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郦食其的悲歌与齐都的烈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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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剑烹血——郦食其的悲歌与齐都的烈火
一、硝烟暗涌:临淄城下的最后赌注(公元前203年冬,齐都临淄)
冬日的寒风卷着尘土,打着旋儿穿过临淄城高耸的城门楼,呜呜作响,像是冤魂的低泣。这座齐国百年雄都,此刻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里。城墙上,齐军士兵紧握着冰冷的戈矛,望着城外远方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代表着汉军威胁的尘烟,面容紧绷,眼神里藏不住的忧惧。城内,巍峨的齐王宫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渗入骨髓的寒意。
齐王田广,这位年轻的君主,正焦躁地在铺着华美织毯的地面上踱来踱去。他身上那象征王权的紫色锦袍,此刻也显得有些沉重。他猛地停下脚步,狠狠一拳砸在身侧镶嵌着玉璧的紫檀案几上,震得上面的酒樽叮当乱响:“可恨的韩信!该死的刘邦!欺人太甚!夺我魏、代,破我赵国盟友(指井陉之战后的赵国),如今兵锋又直指我齐境!难道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他脸上交织着愤怒、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下方,丞相田横,田广的叔父,一位久经风霜、面容沉稳的老臣,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刻满忧虑:“大王息怒。汉军挟破赵之威,气势正盛。韩信‘兵仙’之名,绝非浪得虚名。我军虽有数十城之众,然…仓促应战,胜负难料啊。”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堂内同样面露忧色的齐国重臣们,“若战端一开,玉石俱焚…恐非社稷之福。”
“那难道要本王拱手而降,把祖宗基业白白送给那泗水亭长出身的刘邦?” 田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屈辱的尖利。
就在这绝望如同巨石般压在每个人心头,几乎令人窒息之时,殿外传来宦者尖细的通传:“禀大王——汉王使者,高阳酒徒郦食其,求见!”
“郦食其?” 田广和田横俱是一愣。这个名字他们听过,一个以狂放和辩才闻名的老儒生,在刘邦帐下颇受礼遇。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殿门缓缓开启,一个身影逆着冬日惨白的阳光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十分整洁的儒生长袍,须发花白,身形清瘦,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人心。他走路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从容,甚至有几分疏狂之气,与这剑拔弩张的王宫氛围格格不入。他无视两旁持戟武士投来的警惕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王座上的田广,长揖及地,声音洪亮清晰:“汉王帐下辩士郦食其,奉我主汉王之命,觐见齐王殿下!”
危机笼罩时更容易接受新的可能,郦食其的出现揭示了:真正的转机往往在最绝望的时刻降临,它需要一个敢于孤身走向风暴中心的勇者。
二、舌灿莲花:七十城邑的瓦解(临淄王宫,齐王内殿)
田广没有立刻让郦食其起身,他居高临下,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郦生?刘邦派你来,莫非是想学苏秦张仪,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我齐国投降?” 语气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深深的戒备。
郦食其缓缓直起身,脸上毫无愠色,反而露出了一个豁达的、甚至带着点狂气的笑容:“大王此言差矣!老朽此来,非为救汉,实为救齐而来!”
“救我齐国?” 田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你汉军兵临城下,大言不惭说救我?”
“正是!” 郦食其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炯炯,直视田广,“大王可知,天下大势,犹如滔滔江河,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暴秦无道,天下共逐之。然今秦已亡,群雄逐鹿,谁主沉浮?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王乎?其人刚愎自用,坑杀降卒,分封不公,天下诸侯早已离心离德!而吾主汉王刘邦,宽厚长者,入关中约法三章,秋毫无犯,深得民心!更兼麾下良将如云,谋臣如雨,韩信者,用兵如神,‘兵仙’之名岂是虚传?!魏、代、赵,雄踞一方,今安在哉?”
他向前逼近一步,气势如虹,话语如同连珠炮般轰击着田广的心防:“大王试想,以齐一隅之地,独抗席卷天下、百战百胜之汉军,犹如以卵击石!纵能苟延一时,终不免城破国灭,宗庙倾覆,百姓涂炭!届时,大王纵有殉国之志,有何面目见田氏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而汉王!” 郦食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极具诱惑力,“素闻大王贤明,对齐国社稷与万民福祉深以为念!汉王有言:若大王审时度势,举齐归汉,非但可保宗庙永续,齐地七十余城仍属大王治下!汉王愿与大王约为兄弟之国,共享富贵!此乃上保社稷,下安黎民,顺天应人之举!大王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乎?!”
