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血染哈密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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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兵进去提人:“把人犯带走,接回府中‘养伤’。”
“站住!”朱雍梁上前一步,张开双臂阻拦,他清癯的脸上因愤怒而泛起一丝潮红,“左梦庚,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法度?罗家父子所犯乃国法,非一家之私事!你等如此行事,形同造反!”
“造反?”左梦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朱御史,这顶大帽子我可不敢戴。侯爷为国戍边,劳苦功高,陛下尚且倚重,你区区一个御史,张口闭口造反,我看是你心怀叵测才对!”他不再理会朱雍梁,对亲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人!”
亲兵们强行推开朱雍梁的随从,闯入牢房,将刚刚受过杖刑、趴在草堆上奄奄一息的罗忠仁和罗为东粗暴地拖了出来。罗为东看到左梦庚,如同见到了救星,发出微弱的呻吟和求助声。
朱雍梁眼睁睁看着人犯被左梦庚带走,他试图冲上前阻拦,却被两名魁梧的亲兵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去路,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牢房通道的尽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慨充斥着他的胸膛。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在这绝对的军权面前,他手中的律法和大义,竟显得如此苍白和脆弱。左良玉的跋扈,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对朝廷法度的公然践踏。
罗家父子被接入左府“精心照料”,左良玉的这次行动,无疑是一次毫不掩饰的武力示威。当晚,左府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烛火摇曳的密室内,气氛压抑而凝重。
左良玉、左梦庚,以及参将闫如雄、王进才等核心心腹齐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酒气、烟草味,还有一种阴谋的气息。
“侯爷,朱雍梁此人不除,终是心腹大患。”闫如雄压低声音,语气阴狠,“他如今掌握了罗家那些要命的账目,虽然暂时还未直接牵扯到侯爷,但若让他继续查下去,顺藤摸瓜,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经此一事,他与侯爷已成死仇,绝无转圜余地。”
左梦庚年轻气盛,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杀意:“父帅,这戈壁滩上,哪天不死几个人?不如找个机会,制造一场‘意外’,让他永远消失在这大漠里,一了百了。保证做得干净利落,谁也查不出来。”
左良玉缓缓摇了摇头,他毕竟老谋深算,考虑得更深更远。
“糊涂!”他斥责了儿子一句,“朱雍梁不是寻常小吏,他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监察御史,是陛下亲点巡查西北的。他若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尤其是在刚刚动了罗家之后,朝廷会怎么想?李岩、吴三桂那些本就与我们不太对付的朝中重臣,会如何借题发挥?陛下就算一时信我,心中也必存疑虑。此乃下策。”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扫过众人阴沉的脸。“要除掉他,就要有个名正言顺、让陛下都无法回护、让朝野上下都无话可说的理由。必须是一击必中,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左梦庚眼珠一转,一个恶毒的计策涌上心头。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父帅,他朱雍梁最大的把柄,不就是他那前明宗室的出身吗?咱们就给他按一个‘谋反’的罪名。就说他表面归顺大顺,实则心怀故明,一直暗中图谋复辟朱家江山。他此番来哈密,名为巡查,实为勾结外寇,积蓄力量。我们可以伪造他勾结蒙古、私通罗刹的证据。陛下最忌讳的就是前明余孽和里通外国,只要咱们把证据做得‘铁证如山’,不怕陛下不信。到那时,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左良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酷而满意的笑意。他欣赏地看着儿子:“此计甚妙!梦庚,你总算长了点脑子。谋逆大罪,十恶不赦,一旦坐实,神仙难救。”
