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蛛丝马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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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强?”牛成飞的声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掩饰好的冷意,如同腊月的寒风,“你这么早来府上,有何要事?”他深知这些底层胥吏的德行,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像胡强这种惯于钻营、见缝插针之人,此时来访,绝无好事。

胡强挤出一丝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往前凑近几步,几乎能闻到牛成飞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气味。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话语间带着明显的试探:“牛老爷,小的……小的最近手头实在有些紧,家里婆娘病着,几个娃儿等着米下锅,都快揭不开锅了。听闻府上公子……呃,吉人天相,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老天爷保佑啊。”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牛成飞的脸色,见其面色愈发阴沉,心中虽惧,但贪念更盛。“小的想着,公子远行,山高路远,这路途盘缠、打点各处关卡开销,想必耗费不小。小的虽人微言轻,在衙门里也说得上几句话,但也愿效犬马之劳,为老爷分忧,打点沿途,只是……只是望老爷看在小的忠心耿耿的份上,赏我五百两黄金,小的保证,昨夜之事,还有公子行踪,绝不向任何人提起,烂在肚子里。”他不再说话,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动起来,意图再明显不过。

牛成飞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胸中杀机如潮水般翻涌奔腾。一个蝼蚁般的东西,也敢来威胁他?也配跟他讨价还价?他几乎要立刻唤来廊下埋伏的家丁,将这可恶之徒乱棍打死,然后拖到乱葬岗喂野狗。但他终究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手,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此刻正值风口浪尖,杀了胡强容易,但若他无故失踪或横死街头,难免会引起有心人,尤其是那个像猎豹一样死死盯着牛家一举一动的戚睿涵的注意。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会将他所有的谋划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硬是挤出一丝无奈又带着几分痛心疾首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胡捕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儿已不幸病逝,昨日已然入土为安,举家哀恸,何来远行一说?你定是听信了外面的谣传,或者是昨夜巡更辛苦,天寒地冻,耳鸣听错了动静。”他话锋一转,语气显得颇为“宽容”甚至“慈悲”,“不过……唉,念在你往日也曾为府上跑腿办事,还算勤勉的份上,也知你家中艰难,些许银钱,就当是老夫体恤下属,帮你渡过眼前难关吧。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胡言乱语,引火烧身。”

他转过头,对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牛禄使了个凌厉无比、暗含杀机的眼色,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去,取一百两银子来,给胡捕快。让他……安心度日。”

牛禄心领神会,躬身退下,脚步无声。不多时,他便捧来一个沉甸甸的灰色布袋,看那大小和坠手的程度,正是一百两银子。胡强一听只有一百两银子,还是白银,并非他心心念念、狮子大开口的五百两黄金,数目也远低于他预期的巨款,顿时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强烈的不满。

胡强张了张嘴,喉结滚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强调自己听到的秘密何等关键,或者暗示自己并非没有后手。但抬头触及牛成飞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汹涌、冰冷得如同深渊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喉间一声模糊的咕哝。心想,罢了,先拿到一些是一笔横财,总比空手而归、甚至立刻招来杀身之祸强。牛家势大,不能逼得太紧,日后再慢慢图谋,细水长流。于是,他脸上重新堆起感激涕零的笑容,千恩万谢,几乎要跪下磕头,然后才紧紧抱着那袋对他来说已不算少、但远未满足期望的银子,几乎是弓着腰,倒退着,小心翼翼地退出了牛府那间压抑的花厅。

离开牛府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权势地位的朱漆大门,胡强并未感到多少轻松和喜悦,反而觉得怀里的银子有些烫手,仿佛那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不敢直接回家,也不敢去衙门点卯,生怕牛成飞改变主意派人来找他麻烦,或者被其他精明的同僚看出端倪。他揣着那一百两银子,像一只受了惊、偷了油的老鼠,心脏狂跳,专挑偏僻狭窄、污水横流的小巷七拐八绕,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竖起耳朵聆听身后的动静,确认无人跟踪后,最终一头钻进了城南一家门脸破旧、生意清淡、名为“忘忧”实则只能借酒浇愁的小酒馆。

他需要喝几杯烈酒压压惊,驱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也需要一个安静、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好好盘算下一步该如何继续从牛成飞这只大肥羊身上,薅下更多的毛,是写信匿名威胁?还是找机会再次当面敲诈,暗示自己留有后手?他沉浸在自己那既恐惧又兴奋的算计中,并未察觉,自己从牛府出来后这一系列鬼鬼祟祟、异于平常的行踪,早已落入了另一双冷静而敏锐、如同暗夜星辰般的眼睛的监视之中。

