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鲸落新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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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余热,如同一位恋栈不去的客人,依旧盘桓在江南水汽氤氲的空气里,黏稠而滞重,仿佛连风都带着倦意,懒洋洋地拂过校园里那些蓊郁的香樟和梧桐,树叶摩挲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声的叹息。暮色渐合,天边最后一抹橘红与绛紫交织的霞光,正被缓慢侵蚀的、沉甸甸的灰蓝色夜幕悄然吞噬。
华灯初上,江南某某大学男生宿舍楼那原本在漫长假期中显得空旷寂寥的走廊,因着开学季的临近,重新被行李箱滚轮与粗糙水泥地面摩擦产生的、连绵不绝的咕噜声,久别重逢的、刻意压低却仍难掩兴奋的喧哗,以及各种熟悉或陌生的、带着天南地北腔调的方言所填满。
空气里漂浮着假期积攒的灰尘被扰动后扬起的微腥,阳光炙烤后残留的余味,年轻身体散发出的、混合着汗液与洗发水香波的荷尔蒙气息,共同构成一种独属于校园重启的、躁动而又充满生机的氛围。
戚睿涵站在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斑驳脱落的226寝室深褐色木门前,手里下意识地攥紧了刚从家里带来的、帆布背包那略有些粗糙的带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背包沉甸甸的,不仅装着换洗衣物和几本闲书,更仿佛装载着一段被强行压缩、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沉重时光。门缝下方透出狭长的、昏黄的光线,隐约的人声和一种奇异的、与宿舍环境极不协调的声响与气味从中渗出。
门内传来的,不是他预想中熟悉的、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游戏技能释放的音效或是男生间插科打诨的玩笑,而是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猛烈爆炒锅气的香气——那是油脂与高温在瞬间碰撞产生的、略带焦糊的醇厚焦香,霸道地混合着老陈醋被热力激发的、开胃醒脾的酸爽,以及砂糖融化后特有的、黏稠而温暖的甜腻,还有葱段、姜末、蒜蓉在滚烫热油中尽情释放的、辛烈而奔放的复合滋味。
这几种强烈的味道交织、融合,共同构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属于“家”与“厨房”的、踏实而温暖的信号。这气味与他记忆中宿舍常有的、千篇一律的泡面调味粉包、廉价外卖的油脂味以及年轻男孩身上难免的汗味截然不同,像一把无形却精准的钥匙,瞬间撬开了他感官深处某种关于“回归”的、近乎实质的确认感。它如此具体,如此鲜活,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推开这扇门,将踏入的不是一间大学宿舍,而是某个烟火气十足的、飘着饭菜香的家常角落。
他略微停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深深镌刻在记忆里,然后,抬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轻响,狭小的宿舍内部景象伴随着更浓烈的香气和热度,扑面而来,映入眼帘。
寝室中央,那块平日里堆放杂物、偶尔用来下脚的空地,此刻被一个略显矮小、漆面有些磨损的折叠桌占据。桌子旁,李大坤,他那身材敦实、肩背宽阔、面相憨厚中带着一丝执拗的山西室友,正背对着门口,微微弓着腰,像一尊守护着圣火的虔诚祭司,专注地守在一个正滋滋作响、不断升腾着白色蒸汽的小电锅前。
李大坤身上系着那条标志性的、从东北老家带来的、印着略显褪色却依旧醒目的“厨神”二字的深蓝色围裙,围裙带子在略显壮硕的腰后系成一个有些紧的结。他手里那柄锅铲翻飞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宿舍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专业的熟练与节奏感,手腕抖动间,锅里的食材均匀受热,酱汁收拢。额头上密布着细小的汗珠,在头顶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老旧白炽灯的直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他的脸庞被灶火——或者说那可怜的小电热丝竭力模拟出的热浪熏得泛红,如同秋日里熟透的苹果,但那神情却是一种全然的、近乎虔诚的放松与满足,眉头舒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浸在创造美味中的笑意。
“回来了?正好,尝尝我刚做的糖醋里脊,火候差点意思,宿舍这破电压,爆炒愣是给整成水煮了都,但这勾芡我觉得绝了,酸甜口调得正好!”李大坤头也没回,声音洪亮,带着东北口音特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热情和自来熟,那语气自然得仿佛戚睿涵只是去楼下水房打了个开水,而非经历了一场跨越数百年时空、充满了血火与离乱的漫长离别。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眼前那口小小的、决定着今晚菜肴成败的电锅上。
桌旁,另外两位室友,曾文帅和周御,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各自端着印有卡通图案或学校logo的饭碗,手里攥着筷子,身体不约而同地前倾,脖子伸得老长,眼神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在锅里那些正裹着浓稠橙红酱汁、在残余热力作用下微微弹跳、发出诱人细微啵啵声响的肉块上。那姿态,像极了两只在巢穴边缘、焦急等待母鸟投喂的雏鸟,充满了对食物的原始渴望。
