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神盾初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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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则穿着一套他衣柜里最好的、但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廉价西装，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仿皮的公文包。他努力地想给自己营造出一种专业、干练的印象，但那过分油亮的皮鞋和眼神里掩饰不住的、近乎谄媚的期待，却彻底出卖了他此刻的经济状况和内心的不自信。他不停地踮着脚环顾四周，像一只在寻找主人的、迷路的哈巴狗。

“你确定……真的会有人来接我们吗？”王楚压低了声音，用法语问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当然！当然会！”菲利普用他那不带感情的声音，信心满满地回答道。但那双不停四处乱瞟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确定。“他们在邮件里说得很清楚，会有专车接送。我们只需要在这里，耐心地等待。”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笔挺黑色西装的司机，穿过人群，径直向他们走来。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训练有素的专业感。他的手里，举着一个制作精良的、印有“晨曦体育”Logo的牌子，牌子下面，用中英文清晰地写着“王楚先生 (Mr. Wang 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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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勒克莱尔先生，”司机用一口流利得听不出任何口音的法语问候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礼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我是晨曦体育咨询公司派来接您的。请跟我来，车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菲利普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堪称胜利的笑容。他无比得意地、用胳膊肘轻轻地顶了王楚一下，仿佛在用肢体语言说：“看吧！我就说会有人来接我们！你还不信！”

他们被引导到一辆停在VIP通道的、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前。那是一辆最新款的奥迪商务车，车身在米兰的阳光下，反射着一种低调而奢华的光芒。司机为他们拉开车门，又熟练地帮助他们将那两个寒酸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整个过程，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哇哦，我的上帝！这待遇可真不错！”菲利普一坐进车里，就兴奋地压低声音对王楚说。他的眼睛，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贪婪地扫视着车内的一切——柔软的真皮座椅，精致的木纹装饰，还有那散发着高级香氛气味的空气。“看来，他们是玩真的。这可不是什么皮包公司能提供的接待水平。”

王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情依然谨慎，甚至有些麻木。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望和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他不敢再轻易地抱有任何希望。但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微弱的兴奋和期待，正在悄悄地萌芽，尽管他努力地不让这种情绪流露在脸上。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米兰市区。这座城市，通过车窗，像一幅流动的、充满了艺术气息和历史厚重感的画卷，在王楚眼前徐徐展开。米兰大教堂那无数根刺向天空的尖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蒙特拿破仑大街上，那些时尚品牌的橱窗，展示着最新的、令人炫目的设计；街角的咖啡馆里，坐满了打扮精致、正在享受下午悠闲时光的米兰人。

王楚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曾几何时，他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能够来到这样的顶级足球城市，在聚光灯下踢球。但残酷的现实，却将他一步步地、无情地推向了卢森堡那个被世界遗忘的小镇。而现在，他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顶级的大舞台。尽管，是以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商业合作评估对象”的身份。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位于市中心核心地段的五星级酒店门前。酒店那雄伟的大理石外墙和门口闪闪发光的金色旋转门，无声地彰显着它的高端与奢华。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立刻上前，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迎接他们进入酒店那金碧辉煌的大堂。

“这里是您接下来几天的住处，”司机用他那专业而平静的声音解释道，“晨曦体育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明天上午九点整，会有人准时来接您前往米兰实验室进行评估。今天晚上，您可以好好休息，酒店的所有设施，包括餐厅和水疗中心，您都可以免费使用。”

菲利普再次表现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太棒了！这简直太棒了！这可比我们在卢森堡那个破公寓好太多了！”他的眼睛，贪婪地、几乎是饥渴地扫视着酒店豪华的大堂，仿佛要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王楚依然保持着沉默，他只是礼貌地、轻声地向司机道了谢。他的表情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更加复杂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绪。这种远超常规的、高规格的接待，既让他感到了一丝被重视的错觉，又让他更加怀疑，这一切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实目的。

他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是一间位于高层的豪华套房，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得令人咋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米兰市区壮丽的城市景观，远处，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圣西罗球场那巨大的、标志性的轮廓。