他立刻转向闫如雄和王进才,语气变得果断而严厉:“如雄,进才,此事交由你二人亲自督办,务必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侯爷请吩咐!”两人躬身领命。
“第一,”左良玉屈起一根手指,“找几个最可靠的、善于模仿笔迹的人,仔细研究朱雍梁的公文、书信,模仿他的笔迹,伪造几封他与蒙古某部王公、乃至沙俄探子秘密往来的书信。内容要精心设计,既要表现出他对前明的怀念和对大顺的怨恨,也要有具体‘合作’的内容,比如提供边境布防情报、约定里应外合的时间等等,务求逼真,足以乱真。”
“第二,”他屈起第二根手指,“前几天边境巡哨不是刚抓了几个形迹可疑的沙俄探子和蒙古部落的耳目吗?把他们单独关押,严加‘审讯’。你们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按照我们需要的供词画押,指认朱雍梁曾与他们暗中接触,许以重利,商议叛国之事。记住,口供要相互印证,没有明显破绽。”
“是,侯爷,属下明白!”闫如雄和王进才齐声应道,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残忍笑容。对于构陷忠良、屈打成招这类事情,他们早已是轻车熟路。
一场精心策划、旨在置朱雍梁于死地的阴谋,就在这西域边陲的深沉夜色中,悄然拉开了帷幕。左良玉在哈密卫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伪造证据、逼取口供,进行得异常顺利。不过数日工夫,所需的“铁证”便已准备齐全。
数日后,一封由左良玉亲自署名、措辞恳切却又义愤填膺的八百里加急密奏,连同那些精心伪造的“确凿”物证——几封笔迹足以乱真的“朱雍梁亲笔通敌信”,以及数份按了血手印的“沙俄、蒙古探子供词”,被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京城。
密奏中,左良玉以一副忠君爱国、痛心疾首的口吻,揭露了监察御史朱雍梁,身为前明宗室,不思皇恩浩荡,反而心怀异志,暗中勾结蒙古、沙俄等外敌,图谋不轨,妄图颠覆大顺的“滔天罪行”。他声称自己起初亦不敢相信,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为江山社稷计,不敢不报,恳请陛下圣裁,以正国法,以安边陲。
当这份沉甸甸的密报被送入北京紫禁城,摆在皇帝李自成的御案上时,李自成正在乾清宫西暖阁内批阅着来自各地的奏章。初闻此讯,浏览着密报内容和那些“确凿”的证据,李自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对于前明势力,李自成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份难以完全消除的警惕,这是他出身和创业经历所决定的。而“通敌卖国”,更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容忍的底线中的底线。左良玉新立击退沙俄的大功,在他心中正是值得倚重的方面大将,其奏报的分量自然极重。在盛怒之下,那奏报中的逻辑似乎显得无懈可击。
“好个朱雍梁!”李自成猛地将那份密报摔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旁边侍立的太监浑身一颤,“朕念他是个人才,不计较他那前明宗室的出身,破格重用,授以监察御史之职,望其能为国效力。他却如此负朕!勾结罗刹、蒙古?他想做什么?还想复他的朱明江山吗?真是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侍立在一旁的内阁首辅李岩和宁国公吴三桂见状,心中都是一沉。两人接过太监传递过来的密报和“证据”,仔细翻阅。李岩眉头紧锁,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他为人谨慎,深知官场险恶,尤其是边将与朝臣、尤其是与监察官员之间的矛盾。
“陛下,”李岩放下手中的“供词”,谨慎地开口,声音沉稳,“此事关乎一位监察御史的清白与生死,更关乎边疆大吏与朝廷言官之间的和睦,仅凭左将军一面之词及这些……书信供词,是否略显单薄?是否还需派遣得力干员,前往哈密卫详加核查?朱御史在朝中素有清正刚直之名,此前弹劾不法,亦多有建树。骤然之间,便行此谋反通敌之大逆不道之事,于情于理,恐有蹊跷。臣恐其中或有隐情,或是小人构陷,亦未可知。”
吴三桂也连忙附和,他虽然已归顺大顺,但因过往经历,行事更为圆滑谨慎:“李阁老所言极是。陛下,左良玉镇守西域,确有大功,朝廷倚重亦是应当。然其人性情……或许刚猛骄纵了些。朱御史巡按哈密,职责所在,难免会与地方军政要员有所接触,甚至可能因纠察吏治而与之产生冲突。此事关系重大,牵涉谋逆,若处置不当,恐寒了天下清流士子之心,亦让边将更为跋扈。还需慎之又慎,查明真相,方可行刑。”
李自成此刻正在气头上,加之对左良玉的信任和对“前明余孽”“通敌”的敏感,并未完全听进两人的劝谏。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左良玉为国浴血奋战,击退强敌,稳定西域,劳苦功高。他岂会无缘无故,去诬陷一个区区七品御史?定是那朱雍梁包藏祸心已久,见事情败露,左良玉忠于王事,才不得不据实奏报。通敌谋反,十恶不赦之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还有何可查?”
