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途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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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亲的电话。
曲焕的心猛地一沉,接过冰凉的听筒。刚放到耳边,一个极力压抑着、却依旧带着浓重鼻音和颤抖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焕儿?你还好吗?”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边缘感。
“娘,我在。”曲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你……你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连最后一面……最后一面都没让娘看看你啊!”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痛苦和委屈,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抽泣,“我的儿啊……你伤得那么重……就这样……就这样被送走了……连道别都没有……”
那一声声泣血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在曲焕心上。他能想象到母亲此刻泪流满面、几近崩溃的样子。离别的仓促,伤势的担忧,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儿子不告而别的委屈,瞬间击溃了这位坚强母亲的心理防线。
“娘……”曲焕喉头哽咽,一股强烈的酸涩直冲眼底。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才勉强将那汹涌的泪意压了回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事发突然,是爹的决定。为了曲家,也为了我……不能不走。娘,您别哭,我没事了,真的,我能感觉到伤在好转……”他笨拙地安慰着,试图传递一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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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母亲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里的悲伤和担忧丝毫未减:“焕儿,娘知道……娘都知道……你爹有他的难处……娘不怪他,也不怪你……娘就是……就是舍不得你,担心你啊……”又是一阵压抑的啜泣,良久,她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强:
“听娘说,回到了索洛托,回到了奇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天冷了多穿衣服,修炼不要太拼命……伤没好利索之前,千万别逞强!学院里……若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但也别冲动……”
她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叮嘱着,仿佛要将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关怀,在这一通电话里全部倾注给远行的儿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边的母爱和深切的忧虑。
“娘,我都记住了,您放心。”曲焕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您和爹……在秦东,更要保重。”
“我们你不用管!”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意味,“秦东这边的事,再难,爹娘也会想办法打理好!你只管顾好你自己,在奇兰学院好好学本事,平平安安的!焕儿,答应娘,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我答应您,娘。”曲焕闭上眼睛,握紧了听筒,指节泛白,“我一定平安。您……也要保重身体,别太劳神。”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有压抑的呼吸声。最终,母亲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说了一句:“好……好……焕儿,娘……挂了。”话音未落,通话便被切断了,只留下冰冷的忙音。
曲焕拿着听筒,僵在原地。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他缓缓放下听筒,将脸深深埋进斗篷的阴影里,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了一下。那强忍了一路的泪水,终究还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无声地滚落下来,浸湿了衣襟。
激荡的情绪如同风暴在他胸中冲撞:离乡背井的悲凉,对父母处境的揪心,前路未卜的迷茫,以及肩上那沉甸甸的、名为“活下去,变强”的责任。
一旁的老仆没有言语,只是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巾。
车辆再次启动,沿着那条人迹罕至、荒草丛生的小径,向着秦东遥远的西部边境,艰难地行进。只有选择这样荒僻的道路,才有可能避开官道上严密的过境盘查——无论是离开秦东国境,还是穿越魔法区与平民区那道敏感而危险的边界。
接下来的旅程,艰苦异常。马车在崎岖不平的荒野上颠簸前行,穿越了飞沙走石、杳无人烟的戈壁大漠。白天烈日灼烤,夜晚寒气刺骨。曲焕的伤势在这种恶劣条件下恢复得极为缓慢,甚至时有反复。护卫们轮流警戒,神经时刻紧绷,既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巡逻队,也要警惕荒原上游荡的野兽和流寇。
不知经历了多少日夜的艰难跋涉,当马车碾过最后一道贫瘠的山梁,前方终于不再是秦东帝国那熟悉的、带着沉重压抑感的土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色彩更为浓烈、植被更加茂盛,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不同气息的土地。路旁简陋的木牌上,刻着两个陌生的文字——喀尔。
他们终于离开了秦东的国境!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但并未完全放松。马车驶入喀尔国境内不久,便抵达了一个位于边境、规模不大却异常繁忙的城镇。这里的建筑风格、行人的服饰样貌与秦东迥异。人们的皮肤大多呈黄铜色,五官深邃,穿着色彩鲜艳的纱丽或长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食物的香味以及牲畜的味道,嘈杂而充满活力。
在城镇边缘,一座由巨大岩石构筑、风格粗犷却带着明显魔法加固痕迹的车站出现在眼前。这便是连接喀尔与西方诸国的重要枢纽——跨国魔法列车站。
历经陆路的艰辛逃亡,曲焕一行人终于可以告别颠簸的马车。随行的仆人为他购买了前往索洛托方向的列车票。
当曲焕在护卫的搀扶下,踏上那辆宛如钢铁巨兽、表面铭刻着复杂魔法符文、散发着蒸汽与魔力混合气息的庞然大物时,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秦东的方向。
那里,是他的家,也是风暴的中心。
窗外的仆人与护卫正和曲焕做着最后的告别。
此去,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再次见到这位未来的曲氏家主?
魔法列车发出低沉悠长的鸣笛,巨大的金属轮轴开始转动,载着年轻的流亡者,驶向遥远的索洛托。
............
与此同时,秦东帝国的心脏,承安皇帝的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铅。
龙椅上的承安帝,面容阴沉。案头堆积的奏报,字字句句都如同灼人的火焰:平民区,死灵袭击事件正以令人心惊的速度激增!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街头巷尾充斥着对朝廷无能的愤怒质疑。
索洛托的死灵警报并非孤例。
为了压制恐慌,也为了“维护秩序”,朝廷下令,从魔法区调遣了更多精锐法师进驻平民区。这些法师身着统一的帝国制式法袍,名义上是保护,实则带着冰冷的审视与监视。高压的姿态,非但未能平息民怨,反而如同火上浇油。
平民区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掌握的科技力量,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魔法区的理解。面对魔法区的监视和渗透,平民区的地下组织开始利用高超的通讯干扰技术、匿踪装置、甚至小范围的能量屏障进行无声的反抗。街头巷尾,偶有穿着灰色制服的魔法区探员鼻青脸肿地出现,或是巡逻队的魔能侦测装置莫名失效。暗地里的较量,无声却激烈,秦东这座巨大的城市机器内部,魔法区与平民区之间的裂痕正被死灵的威胁和彼此的猜忌越撕越大,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而在远离帝都权力漩涡与平民区纷争的某处云雾缭绕的镇南山的某座孤峰之巅。
一座完全由金云木建造的古朴殿宇内,岳长歌正盘膝而坐。他周身没有惊人的魔力波动外泄,只有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毫光在皮肤下流转,蕴含着至精至纯的金系本源之力。
外界秦东的风云变幻、朝廷的猜忌、平民的怨愤、魔法区与平民区的明争暗斗,似乎都被这孤峰隔绝,无法侵扰他分毫。
他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超然物外。朝代的更迭,帝王的权谋,派系的倾轧,在他眼中不过如同山下的云卷云舒,不值得他投去丝毫关注。
他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手——当这个名为“秦东”的国家,其根基、其完整、其千千万万子民生存的土壤,面临真正毁灭性的危机之时。他守护的是这片土地孕育的文明与生灵,而非龙椅上某个具体的帝王,或是某个阶层的利益。
此刻,秦东的暗流虽汹涌,却还远未触及他心中那条必须出手的底线。
峰顶寒风凛冽,吹不动他一片衣角,也吹不散他眼中那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平静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