他放下行李，走到窗前，看着这座城市，思绪万千。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足球的荣耀和传奇。AC米兰，国际米兰，马尔蒂尼，巴雷西，范巴斯滕，罗纳尔多……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都在这里书写过属于自己的历史。而现在，他，一个在卢森堡联赛苦苦挣扎的、几乎要被世界遗忘的失意球员，也站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晚餐时，他们在酒店的一家米其林星级餐厅，与晨曦体育咨询公司的商务副总裁埃里克·施密特见了面。施密特，是一位典型的、四十多岁的德国精英，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穿着一套剪裁考究得如同盔甲的深色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精明、干练、甚至有些冷酷的气质。

“王先生，勒克莱尔先生，”施密特与他们握手致意，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显得礼貌，又保持着距离，“欢迎来到米兰。希望旅途一切愉快？”

“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施密特先生！”菲利普热情地、几乎是谄媚地回应道，他双手握着施密特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一切都太完美了。您的公司，真的非常、非常的专业。”

施密特点了点头，然后便直入主题。他的语气平静而专业，像是在进行一场例行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商业会谈：“正如我们在邀请函中所提到的，晨曦体育正在积极地开拓亚洲，特别是大中华区的体育市场。经过我们数据分析部门的研究，我们认为，尽管目前中国足球在世界足坛的影响力有限，但其背后所蕴含的商业潜力，是巨大的，是尚未被开发的蓝海。”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为他们展示了一系列充满了各种数据、图表和市场分析模型的PPT。屏幕上的图表色彩鲜明，数据详实，展示了中国足球市场的各种消费指标和未来增长的预测。“根据我们的研究，中国拥有超过三亿的足球潜在消费者，这是一个比整个欧洲人口还要庞大的市场。但这个市场，目前缺乏一个能够真正地将他们与欧洲顶级足球文化连接起来的、有效的桥梁。一个在欧洲拥有一定知名度和独特故事性的中国球员，完全有潜力成为这个桥梁，从而创造出巨大的、难以估量的商业价值。”

整个晚餐的过程中，施密特全程都在谈论着“商业模型”、“市场数据”、“品牌价值”、“消费者行为分析”……他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关于足球技术、战术，或者是王楚个人职业生涯的话题。在他的口中，王楚，仿佛只是一个可以被量化的商业符号，一个有待评估和开发的“资产”，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梦想、有伤痛的足球运动员。

这种感觉，让王楚的内心越来越冷。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淡，眼神中那点刚刚燃起的期待，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失望的冰水所浇灭。他终于确信，这，真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秀。他们看中的，只是他那张中国人的脸，和他那段曾经有点名气、如今又足够廉价的“故事”。

晚餐结束后，王楚回到自己的套房，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深深的失落。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米兰璀璨的夜景，思绪复杂。他开始严重地怀疑自己的决定，怀疑这次米兰之行，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徒劳的、自取其辱的闹剧。也许，他真的应该接受现实，买一张机票，回到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开始一段全新的、普通人的生活。

但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他，不要就此放弃。明天的评估，或许，还存在着最后一丝的希望。至少，他可以通过那些专业的检查，更清楚地了解自己这具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带着这样矛盾的想法，他躺了下来，试图入睡。但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他们准时被接到了米兰实验室。

当车子停在这座建筑前时，王楚再次被震撼了。这与他想象中任何简单的医疗设施都完全不同。这是一座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独立的现代化综合体。建筑的外观简约而现代，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创造出一种高科技的、令人敬畏的氛围。

进入大厅，宽敞明亮的空间，各种闻所未闻的先进设备，以及那些穿着统一制服、步履匆匆、表情专业的工作人员，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顶级水准。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红色和黑色水晶打造的AC米兰标志，周围的墙壁上，挂满了俱乐部历史上那些最经典的、令人热血沸腾的照片和传奇球员的肖像。

这，毫无疑问，是属于AC米兰的官方核心设施，而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对外合作的医疗中心。

“欢迎来到米兰实验室，”一位穿着白大褂、笑容专业而友好的女工作人员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加比特博士正在等您。请跟我来。”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实验室的主任，蒂姆·加比特博士，正在那里等候。加比特，是一位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的澳大利亚人，他面容和蔼，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的、洞悉一切的智慧和专业。他穿着一件雪白的实验室外套，胸前挂着ID卡，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他的名字和“米兰实验室主任”的头衔。