他越说越气,提起御笔,便要在那份刑部建议将人犯押解回京审问的题本上,做出批示。
李岩见皇帝意欲直接下旨,心中大急,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再劝:“陛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朱雍梁毕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监察御史,即便有罪,也当依照程序,将其锁拿回京,交由三法司共同会审,查明所有细节,明正典刑。如此,方能彰显朝廷法度之公正,令天下人心服口服啊。若仅凭边将一纸奏报便处决御史,恐开恶劣先例,后患无穷!”
李自成笔锋一顿,略一沉吟。李岩的话不无道理,三司会审是正规程序。但脑海中再次闪过密报中描述的“铁证”,以及左良玉那信誓旦旦、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忠诚保证,心中的那点疑虑又被熊熊怒火和对边将的依赖所压下。他沉声道:“谋逆大罪,非同小可,刻不容缓。西域地处边陲,情势复杂,若因押解迟缓,导致其同党闻风而动,或外敌趁机生事,酿成巨变,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左良玉乃方面大将,朝廷授予临机专断之权。如今证据确凿,为防患于未然,就当机立断!”
他不再犹豫,提起朱笔,在特制的黄绫上疾书,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监察御史朱雍梁,身受国恩,不知悔改,勾结外寇,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天理难容。着即斩立决,由天嘉侯左良玉监斩。其家产抄没,亲族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陛下,三思啊!”李岩和吴三桂同时惊呼,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
“不必多言!”李自成断然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脸上是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意已决,此等叛国逆贼,留之一日,便是祸害。速去拟旨,用印,八百里加急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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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道充满肃杀之气的圣旨被密封,由快马信使带着皇帝的怒火和边将的阴谋,冲出北京城,向着遥远的西域疾驰而去时,在光禄大夫戚睿涵的府邸中,却是一派与外界风云激荡截然不同的宁静景象。
戚睿涵正与白诗悦、袁薇、董小倩、刘菲含等人在花厅中闲坐。厅内布置清雅,窗外绿树成荫,几株石榴花开得正艳。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和女子们身上清雅的脂粉香气。他们刚刚因之前科举“乌龙”和受封郡主等一系列充满戏剧性的事件,度过了一段颇为轻松和奇妙的时光,府中的气氛也因此显得格外融洽。几人正谈论着近日京中的一些趣闻和新近颁布的几项政令,偶尔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宁国公吴三桂府上的一名心腹家人,悄悄来到戚府,带来了皇帝下旨处斩朱雍梁的惊人消息。
厅内的欢声笑语如同被利刃切断,骤然停止。
“朱御史……谋反?”白诗悦最先反应过来,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向以刚正不阿闻名吗?前些日子还有消息说,他在哈密卫不畏强权,查处了为祸地方的豪强罗家。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勾结外敌的谋逆之臣?”