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和戚睿涵踏入的脚步声,周御才仿佛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那盘即将成型的美食上撕开一条缝隙,抬了抬手,无声地晃了晃,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又迅速而坚定地黏了回去,仿佛错过一秒都是莫大的损失。曾文帅更是连头都懒得点一下,全部的注意力都奉献给了眼前的“盛景”,只是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戚睿涵将肩上略显沉重的背包随手放在自己靠门那张堆满了杂物的书桌旁的椅子上,那椅子上还随意搭着件假期前忘记收好的、带着些许霉味的外套。他没有立刻加入那围绕着小桌的、充满期待的小圈子,而是就站在门口,再次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任由那熟悉又亲切的、带着滚烫人间烟火气的浓郁香味毫无保留地充满肺叶,仿佛要将这几个月中吸入的那些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混杂着烽烟硝尘、腐烂尸体与苦涩草药的气息,从最深处彻底地置换、清洗出去。这香味像温暖的潮水,冲刷着他那颗在异时空漂泊了太久、已然有些僵硬的心脏。
他缓缓走过去,脚步踏在熟悉的水泥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伸出手,拍了拍李大坤那结实得如同小城墙般的后背。手掌触碰到围裙下的棉质T恤,能感到一片被汗水洇湿的潮热。
小小的寝室因为这小灶的持续工作,温度似乎都比外面闷热的走廊高了好几度,空气黏稠而温暖,夹杂着饭菜香和年轻男孩的体味,显得格外拥挤,却也格外的……有生活气息,一种踏踏实实落在地面上的、属于平凡安稳日子的、令人心安的温暖。
李大坤麻利地将锅中最后一点闪烁着油光的、晶莹剔透的糖醋汁液裹着的里脊肉盛进一个略显陈旧、边缘带着个小缺口的白瓷盘里,动作干净利落。他一边用围裙角擦着湿漉漉、沾着油星的手,一边摇头笑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经历过真正风雨后的云淡风轻:“可别提那什么御厨总管了。听着是风光,宫里的赏赐也确实不少,金瓜子银锭子也见过摸过。可整天在皇帝,在他眼皮子底下转悠,那真是提着脑袋做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道菜咸了淡了,火了轻了,不对他老人家瞬息万变的胃口,更怕不知怎么就卷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宫闱破事里。哪有现在自在,”
他说着,环顾了一下这间略显凌乱、墙壁上贴着泛黄海报、角落里堆着篮球和哑铃、却充满了无拘无束自由空气的宿舍:“想做什么做什么,咸了淡了,火候过了,哥几个还能凑合吃,顶多笑骂一句‘大坤你今天失手了’,也没啥大不了的,顶多罚我刷一个星期的锅。这心里头,踏实。”
曾文帅早已迫不及待,趁着李大坤说话的空隙,眼神一凛,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闪电般伸出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最大、色泽最是诱人、酱汁挂得最是饱满的里脊,也顾不得那刚出锅滚烫的温度,飞快地塞进嘴里。
高温瞬间刺激着口腔黏膜,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口腔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脸颊肌肉都扭曲起来,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那块美味吐出来,只能含糊不清地、一边努力咀嚼一边瓮声瓮气地问:“唔……好吃,烫……但是真好吃!睿涵,你上次在电话里说的云里雾里的……那个穿越,是真的啊?大坤真在那边给皇帝做饭?”他一边费力地咀嚼着,一边用混合着享受美食的满足与对离奇故事难以置信的狐疑眼神,在戚睿涵和李大坤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写满了“这故事太扯但我又希望它是真的”的复杂表情,仿佛在听一个精心编织却因为细节过于真实而显得漏洞百出的天方夜谭。
周御也终于将注意力从那盘仿佛具有魔力的糖醋里脊上暂时移开,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充满理性的探究,看向戚睿涵,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析意味:“我们都当你之前是受了什么特殊刺激,或者暑假闲得无聊,编了个极其复杂的故事来逗我们玩呢。毕竟,这事情太离奇,超出了正常认知范畴。可看大坤这回来后的架势,颠勺炒菜的范儿,举手投足间好像还真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还有你暑假那一个星期,莫名其妙就联系不上,辅导员那儿都正经报了备,说是参加什么封闭式学术项目……难道,真有其事?”他的语气更倾向于在庞杂信息中寻找逻辑支点,试图用理性的筛子过滤掉那些看似不可能的部分,留下可以验证的真实。
戚睿涵在曾文帅不情不愿挪出的一点空位的床沿坐下,身下陈旧的木质床板立刻发出了轻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李大坤递过来一双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水汽的木质筷子,他接过,冰凉光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却并没有立刻去夹那盘近在咫尺、令人垂涎欲滴的糖醋里脊。
戚睿涵的目光缓缓地、依次扫过三位室友熟悉而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庞——李大坤脸上带着灶火熏烤后的朴实红润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曾文帅眼中充满好奇的活泼与对美食的纯粹热爱;周御那冷静审视的专注背后,是试图理解并消化巨大信息量的努力。