“王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加比特用温和的、带着一丝澳洲口音的英语说道。他主动伸出手，与王楚握手，“我是蒂姆·加比特，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他的握手，有力而温暖，给人一种莫名的、可以信赖的安心感。

王楚礼貌地回应着，但内心依然充满了深深的怀疑。他的眼神，警惕地、快速地扫视着这间办公室，试图从环境的每一个细节中，找出更多的线索。

“在开始正式的评估之前，我想先和你聊一聊，了解一下你的伤病史和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加比特说。他的声音平静而专业，带着一种医生面对病人时特有的、真诚的关切，“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右膝和腹股沟的问题，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及目前的具体症状是怎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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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世界顶级的运动科学家，一开口，就如此直接地、准确地指出了他身体最核心的问题。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讶，然后是警惕，最后，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望。

他开始简要地、尽量客观地描述自己的伤病历史。从最初在梅斯训练时，那次并不起眼的腹股沟不适，到后来那次几乎葬送他职业生涯的膝盖韧带损伤，以及目前这种反复发作、无休无止的恶性循环。

“大概三年前，我在梅斯的一次高强度训练后，第一次感到右侧腹股沟有牵拉的痛感。当时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肌肉疲劳，休息了几天后就继续训练了。但从那以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时好时坏，像个幽灵一样缠着我。”王楚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深处那段痛苦的回忆。“一年多以后，在一场预备队的比赛中，我在一次急停变向时，右膝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后来被诊断为前交叉韧带轻微撕裂。我休息了整整三个月才复出，但从那以后，我的膝盖和腹股沟的问题，就开始交替发作，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

加比特一直非常认真地、专注地听着，不时地点头，偶尔会提出一些极其专业和细致的问题，比如疼痛的具体位置、性质，以及在做什么特定动作时会加剧。他的态度，专业、严谨、且充满了人性的关切，这完全不像是在进行一场冷冰冰的商业评估，而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顶尖医生，在耐心地、仔细地为自己的病人诊断病情。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或者是不耐烦，只有属于科学家的、冷静的分析和专业的理解。

“你之前都接受过哪些治疗？效果如何？”加比特一边问，一边在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快速地记录着王楚的回答。

“主要是手术、物理治疗，冰敷，还有……止痛药。”王楚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无奈和自嘲。“效果，都是暂时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地告诉我，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他们只是在反复地、不停地治疗我的症状。”

加比特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更加专注：“我明白了。这听起来，很可能是一个系统性的、功能链上的问题，而不仅仅是某一个部位的局部伤害。我们需要从一个整体的、生物力学的角度，来重新分析你的身体。”

“好的，王，我大致了解了你的情况，”评估结束后，加比特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电脑，“接下来，我们将为你进行一系列的、全面的检测。包括但不限于等速肌力测试、柔韧性与关节活动度评估、足底压力及步态分析等。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会使用我们的3D动态捕捉系统，来分析你在进行各种足球专项动作时的生物力学特征。这将像一台高精度的‘透视镜’，帮助我们找到你身体里那个问题的真正根源，并为之制定出最精确的、个性化的解决方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王楚仿佛进入了一个属于未来的科幻世界。他接受了一系列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科技的检测。每一项检测，都专业、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而所有工作人员的态度，都极为认真、严谨和尊重。他被带到各种充满了金属质感和未来感的先进设备前，接受各种扫描、测试和数据采集。有的检测，是用来分析他左右腿各个肌群的力量是否平衡；有的检测，是用来评估他每一个关节的活动范围和稳定性；还有的检测，是用来记录他走路、跑步、甚至是跳跃时的动作模式。

这一切，与他之前在卢森堡所接受的那些简单的、敷衍的治疗，形成了天壤之别。在卢森堡，那些所谓的队医，通常只是简单地按压一下他感到疼痛的部位，然后就给他一些止痛药，或者建议他“多休息”。而这里的检测，却是全方位的、系统性的、深入到骨髓里的，他们试图找出的，是那个隐藏在他所有伤痛背后的、最根本的“第一因”。

这种极致的专业和细致，让王楚开始动摇，开始重新思考这次米兰之行的真正性质。也许，这真的不仅仅是一场冷冰冰的商业秀？也许，他们是真的，对他这个“人”，对他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感兴趣？

