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良渚的神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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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的神徽
1,泽国风云
五千三百年前的夏末,长江下游仿佛浸泡在一口巨大的水碗里。连月的雨下得人心头发霉,浑浊的水流舔舐着土筑的堤岸,冲击着人们紧绷的神经。广阔的太湖平原上,星罗棋布的河网水位暴涨,原本温顺的河流变得桀骜不驯,将低洼的稻田变成了一片片晃动着倒影的汪洋。
“泽”赤脚站在高高的祭台上,脚下是夯筑得异常坚实的巨大土台——瑶山。雨水顺着她乌黑发辫流下,冰凉地钻进麻布衣领。她是这个叫“良渚”的聚落联盟的女首领,也是能与天地鬼神沟通的“巫”。她的目光越过台下黑压压跪伏的人群,投向远处水天相接的迷蒙天际。那里,一道土黄色的长龙蜿蜒横亘,那是数万族人肩挑手扛、日夜不休垒起的巨型水坝——塘山长堤。那是守护家园不被彻底吞噬的生命线。
“大巫!”一个浑身泥水、气喘吁吁的男人冲到台下,声音嘶哑,“西边……西边的‘苕溪豁口’!水势太猛,堤基在晃!木桩快撑不住了!”
人群一阵惊恐的骚动,压抑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泽猛地攥紧了手中象征权柄的象牙权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不安震动,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恐慌和绝望。“通神者!”她厉声喝道。
一个身材瘦削、披着整张黑熊皮的老者闻声踏上祭台。他便是“通神者”,地位仅次于泽的大巫觋,专司与祖先和自然神灵沟通。他沉默地走到泽身边,浑浊却异常锐利的双眼盯着翻滚的乌云。
“问问河伯(水神),”泽的声音带着穿透雨幕的威严,“他到底想要什么?是我们供奉不够?还是族人心不诚?!”
通神者缓缓闭上眼,嘴唇无声地翕动,身体开始一种奇异的、幅度很小的抖动。雨水打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他也浑然不觉。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雨声哗哗作响。台下数千双眼睛死死盯着祭台上那个颤抖的身影,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
终于,通神者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直刺天际:“祖先震怒!河伯咆哮!皆因……”他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皆因人心浮动!敬畏之心蒙尘!灾厄,是对我良渚子民的警示!更是考验!”
他猛然转身,枯瘦的手指指向祭台中心区域摆放的数十件尚未完工的玉器——朴素的玉璧、粗砺的玉钺、还有几件刚刚凿出外形的厚重方形玉柱(玉琮的雏形)。
“需要一件‘信物’!”通神者的声音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的鼓点,“一件前所未有的圣物!它能沟通天地,震慑鬼神!它能承载我们对祖先的虔诚,平息河伯的怒火!它将是良渚之‘心’,凝聚万民之志!用它祭祀天地河川,水患方能平息!”
泽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石头,最后定格在其中一块尤其巨大的深绿色玉料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块沉睡的厚重翡翠,散发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那是去年从遥远的北方玉矿,耗费无数人力、辗转千里才运抵的“玉王”。
“就是它了。”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玉石般的冷硬,“倾举族之力!用它,雕琢出属于我良渚的‘神徽’!一个能庇护万民的永恒印记!”
