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变局（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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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站在此世巅峰的超阶法师之一，哈洛德与其他几位同阶存在纵然联系不多，但基本的了解是有的。尤其是东方的岳长歌，那位执掌山河龙脉、以“不周”为名的存在，其“不主动干涉凡间事”的原则，在超阶圈子里几乎是公认的铁律。
岳长歌就像一座亘古长存的镇国石，沉静地观察着天地运转，遵循着某种东方独有的、玄奥莫测的天道平衡。他极少出手直接干预世间凡人命运，更遑论是主动为一个……素不相识、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学生法师，施展如此本源守护法术？！
为一个凡人“小屁孩”，动用玄武镇魄之力，还“保三年无虞”？这在哈洛德认知中，几乎完全推翻了岳长歌过往的行事风格！除非……这个少年本身，隐藏着什么连岳长歌都认为值得出手的、更深层次的特质或秘密？
而这个解释，也恰恰……间接地印证了哈洛德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个模糊猜测。
曲焕的话语清晰地暴露了他的处境——体内有一种“不稳定力量”需要帝国护符来压制！而这种“不稳定力量”，在他失去护符时会变得极其危险，甚至到需要一位超阶龙尊亲自出手设置屏障的地步！
结合之前岳长歌爆发的那股守护之力对抗着的、因为被强力镇压的而几乎难以察觉的阴沉气息，再结合雷斯文那因反噬而狼狈不堪的状态……
一个清晰而令人不安的答案浮现在哈洛德心中：只能是死灵诅咒血脉！
这个坐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安的少年，并非仅仅是与死灵元素有染那么简单……
他是真正身负那邪恶血脉的诅咒载体！一个行走的、被封印的禁忌！
瞬间，哈洛德内心的震动远超之前听到岳长歌破例时的惊讶！
曲焕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审讯室内骤然变化的气氛。面前这位超阶法师虽然没有释放出任何实质性的压力或杀气，但那片突然降临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默，以及哈洛德那双变得更加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他刚刚松弛下来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糟糕！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急于解释岳长歌的力量，下意识地提到了“不稳定力量”，还模糊化了用词“某种力量”！
哈洛德何等人物？他只需要凭借这几个关键词，再结合之前感知到的一切，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表面上是问岳长歌，但问来问去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扯到诅咒身上去。
该死！
曲焕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沉入无底深渊。他绝望地看着哈洛德，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等待着这位屠戮死灵如同呼吸般的存在的最终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愤怒或杀意并未出现。
哈洛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极其复杂，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无数星辰旋涡的宇宙。里面有审视，有凝重，有对岳长歌行为的深思，或许还有一丝……曲焕完全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沉重历史和难以言喻的……怜悯？或者说是面对一种特殊“存在”的难以抉择？
这种沉默的、复杂的注视，比任何责问都更让曲焕感到窒息和惶恐。他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法师究竟在想什么，他只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关乎生死的巨大漩涡之中。
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
审讯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曲焕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重重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终于，哈洛德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曲焕的耳中：
“你，”
哈洛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曲焕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最终定论般的决断。
“很特殊。特殊到足以让岳长歌打破他的铁律，亲自出手为你设下守护屏障。”
哈洛德的声音继续响起，平静地陈述着冰冷的法则：“你也清楚，按照法律规定，身负无可辩驳的死灵血脉者，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巨大威胁。应被全力绞杀，以绝后患。”
“绞杀”二字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穿了曲焕最后一丝侥幸。
然而，就在曲焕的精神即将彻底崩溃之际，哈洛德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是，”
这个转折词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线微光，瞬间抓住了曲焕全部的心神。
“他居然为你出手了，这个行为本身就蕴含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哈洛德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透了曲焕的身体，看到了那道琉璃色的玄武镇魄之力，也看到了岳长歌做出这个决定时可能蕴含的深意。
“他这么做，绝非心血来潮。他选择庇护你，自然有其内在的合理性。这份力量，不仅仅是为了压制你体内的诅咒，更是他的一种‘担保’。”
哈洛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感慨。
“是岳长歌在担保你存在的‘特殊性’，担保你灵魂中未被诅咒吞噬的光明，担保你……值得拥有一个与诅咒抗争的机会。”
曲焕的心猛地一颤！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担保？
这沉重的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大半的绝望阴霾！
哈洛德似乎看穿了曲焕内心的剧烈波动，他微微停顿，让这份震撼在曲焕心中沉淀，随后像讲故事般娓娓说道：
“我的女儿，莉塔·葛尔温，”
他清晰地念出了莉塔的全名，语气平静，神色坦然。
“也就是你的导师。她……曾经也深受死灵之力的侵害，甚至一度沉沦其中，成为了死灵法师。”
“啊？！”
曲焕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次是彻彻底底的震惊！莉塔老师……是哈洛德的女儿？！那个总是带着点疏离和冷傲、却会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指引的暗影导师……竟然是眼前这位传奇人物的女儿？！
曲焕还记得莉塔在后山劝他加入暗元素导师团那天，她曾经向他袒露过自己的黑暗过往，提及过她曾是死灵法师的经历。所以此刻，曲焕对莉塔的过去并不感到意外。
真正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是——莉塔·葛尔温！哈洛德·葛尔温！相同的姓氏！他之前竟然从未深想过！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根本无法将那位在魔法协会新闻发布会上如同神只般降临、挥手间撕裂空间湮灭死灵大军的超阶存在，与奇兰学院里那位有些孤僻、专注于暗影法术、偶尔会流露出某些难以言语的复杂情绪的莉塔导师联系在一起！
哈洛德似乎完全不在意曲焕此刻的震惊失态，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曲焕身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但她最终还是从死灵的迷雾中走了出来。她慢慢剥离了那份污染，掌控了自身的力量，成为了你们奇兰学院的导师，成为了引导他人的光……或者说，是行走于暗影中的守护者。”
哈洛德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对女儿沉重过往的同情，也有对她如今成就的某种……隐晦的认可？
“所以，”哈洛德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曲焕身上，那眼神中的审视似乎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基于某种逻辑的决断。
“我会选择相信你。”
曲焕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你能像莉塔一样，战胜它。”
哈洛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年纪还小，依然有着广阔的可塑性，你的体内，还有岳长歌的背书。这不仅让你变得可控，也证明了你的潜力和……被认可的可能性。”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做出最后的确认：
“因此，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赦免的圣旨，瞬间驱散了曲焕心中所有的阴霾和绝望！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很快，你和那个随行的少年就能安全离开这里。”哈洛德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法卫部会为今日之事向你们道歉，并签署相应的保护令。”
安全离开！道歉！保护令！每一个词都如同天籁之音！
“另外，”
哈洛德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意味，“出于最终的保险，也是基于你导师莉塔对死灵领域的……特殊了解和经验。”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斟酌措辞：
“我会‘麻烦’莉塔，对你……多加监管。”
“多加监管”……这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在曲焕刚刚获得自由的心上。它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是哈洛德对岳长歌担保的补充？还是……他对莉塔能力的某种利用？
曲焕的心绪再次变得复杂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位决定了他命运的传奇法师，感激、敬畏、庆幸、一丝隐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而恭敬的低语：
“……谢谢您，哈洛德大人。”
哈洛德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曲焕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身负诅咒却又被另一位超阶存在以不同方式“标记”的少年烙印在记忆中。随即，他转身，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冰冷的审讯室和心绪翻腾、劫后余生的曲焕。
终于，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