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三千越甲可呑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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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甲吞吴 - 笠泽之战与姑苏台火

会稽山下的苦胆淬炼了二十年寒刃,姑苏台上的笙歌终于引燃了复仇的狼烟。当夫差在黄池高举霸主的酒樽,勾践的剑锋已抵住了吴国的咽喉。笠泽的江水被火船烧沸,姑苏城头飘起越国的旌旗——昔日尝粪的囚徒将属镂剑抛到夫差脚下:“汝忘杀伍子胥乎?”

1:石室里的二十年磨剑

(公元前490年 - 公元前482年,会稽城南岸)

苦。钻心蚀骨的苦。

勾践的舌尖早已麻木,但那枚悬挂在简陋石室梁上的胆囊,依旧每日准时被取下。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沾一点墨绿色的胆汁,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几欲呕吐的苦涩猛烈炸开,冲击着他的味蕾,直冲天灵盖!

“呃…”他身体本能地绷紧,喉结艰难地滚动,强行压下翻涌的呕意。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麻衣。

“大王…”身后传来妻子雅鱼压抑着心疼的低唤。她同样荆钗布裙,昔日王后的风华被粗粝的生活磨去了光泽,只剩下坚忍。

“无妨!”勾践猛地抬手制止,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枚小小的、丑陋的苦胆,仿佛那不是动物的内脏,而是凝聚了吴国加诸于他身上的所有屈辱——为奴、尝粪、驱车、守陵……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在苦涩的刺激下,如同带血的烙印,无比清晰地灼烧着他的神经和灵魂。“寡人要让这苦味,刻进骨头里!刻进心里!刻进子子孙孙的血脉里!一日不敢忘会稽之耻!一日不敢忘石室之囚!”

脚步声在石室外响起,沉稳而有力。文种和范蠡走了进来。文种手里拿着一卷削得极薄的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他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红光,声音都微微发颤:

“大王!大喜!文种七术,行之有效!”

他展开竹简,手指激动地划过一行行字迹:

“生聚之道:减免赋税,开垦荒田,奖励生育!生男,赐酒一壶,犬一只;生女,赐酒一壶,豚一头!若有生双胎者,官府供给粮食!举国上下,再无弃婴!十年!仅仅十年啊大王!我国人口激增,仓廪渐实!田间地头,尽是妇孺童叟劳作之声!”

范蠡接口,他的声音则如同淬火的寒铁,冷静而锐利:

“教训之策:臣与诸大夫,日夜操演阵法,打造兵戈!选锋锐之士三千,号‘君子军’,由大王亲率,授以越女剑术精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工匠日夜不停,打造戈矛剑戟,尤其改良战船,舟师已成!水军统领陈音,更独创‘连弩’,百步穿杨,威力惊人!”

范蠡深邃的目光投向北方,那是姑苏城的方向:“大王,利爪已磨,獠牙已利。我等,只待那吴王夫差…被中原霸业的幻梦迷昏了头,倾巢出动之时!”

寒来暑往,又是一个播种的季节。勾践脱下了象征身份的王袍,换上最粗陋的短褐,亲自下田扶犁耕种。泥土沾满了他的裤腿和双手,汗水沿着他深刻了许多皱纹的脸颊流淌下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带着小孙子在旁边的田埂歇息。孙子咿咿呀呀地哼着一首童谣:

“胆儿苦,胆儿悬,大王尝胆记心间…剑儿磨,箭儿尖,越甲三千可吞天…”

老农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拍着孙子的背,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记住喽娃儿,大王在为我们吃这份苦!咱们也要争气!多打粮,多生娃!总有…总有打回去的那一天!”

勾践扶着犁,听着这稚嫩的童谣和老农的絮语,粗糙的手指深深抠进温热的泥土里,一股滚烫的热流混合着胆汁的苦涩,在他胸中汹涌激荡。这不再是绝望的耻辱,而是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仇敌的复仇之火!二十年卧薪尝胆,二十年生聚教训,整个越国,已是一张拉满的强弓,一支淬毒的利箭!

: 石室的苦胆滴穿了二十载光阴,田埂的童谣淬炼出三千越甲。勾践咽下的胆汁与老农的泪珠,共同灌溉了复仇的种子——真正的力量,往往诞生于最深的屈辱与最沉默的耕耘之中。

2,黄池梦碎,笠泽火起

(公元前482年夏,黄池会盟地 & 笠泽战场)

中原的烈日炙烤着黄池(今河南封丘西南)广袤的原野。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浮躁气息。各色诸侯的旌旗在热浪中猎猎翻卷,庞大的营盘连绵不绝,人喊马嘶,金鼓喧天。吴王夫差身披最华贵的玄端冕服,头戴高高的冕旒,立于临时搭建的、金碧辉煌的高台之上,感觉自己登上了人生的巅峰。

晋定公、鲁哀公……一个个中原大国的君主,在他面前或强压不忿,或谄媚逢迎。夫差高举着象征霸主地位的青铜巨爵,酒浆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他声音洪亮,志得意满:“今日黄池之会!寡人承天命,合诸侯!当为天下伯长(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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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嚭在一旁,笑得脸上肥肉乱颤,声音拔得老高:“大王神威!德配天地!功盖三皇五帝!此乃吴国旷古未有之盛事啊!”周围的诸侯使者一片附和之声,如同嗡嗡作响的蜂群。夫差沉醉在这虚幻的荣耀泡沫之中,姑苏的莺歌燕舞、西施的浅笑低吟、伍子胥泣血的警告……似乎都已被这喧嚣的霸主美梦冲散到九霄云外。

突然!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刺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丧钟般撕破了会盟场的喧嚣!一骑浑身浴血的吴国信使,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恶鬼,连滚带爬地扑到高台下,铠甲破碎,脸上混杂着汗、血和尘土,声音凄厉得变了调:

“大王!祸事!天大的祸事啊!”

整个会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如同破布袋般摔倒在地的信使身上。

信使挣扎着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瞪着高台上瞬间脸色煞白的夫差,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嘶吼出声:

“越王勾践!亲率精锐水陆大军,趁我国内空虚,大举入侵!前锋已破我边关!主力…主力兵分两路,一路由范蠡统领,直扑姑苏!另一路由大将畴无余、讴阳统领,正在笠泽(今吴淞江)与我留守水师激战!吴国…危在旦夕啊大王——!”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出,信使已然气绝当场!

“哐当!”

夫差手中那象征无上荣耀的青铜巨爵,脱手坠落,重重砸在高台坚硬的木板上!琥珀色的美酒如同他此刻碎裂的霸业之心,淋漓四溅,染污了华贵的衣袍。

“勾践…勾践!!”夫差如遭五雷轰顶,身体剧烈一晃,冕旒上的玉珠剧烈晃动碰撞,发出急促的声响。他英俊的脸庞瞬间扭曲,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不信,随即转化为滔天的怒火和被羞辱的狂怒!伍子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句“悬目东门观越骑”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猛然噬咬住他的心脏!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回…回师!立刻回师!”他嘶哑地咆哮,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抖,早已顾不上什么霸主威仪,“传令!轻装简从,星夜兼程!回救姑苏!”

笠泽江面,战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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