郦食其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田广心上。他描绘的汉军强大、项羽暴虐、齐国孤危的场景是如此真实而可怕。而那个“兄弟之国”、“保留封地”的承诺,又像黑暗中的一线曙光,充满了诱惑。田广脸上的愤怒和讥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挣扎和动摇。他下意识地看向叔父田横。田横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眼中也流露出深思。郦食其的话,戳中了他们最深的恐惧和最大的渴望——保存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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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良久,田广颓然坐回王座,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先生…所言,字字如金,振聋发聩…寡人…寡人愿听先生之言,举国归顺汉王!” 话音落下,仿佛千斤重担卸下。殿内群臣先是愕然,随即不少人脸上露出了逃过大难的庆幸之色。
一个时辰后,巨大的齐王宫门前,象征着齐国权力和战备的虎符、印信,被郑重地送入郦食其手中。同时,一道道撤除边境防御、解除军队武装的紧急王命,盖上鲜红的齐王大印,由快马流星般送往齐国七十余城!临淄城中紧绷的弦,瞬间松弛。宫门大开,酒宴香气飘散出来。郦食其被奉为上宾,田广亲自举杯相敬:“先生一言,免我齐国生灵涂炭,功莫大焉!今夜当与先生痛饮,不醉不归!”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派化干戈为玉帛的祥和景象。郦食其捋须大笑,眼中闪烁着功成的喜悦与自豪。
语言的力量从未失效,郦食其的舌辩揭示:最高明的征服不是靠刀剑,而是洞察人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渴望,用无可辩驳的逻辑与极具诱惑力的前景,瓦解最坚固的壁垒(七十余城)。
三、暗流激荡:韩信帐中的野望之火(汉军大营,黄河以南)
同一时刻,在距离临淄数百里之遥、黄河以南的汉军大营中,气氛却截然不同。中军大帐内,炉火烧得正旺。韩信,这位刚刚在井陉创造了背水一战神话的“兵仙”,正对着悬挂的巨大齐国地图凝神沉思。他身形依旧瘦削,但眉宇间那股渊渟岳峙的统帅之气却愈发深沉。地图上,齐国七十余城清晰地标注着,如同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谋士快步走了进来,正是蒯通。他脸上没有丝毫寒意带来的瑟缩,反而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大将军!大喜!天赐良机啊!”
韩信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哦?蒯先生何出此言?”
蒯通几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临淄的位置,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刚接到密报!郦食其那个老酒徒,竟然…竟然真的凭着一条舌头,说动了田广!齐国七十余城,不战而降了!”
韩信的眼神骤然一凝,如同平静的深潭投入了石子,荡开一圈涟漪。他没有说话,但蒯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统帅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那是惊讶,是意外,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
蒯通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如同毒蛇吐信:“大将军!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您自出汉中以来,平三秦,定魏、代,破强赵,兵锋所指,挡者披靡!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靠您浴血沙场,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而郦食其,一个只会摇唇鼓舌的老儒生,凭什么?就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坐在齐国宫殿里喝了几杯酒,这覆灭强齐、尽收七十余城的盖世奇功,就要白白落到他头上?这公平吗?!” 蒯通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和替韩信感到的强烈不忿。
韩信的拳头在袖中不易察觉地握紧了。蒯通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被刻意压抑的角落。郦食其的成功,无疑衬托出他这位统帅的价值…似乎黯淡了?他韩信,要做的是名垂青史的兵家圣者,岂能永远活在他人(包括刘邦)的阴影或一个说客的光环之下?
蒯通看着韩信沉默不语但眼神变幻的样子,知道火候到了,声音变得更加蛊惑:“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齐国虽口头归降,但其军队尚未真正解除武装,城池防御突然松懈,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您只需振臂一呼,麾下虎贲之师如雷霆般疾袭临淄!趁其撤防懈怠,毫无准备,定可一战而下!届时,覆灭强齐、拓土千里的不世之功,便是您韩大将军独揽!天下谁不敬服?汉王又该如何封赏?这,才是配得上您‘兵仙’之名的功业啊!”
“郦食其…”韩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他既已说服齐王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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