最后，他被带到了那个传说中的3D动态捕捉系统前。

这是一个无比宽敞的、像好莱坞特效摄影棚一样的巨大空间。空间的四周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数十个高速红外摄像机和传感器，中央是一块空旷的、铺设着特殊材料的区域，地面上标记着各种复杂的线条和坐标。王楚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脱掉上衣，在身体的数百个关键骨骼点和关节处，贴上了亮银色的、米粒大小的特殊标记点。这些标记点，将会被周围所有的摄像机同时捕捉，用于在计算机中，创建出他身体运动的、最精确的三维数字模型。

“好了，王，现在，请你放松，然后做一个你最习惯的、简单的射门动作，”加比特在一旁指示道，他的声音平静而专业，“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只要动作自然就好。”

王楚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完成了一个最基本的、右脚的推射动作。尽管他已经尽力控制了力度，但当他的右脚触球的瞬间，右膝依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疼痛，让他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微微扭曲了一下。

然而，让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就在他完成动作的下一秒，他面前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与他真人一模一样的、由无数数据点构成的3D数字模型，这个模型，完美地、毫秒不差地，复制了他刚刚完成的那个射门动作。

模型上的每一个关节和肌肉群，都被清晰地用不同的颜色标记出来，这些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受力情况和肌肉激活程度。而更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是，模型上，用最刺眼的、血红色的数据和线条，清晰地标示出，在他的射门动作中，他右膝的力线，出现了惊人的7度的向内偏移！以及因此所导致的，他腹股沟核心肌群所产生的代偿性劳损率，高达45%！

“看到这些红色的标记和数据了吗？”加比特走到屏幕前，指着那个3D模型，用王楚完全能听懂的、最通俗的语言，清晰地、一针见血地解释道，“当你进行射门动作时，你的右膝，并不是沿着一条正常的、健康的力线在移动，而是向内侧，偏移了整整7度。这个角度，听起来似乎不大，但对于足球这种高强度的、需要成千上万次重复动作的运动来说，每一次这样的偏移，都会导致你的膝盖，特别是前交叉韧带，承受巨大的、额外的、本不该由它承受的剪切压力。”

他继续解释道，声音中充满了顶尖科学家的自信和对问题本质的洞察：“而为了代偿和稳定你膝盖的这种不正常偏移，你身体的另一部分，也就是你的腹股沟核心肌群，被迫过度地、超负荷地工作。长此以往，就导致了慢性的、无法根治的劳损。这就是为什么，你的伤病，总是在膝盖和腹股沟之间，交替发作——当你的膝盖问题通过休息稍微好转时，过度劳累的腹股沟就会出现问题；而当你花时间让腹股沟恢复后，那个根本性的膝盖力学问题又会导致它再次受伤。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让你无法逃脱的恶性循环。”

王楚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科学地、如此直观地、如此不容辩驳地，“看”到了自己身体里那个问题的真正所在。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只是身体素质天生就不如欧洲球员，只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坚强。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真正根源。那不是他的错！那不是因为他不够努力，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坚强！那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可以通过科学手段被测量出来的生物力学问题！

“问题的根源，王，不是你的天赋，不是你的努力，更不是你的意志力，”加比特仿佛读懂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充满了鼓励的力量，“而是一个纯粹的、生物力学上的结构性不平衡。而好消息是，这种问题，是完全可以被纠正的。通过高度针对性的、科学的康复训练和力量强化计划。”

这一刻，王楚内心深处所有关于这次米兰之行的防备、怀疑和警惕，都被彻底地击碎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希望和释然，仿佛压抑在他心头多年的、厚重的迷雾，终于被一道强光所驱散，让他看到了一丝久违的、能够通向未来的曙光。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湿润了。但他迅速地、用力地眨了眨眼，他不想在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面前，显露出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

就在此时，加比特的助手，一位年轻的、穿着白大褂的意大利女性，表情紧张地快步走了进来。她走到加比特博士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用急切的语气对他说了些什么。

加比特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担忧。“抱歉，王，我需要立刻去处理一些紧急的突发情况，”他对王楚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稍后继续。”

王楚理解地点了点头，虽然内心充满好奇，但没有多问。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加比特博士和他的助手，快步地离开了房间，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声地、快速地交谈着什么。