刘菲含穿着一身利落的青灰色粗布短打装扮,秀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甚至还刻意在脸颊抹了些许灰尘,混在清晨渐渐增多、为生计奔波的人群中,毫不起眼。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始终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牢牢锁定着从牛府出来后便行为异常、神色慌张的胡强。这是她主动向戚睿涵提出的建议并亲自负责的任务——在戚睿涵进行高层的逻辑分析和局势推演的同时,她负责监视与牛家往来密切或有异常举动的中下层人物,尤其是牛府周边的动静。这个胡强,据她之前通过戚睿涵的关系网了解,平日就与牛家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今日一大早就急匆匆登门,出来后又如此慌张躲藏,怀中明显揣着东西,立刻引起了她的高度警惕。

她看着胡强像泥鳅一样滑入那家小酒馆低矮的门帘后,略一思忖,并未选择立刻跟进以免打草惊蛇。酒馆内空间狭小,人员混杂,自己一个生面孔,尤其是女子,很容易引起怀疑。她迅速转身,步履轻盈而迅捷,如同熟悉城市每一个角落的本地人,穿过渐渐热闹起来、充斥着叫卖声和车马声的街市,绕了几个圈子,确认安全后,才快速返回光禄大夫府。她要将这个重要的发现,立刻告知戚睿涵。

“睿涵,有发现。”刘菲含回到府中书房,气息因快步行走而略显急促,脸颊微红,但语气却十分清晰镇定,带着执行任务后的干练。她将自己从清晨开始监视,所见到的胡强如何从牛府出来,神色如何紧张又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怀中如何鼓鼓囊囊明显揣着东西,以及随后并未按常理回衙门或回家,而是神色慌张、专挑小路躲入城南那家“忘忧”小酒馆的整个过程,详细地、有条不紊地复述了一遍,甚至连胡强在巷口几次回头张望的细节都没有遗漏。

“我怀疑,”她最后总结道,目光清亮地看向戚睿涵,“这个胡强,极可能意外掌握了牛风未死、甚至其潜逃去向的关键证据,并以此向牛成飞进行了勒索。而且从他出来时那短暂流露的得意神色,以及怀中物品的形状判断,他初次勒索似乎得手了,拿到了一些钱财。但看他之后并未满足,反而躲藏起来的行为,恐怕他贪心不足,还想索取更多,或者正在谋划下一步。”

戚睿涵听着她的叙述,眼中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终于发现猎物踪迹的锐利光芒,他轻轻一拍书案:“果然不出所料,牛成飞这只老狐狸,动作真是快。他选择用钱暂时稳住胡强,是标准的缓兵之计,争取时间让牛风远遁,但也恰恰暴露了他的心虚和牛风确实未死的事实。胡强此刻就是连接牛家与外界、掌握关键线索的那个线头。我们必须立刻抓住胡强这个关键人证,撬开他的嘴,拿到确凿的证据。否则,一旦牛风远遁济南,深入牛思客的势力范围,再想抓他,就难如登天了!”

事不宜迟,戚睿涵当即点了三名绝对可靠、身手敏捷、曾随他经历过风浪的护卫,与刘菲含一起,四人并未大张旗鼓,而是穿着便服,如同寻常访友的市民,直奔胡强位于城南陋巷深处的家。那是一处低矮的、与周边连成一片的平房,门扉是用薄木板钉成的,早已斑驳不堪,露出里面的木纹,墙壁是土坯垒砌,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混着草梗的泥土。处处显示着主人的贫困与卑微。

然而,他们扑了个空。胡强家那扇薄薄的木门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从门缝向内窥视,屋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几张破旧的桌椅板凳摆放得有些凌乱,炕上的被褥也未叠起,显然主人离开时颇为匆忙,甚至来不及稍作整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酒气和紧张的味道。

“看来他得了钱,心中也害怕被牛家灭口,不敢回家了。”戚睿涵环视着这简陋得几乎一无所有的院落和紧闭的门户,眉头微蹙,快速分析着,“他此刻定是找了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了,或许是那家酒馆,或许是别的相好之处,甚至可能已经准备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刘菲含沉吟道,目光扫过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他既然敢勒索牛成飞,必然有所依仗,或许会将知道的秘密记录下来,藏在某处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以防自己遭遇不测,家人或许还能凭此物继续要挟牛家或保命。我们是在此守株待兔?还是立刻分头,去他常去的地方或可能藏身之处搜寻?”

戚睿涵目光闪烁,脑中飞速权衡着各种方案的利弊。片刻,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带着谋算的弧度:“守株待兔,太过被动,我们等不起,牛成飞的人可能也在找他,甚至可能已经走在灭口的路上。大规模搜寻,动静太大,容易走漏风声,还可能逼得胡强狗急跳墙,毁掉证据,或者被牛家的人抢先一步,造成‘意外’。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演一场戏。”

“演戏?”刘菲含眼中露出询问之色,但很快便领悟了他的意图。

“对。”戚睿涵成竹在胸,眼神锐利,“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另一拨很可能也会来找他的人。然后,告诉他们,胡强已经被我们‘请’走了。”