袁薇也蹙起了那双好看的秀眉,放下手中把玩的团扇,语气带着疑惑和深思:“我虽未曾与这位朱御史有过交集,但听父兄及朝中一些风评,都言其是难得的清廉耿介之臣。为人方正,甚至有些刻板,绝非首鼠两端之辈。勾结外敌,谋逆造反……这罪名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骇人听闻。”
刘菲含相较于其他几人,性格更为冷静理性。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冷静地分析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左良玉在哈密卫经营日久,势力盘根错节,俨然已是土皇帝。朱御史奉旨巡查,其职责便是纠察不法。他动了罗家,等于是直接触碰了左良玉的利益核心。双方发生冲突是必然的。而这‘谋反’的罪名……不早不晚,偏偏在朱御史拿了下罗家之后出现,未免太过巧合,也太过狠毒。恐怕,这并非巧合。”
董小倩坐在窗边,她是几人中唯一真正经历过明朝末年那官场倾轧、党同伐异黑暗时代的人。她听着众人的议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美却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悲凉,她低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往今来,这等构陷忠良的戏码,又何曾少见?只是……陛下英明神武,为何此次如此轻易便信了左良玉的一面之词,甚至不容三法司会审,便直接下了处决的旨意?这……未免令人心寒。”
戚睿涵一直沉默着,没有参与讨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目光显得有些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厅堂,看到了千里之外正在上演的悲剧。他脑海中浮现出李自成那张日益威严、也越来越难以听进不同意见的面孔。统一天下的伟业似乎让这位曾经的闯王更加自信,但也似乎让他更容易被身边的功臣宿将和固有的思维所影响。左良玉新近立下的大功,就像一层耀眼的光环,在一定程度上蒙蔽了皇帝的判断力。而朱雍梁那“前明宗室”的敏感身份,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成了一剂致命的催化剂,轻易地触动了李自成内心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他知道,以李岩和吴三桂的政治智慧,必然在御前极力劝阻过,但显然,他们都未能改变皇帝的决心。
“左良玉……”戚睿涵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洞察,“他这是要用他在西域的军功和所谓的‘稳定’,作为最大的赌注,来赌陛下对他的绝对信任。他赌陛下会相信一个能征善战、镇守边疆的大将,而不是一个可能威胁到他权力、揭穿他黑暗面的御史。而这一次……他赌赢了。”
他转过目光,望向窗外。北京城的天空在夏日午后显得格外湛蓝高远,几缕白云悠然飘过。但他仿佛能透过这宁静的景象,看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哈密卫,那片被烈日和风沙统治的土地,即将被一片冤屈的鲜血所染红。一股冰冷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似乎不是他们最初穿越而来,怀着满腔热血和理想,希望辅佐李自成去缔造的那个清明、强盛、充满希望的新王朝。权力的腐蚀,官僚体系的倾轧,帝王心术的猜疑与专断……这些如同历史的幽灵,这些古老王朝无法摆脱的顽疾,似乎并未因为这个新兴的“大顺”王朝而有所改变,它们依旧在暗处滋生、蔓延,随时准备吞噬掉那些秉持正义的孤勇者。
“我们……能做些什么吗?能不能想办法劝劝陛下,或者……救救朱御史?”白诗悦担忧地看着戚睿涵凝重的侧脸,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戚睿涵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无奈的笑意。圣旨已下,恐怕此刻已经在路上,甚至可能快要抵达哈密卫了。木已成舟。在皇权至上的时代,面对一个盛怒之下且被精心制造的假证所蒙蔽的皇帝,以及一个手握重兵、心狠手辣、远在边陲的军阀,他们这几个人,哪怕如今身份尊贵,与皇帝有着特殊的渊源,此刻也显得如此的渺小和无力。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人,反而可能将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卷入巨大的政治风险之中。
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初夏的微风依旧穿过雕花的窗棂,带来庭院中花草的清新气息,却丝毫吹不散那凝聚在每个人心头、越来越沉重的阴霾。他们曾经见证过历史的波澜壮阔,也亲手参与并推动过它的走向,创造过看似不可能的奇迹。但此刻,一种对于庞大帝国机器内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漩涡,以及个体在其面前难以抗拒的悲剧命运的深深无力感,紧紧地攫住了他们。
朱雍梁那即将洒在西域戈壁上的热血,是否会成为这个他们曾寄予厚望的大顺王朝,那看似光鲜的盛世华章之下,第一抹难以擦去、甚至预示着更多不详的污点?
无人能够回答。
他们只能沉默地坐着,感受着那份来自遥远边陲的寒意,渐渐地渗透了这京华之地的盛夏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