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骨笛声中的悲歌与号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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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舔舐、吞噬着一切。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翻滚的房梁、破碎的陶罐、挣扎的牲畜,还有……不幸落水的族人徒劳挥舞的手臂。一个刻着“祭”字的陶片在漩涡中沉浮,仿佛无声的控诉。
共工双目赤红,像一头受伤的猛兽。他跳下巨石,逆着人流冲向肆虐的洪水边缘。“救人!!”他嘶吼着,随手抓起一根漂浮的粗木,奋力掷向一个在水中挣扎扑腾的女人。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礁石,几次差点被激流冲倒,却又顽强地站住,徒劳地试图拉住每一个被洪水卷近的生命。浑浊冰冷的洪水冲击着他的身体,也冲刷着他的心。每一次拉不住那滑脱的手,每一次看到熟悉的面孔消失在浊浪中,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狠狠剜过。巨大的无力感、内疚感和滔天的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是我的错……是我的堤坝……”一个绝望的声音在他心底咆哮,“是我……没能挡住……”
第四章:“灾星”之枷
黎明最终到来,却驱不散笼罩奉龙氏残部的阴霾。
洪水在部落曾经的家园上停滞下来,形成一片无边无际、漂浮着污物和尸骸的浑浊湖泊。劫后余生的人们,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部落领地内最高的龙脊山坡上。湿冷的山风吹过,带起一片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空气中弥漫着泥腥味、尸体的腐臭味和浓浓的绝望。
孩子们冻得嘴唇发紫,紧紧依偎在同样狼狈不堪的母亲怀里。老人们目光呆滞,望着山下那片曾经充满炊烟和欢笑的泽国,无声地流着混浊的老泪。青壮年们大多挂彩,身上沾满污泥和血渍,眼神空洞,体力与精神的双重透支让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共工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泥浆糊满了他的脸庞和赤裸的上身,几道被水中杂物划出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和自责。他不敢看族人的眼睛,尤其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眼中空洞的悲伤和无声的控诉。每一次目光的触碰,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他引以为傲的堤坝,在真正的天威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脆弱!数百条鲜活的生命,世代积累的家园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而这一切,他是负责守护的首领!巨大的负罪感像冰冷的枷锁,死死勒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
死寂般的沉默,被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哭打破。是陶工埴的妻子,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湿透的、刻着埴印记的小陶人——那是她丈夫生前最得意的作品,也是他仅存的遗物。“埴啊……你怎么就那么傻……非要去抢那窑刚烧好的祭器……”妇人哀哀的哭声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凝固的空气,“他说那是献给河伯平息怒火的……可河伯……河伯他收了祭品,为什么还要我们的命啊……”她的哭诉,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里积压的恐惧、悲伤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河伯为什么发怒?”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是部落里年长的渔夫,他失去了两个捕鱼的孙子。“巫祝……巫祝早就警示过有大水!是共工首领……他说巫祝是胡说!说堤坝万无一失!”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愤和控诉。
“是啊!要不是首领那么自信……”另一个失去家园的族人接口,声音颤抖,“要不是他不听巫祝的……我们或许……或许能早点跑……”
“他修了那么高的堤坝!水都堵在上游了!一定是堤坝垮了,才引来这么大祸害!”一个年轻战士激动地喊道,他亲眼目睹了堤坝瞬间崩溃的恐怖景象,“他把水都惹怒了!是他!是他招来了这场灾难!”
“灾星!他是部落的灾星!”不知是谁,在绝望和愤怒的驱使下,发出了第一声尖锐的指控。这声音如同瘟疫,迅速在幸存者中蔓延开来。“灾星!是他惹怒了河伯!”“他的傲慢招来了神罚!”“他不配再做我们的首领!”
“灾星”的吼声渐渐汇聚成一片愤怒的声浪,在凄冷的山风中回荡。有人捡起地上的泥块,狠狠地砸向蜷缩在岩石边的共工!泥块砸在他血迹斑斑的背上,溅开一片污迹。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愤怒,只是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那不是恐惧,那是比肉体痛苦强烈千百倍的心灵绞杀!族人的唾骂和指控,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他曾经所有的功绩和骄傲刺得千疮百孔。他牺牲了那么多,拼尽全力想去保护他们,最终换来的,却是“灾星”的烙印。这份不被理解的痛苦和极度的冤屈,几乎将他彻底击垮。
荇哭着扑过来,想用身体挡住砸向丈夫的泥块:“不是的!不是工的错!他尽力了!他为了救人差点自己也……”她的辩解被更大的愤怒声浪淹没。
“滚开!灾星的女人!”
