
灭教……不是为了背叛,是为了隐藏?!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师父当年引师兄“弑师”,以极罪怨煞钉死凶钟,背负“叛教”污名,最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让这真正的教派圣物,在混乱与污名中彻底消失,不被国师、不被任何觊觎者找到?!他灭的不是教,是教派存在过的痕迹,是为了让这圣物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安然沉睡?!
她颤抖着沾满灰烬和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那冰冷光滑的匣盖。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清正平和的共鸣,仿佛匣中之物感受到了她血脉的呼唤。
没有锁扣,没有机括。匣盖与匣体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明霜尝试着,用指尖灌注一丝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通灵本源之力,沿着匣体上那些暗金色的纹理缓缓注入。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源自远古洪荒的清鸣从匣内传出。匣体上的暗金纹理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流淌起温润的光华。光华流转间,匣盖无声无息地、沿着纹理的走向,如同花瓣般向两侧滑开。
匣内,没有璀璨的宝光,没有惊人的法器。
只有一卷琴谱。
琴谱的材质与匣子同源,是那种温润深青、布满暗金纹理的奇异材料。谱页薄如蝉翼,却又蕴含着难以摧毁的坚韧感。谱页边缘光滑,没有任何装订的痕迹,仿佛天然生长而成。上面没有任何音符标记,只有一片空白。
然而,当明霜的目光落在第一页空白的谱面之上时——
嗡!
她重获光明的左眼猛地一痛!那烙印在瞳孔深处的青铜钟影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沉重!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的牵引!
与此同时,那空白的谱页上,一行行字迹,如同被无形的笔触唤醒,由浅至深、极其清晰地浮现出来!字迹并非墨色,而是一种纯粹由灵魂之力凝聚的、流动着暗金光泽的符文!这字迹……苍劲、疲惫、带着穿透灵魂的穿透力……是师父的手笔!是他以魂所写!
明霜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的目光,带着巨大的、几乎要撕裂眼眶的惊悸和难以置信,死死钉在那缓缓浮现的第一行字上:
**第三十七次重生计划 - 核心节点记录**
第三十七次……重生……计划?!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荒诞的玩笑,狠狠砸在明霜残存的意识之上!重生?计划?师父留下的……不是圣物的使用说明,不是遗言,而是一个……记录?一个关于“重生”的计划记录?而且……是第三十七次?!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青铜钟槌。焚灭一切的涅盘火,百万生灵的涂炭,师父的献祭,师兄的死亡,哑巴的寂灭,她左眼烙印的钟影……这一切惨烈到无以复加、痛苦到刻骨铭心的牺牲与毁灭……难道……难道只是某个庞大计划中,一个被重复了整整三十七次的……“节点”?!
轮回……被操控?!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比面对国师、比面对凶钟本体、比面对死亡本身,更加恐怖!一种被无形的、无法理解的巨手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极致荒谬感和冰冷恐惧,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毒虫,瞬间爬满了她的灵魂!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想要看清这恐怖真相的决绝,颤抖着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依旧空白,但在她左眼钟影的注视下,新的字迹开始浮现。不再是“计划记录”,而是一幅极其简略、却触目惊心的线条图。线条由流动的暗金魂痕构成:
一个巨大的、首尾相连的衔尾蛇环。
在蛇环的不同关键节点上,标记着几个她熟悉到灵魂颤栗的符号:一口微缩的青铜钟影(与她左眼所映完全相同)、一个模糊的持剑人影(李砚?)、一个盘膝而坐的清癯身影(师父)、一个扭曲的、被锁链缠绕的王座(国师?)、一团燃烧的青白火焰(涅盘火?)、以及……一个模糊的、仿佛在环外静静“注视”着一切的……独眼轮廓!
而在蛇环的中心,则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旋涡,旋涡中心,赫然便是她刚刚打开的、装着这卷空白琴谱的深青匣子!
这幅图,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明霜脑海中所有被痛苦和迷雾封锁的认知!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轮回……都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符号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闭环!
国师启动祭坛是为了复活师父——这是计划的一环,为了汇聚庞大的能量。
师父“自愿献祭”是为了设局钉死凶钟——这是计划的一环,为了削弱或控制某种力量。
哑巴器灵点燃涅盘火,与她释放凶钟共鸣引发焚心奏——这毁灭性的净化,也是计划的一环?为了清除“杂质”?为了重启?
而她和师兄,李砚的“弑师”,她的“通灵之体”,她左眼烙印的钟影……他们所有人,都只是这庞大棋局上,被设定好位置、重复上演悲剧的……棋子?!
第三十七次!整整三十七次!每一次都伴随着滔天的血海,至亲的陨落,世界的焚毁?!而每一次焚毁后,世界又会在灰烬中“重生”?回到起点?等待着下一次轮回的开启?直到……完成这个计划?或者……直到彻底失败?
那在蛇环之外静静“注视”的独眼……又是什么?!是操控者?还是……计划本身?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明霜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她颤抖着,想要翻开第三页,看看这所谓的“计划”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第三页空白谱页的瞬间——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打破了这片灰烬死寂世界的绝对宁静!
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灰烬被踩实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明霜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她猛地回头!
左眼的视野瞬间被那巨大的青铜钟影占据、扭曲!但在那冰冷的钟影背景之下,一个枯槁、扭曲、散发着浓郁不祥凶煞之气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踏着厚厚的灰烬,朝她走来!
是国师!或者说……是被那口择主而噬的凶钟彻底占据、扭曲后的存在!