2,琢玉成魂
任务落到了老玉匠“芒”的肩上。芒,一个名字几乎和他雕刻的燧石工具一样古老的名字。他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纵横交错的疤痕,那是几十年与顽石搏斗留下的印记。当他第一次触摸到那块被称为“玉王”的深绿色透闪石玉料时,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冰凉的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那内里隐隐流动的光泽……他知道,这或许是神灵赐予他一生最后的、也是最艰难的考验。他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
“爷爷,我们能行吗?”一个年轻的学徒“岩”蹲在旁边,捧着一盆用来解玉的潮湿石英砂粒,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和兴奋。岩是芒的孙子,也是他手艺唯一的传人。
芒没有立刻回答,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玉料粗糙的表面,感受着它的肌理、走向和可能潜藏的绺裂。“玉有灵,”他沙哑地开口,“它在泥土里埋藏了千万年,就为了等这一刻。它在等一双能读懂它灵魂的手。”他拿起一块尖锐的黑石英石片——这是他们最锋利的“刻刀”,“我们不是雕刻它,我们是在唤醒它里面沉睡的神。”
地点选在瑶山祭台旁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草棚下。这是整个良渚最神圣和核心的区域,日夜有战士守卫,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棚子里弥漫着潮湿的石粉味、木头燃烧的烟火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而肃穆的氛围。数十名最强壮的玉工轮番上阵,用粗大的麻绳拴住巨大的石锤,喊着号子,一下下敲击着固定在硬木砧座上的玉王边缘,剥离多余的石皮(开料)。轰!轰!轰!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心跳,回荡在瑶山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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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负责最核心、最精细的部分:在玉料中央打通一个贯穿上下的圆形孔洞(琮的射孔)。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耐心和稳定。他盘腿坐着,将那沉重的玉料固定在特制的木架上。岩蹲在他对面,双手稳稳捧着装满解玉砂的陶钵。芒用一根削尖的硬木杆做钻头,顶端蘸上湿砂,开始旋转。这不是靠蛮力,而是靠水、砂和时间一点点的研磨。
“稳……再稳一点……”芒低语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转动处那个微小的摩擦点。汗水从他的额头、鬓角渗出,顺着深壑般的皱纹流下,滴落在玉料和砂粒上,瞬间被吸收。“一个眨眼,一点分神,钻头就可能歪,这玉王就废了。”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草棚外的雨水时断时续,洪水在塘山长堤外盘旋肆虐。草棚内,只有单调枯燥的钻磨声、砂粒的沙沙声和祖孙俩沉重的呼吸。芒的腰弯得更厉害了,手腕上的颤抖越来越难以控制。有时,他不得不停下来,使劲揉搓着酸胀发麻的手指和手臂,眼中充满了对自己衰老的无奈和焦虑。
“爷爷,歇歇吧?”岩看着心疼。
芒咬着牙,摇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有那块玉:“不行……它等不了……河伯也等不了……”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当芒最后一次转动钻杆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玉料的另一头透了过来!
“通了!”岩激动得差点打翻陶钵。
芒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把这几个月的艰辛都吐了出来。他看着那笔直的、光滑的孔洞,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笑意。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更精细的外形修整,将它打磨成规整的方柱体(琮的基本形态),棱角分明,宛如大地。然后,才是真正的灵魂刻画——神徽。
通神者送来了神秘的图案:一个由精细线条构成的繁复图形——上方是一个倒梯形的神人脸,戴着巨大而繁复的羽冠,双目圆睁如同日月;下方则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的兽面,獠牙外露,双目圆瞪;神人的双腿如同鸟爪,稳稳踏在兽面的头顶。这是一个“神人驭兽”的形象,威严、神秘、充满力量。
“用你的心和灵魂去刻,老芒。”通神者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这不是普通的纹饰,这是我们良渚人的魂魄!是沟通天地的密码!要让看到它的人,灵魂都为之颤抖!”
芒抚摸着那张画在薄兽皮上的图样,手指划过那些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拿起一块更小巧、边缘更锋利的燧石片,蘸了点岩递过来的细润砂浆。
刀尖,第一次触碰到玉琮光滑的表面。
“叮……”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清响,在寂静的草棚里回荡开。
芒的手,奇迹般地不再颤抖。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那一点寒光之上。历史的刀锋,终于落向了这块沉默五千年的玉王。
3,神徽初现
瑶山草棚成了良渚的焦点。每一天,泽和通神者都会亲自来看进度。棚内,芒和岩如同两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巨大的玉琮王静静地矗立在特制的木架上,方形的轮廓已打磨得棱角分明,内圆的孔洞光滑如镜。此刻,老芒正伏在半人高的玉琮上,进行着他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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