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从沛公到天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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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之阳——从沛公到天子
1:定陶惊雷(公元前202年二月,定陶齐军大营,黎明)
冬末的淮北平原,寒风依旧刺骨,空气中弥漫着战后特有的萧瑟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定陶城外,连绵数十里的齐军大营,篝火渐次熄灭,只余青烟袅袅。晨雾尚未散尽,一队十余骑如幽灵般冲破薄雾,马蹄裹布,悄无声息地疾驰而来,为首者,正是汉王刘邦。
刘邦的脸上,不见半分击败宿敌项羽后的狂喜,那双惯常带着几分市井狡黠与豁达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紧盯着中军大帐的轮廓,眉头微锁,嘴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他身后的樊哙、夏侯婴等亲信,个个甲胄染霜,神色凝重,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中军帐内,温暖的炭火驱散了寒意。齐王韩信刚刚起身,正在侍从的帮助下披挂他那标志性的亮银鳞甲,动作从容优雅。案几上堆积着各路请功的文书和需要调动的兵符印信。击败项羽,他居功至伟,此刻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帐内挂着一张巨大的皮制舆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各诸侯的势力范围,其中尤以他齐国的疆域最为广阔醒目。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掀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韩信霍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汉王?您怎地清晨至此?未及通传……”
来人正是刘邦。他脸上瞬间换上那副再熟悉不过的、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到韩信面前,仿佛只是来串个门的老友,极其自然地一手拍了拍韩信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极其精准地一把抓向案几上那枚象征着齐国最高兵权的虎形鎏金兵符!
“哎呀,武信侯(韩信封号)莫怪!”刘邦的声音洪亮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手上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寡人一早醒来,心神不宁,想起军务调度尚有多处需立时调整,怕那些传令的蠢材误事,索性亲自跑一趟!兵符暂借寡人一用,即刻办妥便还你!”
变故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韩信只觉得肩膀被拍得一沉,案上兵符已然易主!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指尖冰凉!刘邦那看似随意的笑容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寒意!韩信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嘴唇微微颤抖,那句“汉王何意?”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他终究是韩信,那个“多多益善”的兵仙。极致的震惊和愤怒之后,是冰冷的理智迅速压倒了情绪。他看到了刘邦身后樊哙眼中闪过的精光,感受到了帐外骤然沉重的呼吸声——那是刘邦精锐亲卫的气息!
韩信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但他面上强行挤出的笑容,却如同面具般僵硬地重新挂起:“汉……汉王言重了。军国大事,自当由汉王定夺。兵符……您尽管拿去调度便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他知道,此刻任何质疑或反抗,都将是灭顶之灾。刘邦敢来,就绝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
刘邦仿佛没看到韩信的僵硬,哈哈大笑,顺手又将案几上象征齐国行政权力的官印也揽入怀中:“好!武信侯深明大义!不愧是我大汉栋梁!寡人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沉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帐内,只剩下韩信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冰冷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案几上,空空如也。权力的基石,已被瞬间抽空。帐外,寒风呼啸,隐约传来刘邦高声调兵的号令声。韩信猛地闭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刘邦夺兵符的快如闪电(行动),韩信隐忍的静如深渊(克制),共同演绎了一条颠扑不破的铁则:在权力更迭的漩涡中心(战后),真正的实力(兵权)往往比表面的功勋(战功)更具分量。
2:劝进大戏(定陶行辕,数日后)
刘邦行辕内,气氛与韩信营中的冰冷截然不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肉和美酒的香气,觥筹交错的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帐篷顶。
楚王韩信(已被改封)、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赵王张敖(张耳之子,其时张耳刚死)、燕王臧荼、韩王信(韩襄王后裔),以及萧何、张良、陈平、周勃、曹参、灌婴等文武重臣,济济一堂。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仿佛汉家王朝的万丈金光已经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王韩信(已无兵权)率先起身,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真诚和激动,举起酒樽,朗声道:“诸位!暴秦无道,天下共诛!而今强楚已灭,项羽授首!四海之内,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究其本源,皆因天下无主!汉王起于微末(您从一个泗水亭长干起),诛暴逆,平定海内,功最高!功最高啊!其德,泽被苍生!其功,光照千秋!有功不赏,贤者何安?有功不王,天下何望?” 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我等诸侯王及诸将相,冒死共请汉王即皇帝位!以安天下!以慰苍生!请汉王为帝!”
“请汉王为帝!”
“请汉王即皇帝位!”
“天下非汉王莫属!”
韩信话音一落,帐篷里顿时如同沸水炸锅!英布、彭越、臧荼等人争先恐后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高声附和,仿佛喊慢了就是大不敬。萧何、曹参等文臣也离席拜倒,言辞恳切。张良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带微笑,眼神深邃。陈平则笑眯眯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手指在案几下轻轻敲击。
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劝进声浪,刘邦却端坐主位,稳如泰山。他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憨厚的笑容,连连摆手,声音洪亮却带着无比的“惶恐”:“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啊诸位!这如何使得!”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得直跺脚:
“诸位!诸位贤王、贤臣!你们这是要把我刘季架在火上烤啊!皇帝?那是何等尊贵!那得是至德之人方能居之!我刘季何德何能?不过乡野一匹夫,赖上天眷顾,赖诸位英雄鼎力相助,侥幸逃得性命,跟着大家诛灭了暴秦和项羽,这才有了今天。诛灭暴虐,安定天下,本是贤王们共同的功劳!如今我侥幸被推为汉王,已是惶恐至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哪里还敢妄称什么皇帝?这不是折我的寿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还请诸位贤王另择贤明!”
刘邦的语调诚恳至极,表情生动得就差挤出几滴眼泪。他一边说,一边走下座位,作势要去搀扶拜倒的诸侯和群臣。
“汉王过谦了!” 张敖年轻气盛,急切地喊道,“除汉王外,天下谁人可担此重任?”
“正是!”彭越接口,“汉王若不为帝,我等皆不服!”
“汉王!天下苍生翘首以盼啊!”萧何的声音带着哽咽。
帐篷里又是一片更激昂的劝进声。
刘邦退回座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为难”之色更重了,甚至显出一丝“疲惫”和“苦恼”:“唉!你们……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啊!我刘季出身低微……”
“汉王!”一直沉默的张良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喧哗。他起身,对着刘邦深施一礼,目光平静而透彻:“臣闻:‘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昔日商汤、周武,皆非为自身荣华而兴兵,实乃顺天应人,诛暴安良。彼时,亦必有天下诸侯共推之。今汉王之功,德泽天下,远迈汤武。诸侯将相,不顾身家性命,追随大王,栉风沐雨,披肝沥胆,所求为何?不正是希望大王能登帝位,定下名分,立下制度,使天下有主,万民有归,功臣得享尊荣,后世子孙得享太平吗?此乃天意民心之所向!若大王执意推辞,岂非辜负了上天之命,寒了功臣之心,乱了天下之望?天下复归于乱,谁能担当此责?请大王以天下苍生为念,勿复再辞!”
张良的话,如同涓涓细流,却蕴含着千钧之力,句句点在要害上。他不仅抬出了商汤、周武这样的圣王标杆,更将推辞的后果直接指向了“天下复乱”的高度,并巧妙地将“诸侯将相”的共同利益诉求包裹在“天意民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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