他身上那件残破的深紫法袍早已被灰烬染成污浊的灰黑色,多处撕裂,露出下面同样布满灰烬、却隐隐透出漆黑煞气的枯槁皮肤。他的头颅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颈骨发出细微的“咔吧”声。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只剩下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任何眼白,如同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此刻正死死地、带着一种冰冷而饥渴的毁灭欲望,锁定在明霜身上……不,是锁定在她手中那卷刚刚打开的、深青匣子里的空白琴谱上!
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却在灰烬中留下一个个深坑,粘稠的黑色煞气如同活物般从他脚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滚烫的灰烬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冰冷死寂。
他来了。带着被凶器彻底扭曲的意志,带着对那卷可能记载着操控轮回秘密的“圣物”琴谱的本能贪婪,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灰烬中爬出,朝着她,朝着这重启轮回的关键之物,步步逼近!
世界在灰烬中寂静,而终结的阴影已再次降临。轮回的齿轮,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咬合上第三十八个齿痕。
明霜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滚烫的灰烬中站了起来。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龟裂的皮肤下,被涅盘火灼烧过的经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眼中,冰冷的青铜钟影与步步逼近的凶煞怪物重叠,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与压迫。右眼依旧沉在永夜的盲暗里,却仿佛映照着更深邃的虚无。
她没有去看那卷摊开的、记录着恐怖轮回的空白琴谱。也没有去看李砚冰冷遗体旁那个尚未完成的浅坑,以及坑边那根温润却冰冷的青铜钟槌。
她的沾满灰烬和自身干涸血迹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抚上了腰间——那里,并非空无一物。在深青琴匣的旁边,斜挂着一个同样被灰烬覆盖、毫不起眼的狭长布袋。布袋由某种坚韧的兽皮鞣制,此刻已被高温烤得发硬。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绝,探入袋中。
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带着细微弧度的坚硬物体。不是金属的锋锐,不是玉石的温润,而是一种历经万载、吸纳了无尽地脉寒气与某种坚韧生灵意志的……石质触感。沉重,冰冷,带着一种沉默的、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感。
她握住了它。
一点一点,将那沉重的物体从布袋中抽出。
灰烬簌簌落下。
显露出来的,并非神兵利器,而是一柄……石槌。
槌身粗粝,呈现出一种沉凝的深灰色,仿佛由最古老的山岩核心打磨而成。槌头浑圆硕大,布满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玄奥纹路。槌柄稍细,刚好容人一手紧握,同样布满粗糙的纹理,带着一种原始的、与大地相连的厚重感。整柄石槌没有任何雕饰,却散发着一种亘古蛮荒的气息,一种足以砸碎星辰、撼动地脉的纯粹力量意志。
这是她在那片被焚毁的教派废墟最深处,于师父“叛教”前最后闭关的、被重重禁制保护的密室地脉核心中,找到的东西。当时只觉得沉重冰冷,与师父清雅的形象格格不入,又因忙于应对追杀和体内凶钟的反噬,便一直用这不起眼的皮袋装着,从未在意。
直到此刻。
直到她左眼烙印着凶钟之影,直到她手握记载着第三十七次轮回的琴谱,直到这被凶煞彻底扭曲的“国师”步步逼近……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通悟,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她濒临破碎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这石槌……并非凡物!它是师父以生命守护的教派真正的圣物?是“第三十七次重生计划”中隐藏的、用来打破这无尽轮回的……钥匙?还是……某种更可怕的、维持轮回运转的……工具?
不重要了。
冰冷的石槌握在手中,沉重得几乎要压垮她残破的手臂。那粗糙的纹理摩擦着掌心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这柄来自大地深处的石槌,成了她在这片绝望灰烬之海中,唯一能抓住的、不会沉没的礁石。
她将记载着轮回计划的深青琴谱,用沾血的手指,艰难地塞回那个温润的匣子,匣盖无声合拢。然后,她将这匣子,连同那根哑巴留下的、温润的青铜钟槌,一起,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李砚冰冷僵硬的胸前。
“师兄……”她无声地翕动干裂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左眼映着钟影和逼近的怪物,右眼沉在黑暗里。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转身,正面迎向那个踏着灰烬、带着无尽凶煞步步逼近的枯槁身影。她拖着残破的身躯,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的灰烬发出沉闷的挤压声。滚烫的余温透过破烂的鞋底灼烧着她的脚掌。她双手紧握那柄沉重冰冷的石槌,将槌柄末端,重重地顿在身前的灰烬之上!
“咚!”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撞击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在这片死寂的灰烬之海中骤然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以槌柄顿地处为中心,在厚厚的灰烬表面扩散开来。
灰烬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下方被高温熔融后又冷却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琉璃地面。
明霜抬起头。沾满灰烬和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只重见光明、却烙印着冰冷钟影的左眼,死死地盯住前方十丈开外、那被凶煞黑气缠绕的枯槁身影。
被凶煞驱动的“国师”似乎被这石槌顿地的声音和明霜的目光所激,脚步猛地一顿。他那双纯粹漆黑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窝,似乎也微微转动了一下,锁定了明霜手中的石槌。一股更加浓郁的、充满了毁灭与贪婪的凶煞之气,如同粘稠的墨汁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砂石摩擦般的“嗬嗬”声,枯槁的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扑击的姿态。粘稠的黑色煞气在他枯枝般的手指前端凝聚、延伸,化作十根闪烁着不祥乌光的利爪。
空气凝固了。灰烬不再飘落。死寂被一种无形的、即将爆发的毁灭张力所取代。
明霜紧握着冰冷沉重的石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残破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痛中颤抖,却又被一股玉石俱焚的意志强行绷紧。
她看着那被凶煞扭曲的怪物,看着那双吞噬一切的漆黑眼窝,看着这无边无际、埋葬了所有过往的灰烬坟场。
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吸入一口滚烫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空气。一个沙哑的、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穿透凝固的死寂,清晰地响起,如同宣判:
“该结束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