原来，就在刚刚，AC米兰的两名绝对主力球员，在各自国家队的比赛中，双双受伤了。球队的头号射手罗伯特·莱万多夫斯基，在波兰国家队的比赛中，感到大腿后侧肌肉紧张，被提前换下。而球队的中场核心凯文·德布劳内，他的脚踝，则在比利时队的比赛中，被对方球员狠狠地踢伤，出现了明显的肿胀和淤青。这对即将到来的、与巴塞罗那的欧冠生死战，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沉重的打击。

米兰实验室那套高度智能化的“神盾”伤病监控系统，立刻启动了一级警报。加比特博士的团队，需要立刻通过远程视频，指导两支国家队的队医，对球员进行初步的紧急处理，并要求两人立即中断国家队的集训，火速返回米兰，进行最全面的、核磁共振级别的检查。这是一个关系到俱乐部整个赛季命运的、严肃的医疗紧急情况，需要加比特这位总负责人，亲自坐镇处理。

在处理完这些紧急的、令人头疼的事务之后，加比特博士重新回到了王楚的身边，继续他们被打断的评估。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专业和平静，但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盖的疲惫。

“抱歉，让你久等了，”加比特说，“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加比特博士和他的整个专家团队，为王楚制定了一份极其详尽的、厚达数十页的、个性化到极致的康复与训练计划。这个计划，包括了精确到每一块小肌肉的平衡性训练、核心区域的深度稳定性强化、特定关节的柔韧性与活动度提升，以及一个以周为单位的、逐步增加训练负荷的科学管理方案。计划的每一项内容，都有着明确的、可量化的目标和详细的时间表。

加比特用最简单、但又最专业的语言，逐条向王楚解释了这份计划中，每一项训练的目的、方法和意义。他的解释，清晰、透彻、极具条理，确保王楚能够完全地、深刻地理解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王，这份计划，如果能够百分之百地严格执行，”加比特最后总结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顶尖科学家的、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有把握，可以在6到8个月之内，彻底解决你身体上那个最根本的生物力学问题。然后，再通过3到4个月的功能性强化训练，帮助你重新建立起比赛所需要的体能和状态。总共，大概一年左右的时间，你可以完全恢复到一个健康的、甚至比你受伤前更强壮的职业球员水平。”

王楚认真地、贪婪地听着每一个字，他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和憧憬。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22岁的年轻球员来说，并不算长。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效，他完全有机会，重新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

但随后，加比特博士的下一句话，又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将他瞬间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但是，王，我必须非常坦诚地告诉你，”加比特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他直视着王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计划，要真正奏效，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前提——那就是，它必须在我们这里的设备和我们这个团队的全程支持与监控下进行。以你在卢森堡的训练和医疗条件，恐怕……连这个计划的10%，都无法完成。”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楚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瞬间将其砸得火星四溅，濒临熄灭。他的表情，从狂喜的希望，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失落，然后是深深的、无力的绝望。

他当然明白加比特说的是实话——卢森堡的医疗条件和专业支持，与眼前这个代表着世界最高水平的米兰实验室相比，简直就是石器时代和太空时代的差距。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个来自卢森堡联赛的、名不见经传的球员，是绝对不可能长期留在米兰，接受这样昂贵的治疗的。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经济承受能力，更不符合那份“商业合作评估”的初衷。

就在他内心充满绝望，几乎要放弃的这一刻，会客室那扇厚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楚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然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他穿着一身简约而考究的、质感极佳的深蓝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整体的造型，既显得正式、权威，又不失一种亲和力。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和自信，他的目光，坚定，温和，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王楚的大脑，在宕机了零点一秒之后，立刻就认出了他——这，竟然是AC米兰俱乐部的主席，那个在世界财经和体育界都声名显赫的、神秘的东方人，林志华。

“王楚，”林志华开口，用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不带任何口音的流利中文。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旅途还顺利吗？”

王楚震惊地、几乎是弹射般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林……林主席，您……您好。”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讶和紧张，而略微有些颤抖。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位传说中的、AC米兰的最高掌权者，亚洲最年轻的白手起家的亿万富豪，更没有想到，会用这种亲切的方式跟他打招呼。

林志华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不用紧张。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可以吗？”他的态度，平和，友好，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豪门主席的高高在上的架子。

菲利普和加比特博士，极其识趣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为他们轻轻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中央空调送风口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声。