刘菲含立刻完全明白了他的打算,眼中闪过赞许与钦佩:“引蛇出洞?或者,至少能震慑幕后之人,让他们以为胡强和秘密都已落入我们手中,从而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正是如此。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不厌诈。”戚睿涵点头,随即低声吩咐三名护卫在胡强家院内外的隐蔽处,如柴堆后、墙角暗影里、甚至邻家的屋顶上,悄悄埋伏好,注意隐藏气息,听候指令。他自己则与刘菲含对视一眼,轻轻点头,然后上前,稍用技巧便弄开了那把并不牢固的旧锁,坦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入昏暗而带着霉味的堂屋。他甚至顺手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满是茶垢的旧陶壶和几个边缘有缺口的粗瓷碗,从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倒出水,沏了一壶最普通、满是梗子的高末茶,安然坐在那张摇晃的破旧木桌两旁,仿佛他们才是此间的主人,正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时光在等待中悄然流逝,屋内只剩下茶水在壶中微微冷却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平稳而耐心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纸上几处破洞,投下几缕斜斜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尘埃如同渺小的生命,在其中缓慢而无声地浮沉、旋转。这短暂的、刻意营造出的宁静,却仿佛绷紧的弓弦,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被引动,即将来临。

几乎就在戚睿涵等人潜入胡强家后不到半个时辰,另一路人马,也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带着明显的目的性,抵达了这条陋巷的入口。

为首之人,正是刑部主事李延赫。他身着绯色官袍,并未乘坐官轿,显然是便装疾行而来。他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不安,嘴角紧紧抿着,透露出内心的紧绷。他身后跟着四名同样是便装打扮、但个个眼神精悍、身形健壮、腰间鼓鼓囊囊明显带着兵器的心腹衙役。

今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他便接到了牛成飞派人火速传来的密信,信中简略说了胡强凭疑似听到的秘密前来勒索之事,命他务必尽快找到胡强,要么用更高的价钱或权势将其彻底控制起来,收为己用,严加看管;要么……就让其永远闭嘴,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牛家与李延赫在官场上利益纠缠极深,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当,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难逃干系,因此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接到信后便立刻亲自带人出来搜寻。

他示意一名手下上前敲门,“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隔壁院落几声零星的犬吠。然而,敲了数次,门内始终无人应答,只有一片沉默。李延赫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脊柱。他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竟应手而开,并未上锁。实则是戚睿涵等人进入后,为了方便“迎客”,并未从内锁死。

李延赫心中一紧,不再犹豫,猛地推门而入,同时右手下意识地、警惕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身后的衙役也立刻呈扇形散开,手按兵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院内。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空无一人的狼藉景象,也不是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逃跑的胡强。只见简陋的、家徒四壁的堂屋之中,光线晦暗,却有一盏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灯油将尽的油灯被点亮,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戚睿涵与刘菲含正安然坐在那张破旧的木桌两旁,慢条斯理地品着粗瓷碗里那浑浊的茶汤,姿态闲适,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专门恭候他们的到来。

李延赫的脚步瞬间僵在门槛处,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瞬间坠入了万丈冰窟之中,冰冷刺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破胸骨跳出来。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到他最不想见到、也最惧怕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戚睿涵!这意味着什么?胡强已经被他控制了?秘密已经泄露了?

戚睿涵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仿佛对他的突然到来毫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早已料定的了然。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粗瓷碗,碗底与粗糙的木质桌面接触,发出一下清脆而短暂的磕碰声。在这寂静得只剩下彼此呼吸声和心跳声的屋内,这一声轻响,仿佛不是敲在桌上,而是直接敲在了李延赫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李主事?”戚睿涵的语气淡然,听不出丝毫情绪,就像寻常街坊相遇时的平淡问候,但这平淡之下,却蕴含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力量,“如此兴师动众,光临这寒舍陋室,有何贵干?”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李延赫那死死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的手,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虽然强作镇定但眼神已露惊慌的衙役,才缓缓接上后半句,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洞悉一切的玩味,“也是来找胡强的么?”

李延赫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得发疼,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原……原来是戚大人,刘……刘郡主。下官……下官失礼了。”他慌忙松开按着刀柄的手,拱手施礼,“下官……下官只是听闻属下胡强今日未曾到衙点卯,恐其怠惰公务,或是身体有恙,特来查问一番。不知……不知二位尊驾在此是……?”

戚睿涵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淡,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了然,让李延赫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巧了。”戚睿涵的声音依旧平稳,“我们也是来找胡强的。看来,这位胡捕快,还真是个忙人。”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如无形的枷锁,紧紧锁定李延赫那不断闪烁、试图躲避的眼神,以及他额角渐渐渗出的细密汗珠,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足以让李延赫及其背后之人心惊胆战的话语:

“不过,李主事,你恐怕是来迟了一步。”

“胡强,已被我们请回府中‘问话’了。”戚睿涵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李延赫心上,“他似乎……知道不少关于牛风公子,以及……其他一些相当有趣的事情。”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极致的安静,连窗外巷子里偶尔传来的叫卖声都仿佛远去。李延赫僵立在原地,脸色灰败,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正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知道,事情,正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无可挽回地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