“让他滚出部落!”
“他不走,河伯还会降下惩罚!”
共工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那一张张曾经熟悉、此刻却写满憎恨和恐惧的脸。他看到了深深的绝望,看到了无处发泄的悲伤转化成的盲目愤怒。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推开试图保护他的妻子,踉跄着站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下那片吞噬一切的浑浊水域,又看了一眼那些视他如瘟疫的族人,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和灰烬。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步履蹒跚地、孤独地走向龙脊山更深处、更寒冷的无人莽林。背影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那么萧索,那么绝望,如同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游魂。
第五章:骸骨下的警示
共工消失在莽林深处,留下劫后余生的奉龙氏残部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愤怒的情绪并未因他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在失去目标后,化为更深的茫然和无助。山下那片吞噬家园的洪水,依旧无声地荡漾着,反射着阴冷的天光,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俯瞰着这群渺小的人类。
巨大的悲恸和生存的压力像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几天后,水位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降。一些地势稍高的地方,露出了被淤泥覆盖的狼藉。几个胆大的青壮年,强忍着悲痛和恐惧,在长老的带领下,划着简陋的、用树干和兽皮扎成的筏子,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被淹没的家园,希望能找到一些未被冲走的食物和工具,或者……收敛族人的遗骨。
筏子靠近部落中心原本地势最高的祭坛区域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几乎让人窒息。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倒塌的石柱和破碎的瓦砾。突然,筏子边缘拨开漂浮的杂物时,一个眼尖的年轻人发出惊恐的叫声:“那……那是什么?!”
浑浊的水下,淤泥覆盖的祭坛基座旁,赫然露出半截巨大的、灰白色的东西!形状怪异,绝非寻常的房梁或兽骨!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悸动。他们强忍着恐惧,用木棍和石斧,花费了巨大的力气,一点点清除掉覆盖其上的厚厚淤泥。随着淤泥被剥开,那东西的全貌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动物头骨!骨头的质地呈现出一种古老沧桑的灰白色,即使被洪水浸泡,依旧显得坚硬异常。巨大的、螺旋形的犄角断裂了一只根部还连在头骨上,另一只则深深插入旁边的祭坛基座里。空洞的眼眶深邃无比,仿佛凝视着万古的时光。最令人震撼的是那硕大的下颚骨,巨大尖锐的牙齿如同石锥,即便只剩下骨骼,也散发着一种远古洪荒的恐怖威压!
“老天……”一个长老倒吸一口冷气,腿一软,差点瘫倒在筏子上。
“这……这东西……从哪来的?”年轻人声音都在发颤。
“是……是龙吗?”有人带着敬畏猜测。
筏子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深埋于部落祭坛之下、如今被洪水冲刷出来的远古巨兽骸骨震慑住了!这骸骨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冷酷的事实:脚下的这片土地,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古老、更加神秘,也潜藏着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力量。这里,在遥远的过去,或许本就是洪水肆虐的通道!祭坛建在这样的地方,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风险!
老巫祝也在筏子上,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巨大的头骨,又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群山崩塌的豁口,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思绪:“不是河伯……不是共工……”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明悟,“是山!是山崩了!是山肚子里藏的水和土都喷出来了!是大地的力量……不是神罚!”他猛地抬起头,对着沉默的众人,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我们把家安在了远古巨兽的坟场上!安在了大地发怒时水流必经的通道上!不是共工招灾,是我们……我们无知!是我们选错了地方!”
真相如同一盆冰冷的河水,兜头浇在所有人身上!那指向共工的“灾星”指控,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荒谬!巨大的骸骨沉默地躺在淤泥里,无声地嘲笑着人类的蒙昧和盲目。共工治水的失败,根源在于对自然伟力的无知,在于对脚下这片土地潜藏危险的一无所知!他试图用堤坝去“堵”,对抗的却是远超部落想象的、源于地质深层变动自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