“王楚，”林志华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确实有开拓中国市场的商业考量，这是一个事实，这也是我对外界最好的、也最合理的解释。”

他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的真诚和锐利，仿佛能直视到王楚的灵魂深处。

“但另一个事实是，我认为，一个像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在22岁的时候，就那样烂在卢森堡。”

王楚猛地抬起头，震惊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志华。他的眼睛因为巨大的冲击而猛然睁大，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大脑一片空白。

“我关注你很久了，”林志华继续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惋惜，“从你在土伦杯上大放异彩，技惊四座，到你在梅斯的首秀，送出那脚充满灵性的助攻，再到后来，你被无休无止的伤病所困扰。我一直都认为，如果你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正确的医疗支持和最科学的训练环境，你完全有能力，重新找回那个曾经被誉为‘中国阿扎尔’的自己。”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有力：“我相信天赋，无论这份天赋来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而你，王楚，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被该死的伤病和糟糕的、不专业的环境，所严重耽误了的、真正的天才。”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轻轻地推到了王楚的面前。那是一份装帧精美的、正式的合同，封面上，印着那个让全世界无数球迷为之疯狂的、红黑相间的AC米兰标志。

“AC米兰，愿意签下你。”林志华的眼神，像一束温暖而坚定的光，穿透了王楚内心所有的黑暗和迷雾，“我们俱乐部，会为你现在的俱乐部，支付一笔让他们无法拒绝的转会费。同时，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份预备队的合同。在接下来的至少一年时间里，你将留在米兰，在米兰实验室的专家团队的全程指导下，进行系统的、科学的康复和训练。”

“一年之后，”林志华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真诚和坚定，像是在传达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承诺，“如果你能通过我们的评估，达到一线队的竞技要求，我们将为你在一线队重新注册；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最终没能达到要求，我也会利用我个人的资源，帮助你在欧洲其他合适的、能让你继续踢上球的联赛，找到一个理想的位置。”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楚那双因为震惊和激动而泛起水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这是我，作为一个中国球迷，能为你做的所有事情。同时，这也是你能给你自己的，最后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

“你，愿意接受吗？”

王楚低头，看着眼前这份来自世界顶级豪门的、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预备队合同。他又抬头，看了看林志华那双真诚、深邃、充满了力量的眼睛。

他那颗早已麻木、冰冷的心，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情感所冲击——震惊，感激，狂喜，激动，以及那种从地狱深渊被一把拉回人间的、重获新生的巨大希望。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夺眶而出。

那不是软弱的眼泪，那是他这几年来所积压的所有委屈、不甘、痛苦和绝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彻底宣泄的出口。

“谢谢您……林主席……”王楚哽咽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破碎，几乎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对我来说，真的……真的意味着太多了……”

林志华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你不需要谢我。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从今天起，拼尽全力，不留遗憾。不要加入国家队。或者说，至少不要为那些无关的友谊赛去千里奔波，你首先要为自己负责！”

“我保证！”王楚接过手帕，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决心和感激，“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去证明您的信任没有错。我会拼上我的一切，绝对，绝对不会辜负这个机会！”

林志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合同的具体条款，你可以和你的经纪人，跟我们的法务部门详细地去谈。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希望，你能尽快地开始你的康复计划。时间不等人，王楚。”

当林志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王楚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攥着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合同。

他的手指，轻轻地、虔诚地，抚过合同封面上那个红黑相间的圆形队徽。他仿佛能感受到，这个标志在过去一百多年里，所承载的所有荣耀、传统和传奇。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这样伟大的豪门俱乐部，产生任何的联系，更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一种充满了戏剧性和救赎意味的方式。

他知道，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了无数的挑战和不确定性。康复的过程，将会是无比漫长、枯燥和艰辛的。重返顶级赛场的目标，也依然遥远得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但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穷无尽的决心和希望。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光明。

他终于找到了方向。

他终于，有了一个值得他为之，燃烧自己一切的未来。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份来自科莫湖畔的神秘邀请，那个以商业为名的、伟大的拯救计划，以及那位同胞主席，向他伸出的、那只跨越了山海的、温暖而有力的援手。

在米兰明媚的阳光下，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年轻球员，他那本已注定要枯萎的足球故事，在今天，被强行地、不可逆转地，翻开了全新的、充满希望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