窗外,是校园路灯在香樟树叶缝隙间晕开的、朦胧而柔和的光斑,映着枝叶随风摇曳的、模糊不清的黑影;室内,白炽灯明亮得有些刺眼,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饭菜升腾起的白色热气如同袅袅的薄纱,缓缓上升,模糊了书架上堆积如山的课本封面,模糊了墙壁上张贴的球星或动漫海报鲜艳的色彩,最终,只剩下兄弟们这几张年轻、生动、却带着各自疑问的脸庞,在光影与蒸汽的氤氲中,显得既真切又有些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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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如同无声无息涨潮的海水,再次温柔而坚定地涌上心头,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那金戈铁马、枕戈待旦的十数年,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喘息、在权力漩涡中如履薄冰般周旋、在历史洪流里试图奋力搏击改变航向的日日夜夜,其厚重的重量与惊人的密度,与眼前这平静得近乎琐碎、充满了食物油烟味和年轻人汗味的宿舍夜晚,形成了过于尖锐、几乎令人窒息的对比。
仿佛那一切波澜壮阔、血泪交织的经历,真的只是夹在现实这本厚重而平静的书卷中的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幻梦,如今书页轻轻合拢,梦便醒了,只留下一点恍惚的、抓不住的余味,和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空洞与疲惫。
戚睿涵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深海潜泳了太久的人,骤然浮出水面,需要时间适应那熟悉的、却恍如隔世的气压。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中那双冰凉的竹筷,仿佛要从那实实在在的触感中汲取某种讲述的力量。他需要组织语言,需要将那段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充满了个人情感与宏大叙事的复杂经历,用最平缓、最不易惊扰眼前这片刻脆弱安宁的语调,小心翼翼地陈述出来。那些惊心动魄,那些生死一线,那些爱恨情仇,都需要被包裹在平静的语气之下,以免吓到眼前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室友,也以免让自己再次被那些汹涌的情绪淹没。
“是真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没有真正用力说过话,但这低沉中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极度喧嚣与混乱后沉淀下来的、异乎寻常的平静,这种平静本身,就拥有一种超越言语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三个,我,大坤,还有……张晓宇,”提到这个久违的、带着伤痛的名字时,他的语调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后那不易察觉的颤音,眼神也瞬间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确实去了明末。从崇祯十七年那个天崩地裂的节点开始,一直到……顺朝初立,天下底定。”
他没有立刻渲染那些戏剧性的细节,没有描述初临乱世时面对饿殍遍野、刀兵四起的惊恐与茫然,没有描绘战场上冷兵器碰撞的残酷声响与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也没有言说宫廷深处那幽微难测的人心与无处不在的阴谋陷阱。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编年史般的、刻意抽离了情感的简洁,大致勾勒出时间的跨度,他们几人身份的转变,以及一些无法绕开、决定命运走向的关键节点——他们是如何在那个混乱的时局下因缘际会结识了那时尚且年轻、野心初露的吴三桂;自己如何在吴三桂的引荐下,怀着复杂的心情南下前往那个看似繁华却已风雨飘摇的金陵城;如何在那个人心惶惶、党争不休的南明小朝廷里,如同走钢丝一般找到微妙的立足之地;如何殚精竭虑地推动那脆弱不堪、阻力重重的“联明抗清”策略;如何在烽火连天的江北防线,与势不可挡的八旗铁骑进行一场场浴血搏杀;又如何眼睁睁看着内部无尽的倾轧猜忌和外部持续的巨大压力,如何一点一点拖垮了那个本就不堪一击的、汉家最后的朝廷;最终,又是如何见证并身不由己地参与了大顺政权取代南明,扫清残余抵抗势力,一统天下的过程。
他提到了董小倩,那个原本在历史中或许只是惊鸿一瞥的名字所代表的女子,她的聪慧机敏、内在的坚韧以及在后来那场席卷而来的大瘟疫中,所展现出的非凡勇气和悲悯之心。提到了为了弄清那场诡异瘟疫的真正根源,他与那位明末旷世奇才方以智一同,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条件下,如何靠着一点模糊的理论记忆和无数次的实践,艰难地研制出这个时空第一台具备实用意义的显微镜的曲折过程。
戚睿涵还提到了战场上,箭矢带着凄厉呼啸紧贴着头皮飞过时,那瞬间冻结血液的寒意;也提到了在瘟疫隔离营中,面对不断倒下、痛苦死去的军民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和挫败,以及最终在镜片下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那些游动的、微小而致命的细菌时,那种混杂着震惊、狂喜与更大忧虑的复杂心情。
最后,他提到了归来,那奇异的、令人头脑空白的时空错位感——对他们而言,是实实在在的十数年的颠沛流离、生死考验、情感纠葛,对于这个他们曾经熟悉无比的世界,仅仅冰冷地、无情地过去了一个星期。那种被时间抛掷、与世界脱节的疏离感,至今仍未能完全消散。
寝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头顶那架老旧的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发出规律的、催眠般的嗡嗡声,以及偶尔,谁的筷子尖端不小心碰到碗盘边缘,发出清脆又显得格外突兀的轻响,打破这沉重的寂静。
曾文帅和周御听得入了神,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着,连咀嚼的动作都彻底停滞了,仿佛生怕一点点多余的动静,就会像惊飞蝴蝶般,打断这不可思议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叙述,让眼前这由言语构建起的、光怪陆离的幻景瞬间崩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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