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钢铁洪流下的扬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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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前后脚,知府任民育也踉跄着跑了上来,官袍破损不堪,脸上满是烟灰和汗水混合的污迹,帽子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发髻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堪。“史大人,史大人!”他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城内多处起火,尤其是粮仓和靠近城门民居,火势蔓延极快。百姓惊恐万状,大部分都聚集在南门附近,人山人海,亟待疏导啊。衙役和民壮都快弹压不住了,再不想办法,恐生内乱,不待清兵来杀,就先自相践踏而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拭着不断流淌的泪水,却越擦越脏。

现实的危急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犹豫和悲情。刘肇基带来的最后战报,任民育描述的百姓惨状,以及戚睿涵那番关于“生者责任”的疾呼,在史可法脑海中激烈碰撞,最终促使他做出了那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史可法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终于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如此之深,仿佛要将扬州城内所有悲怆的空气都纳入肺中,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原本充满了疲惫、悲伤与死志的眼睛里,骤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生者的、沉重如铁的责任感与锐利光芒。他挺直了原本因疲惫而微微佝偻的脊背,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注入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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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夕阳余晖映照的血色天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南方,声音虽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力量,迅速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刘肇基听令!”

“末将在!”刘肇基猛地抬头,染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决然。

“你速速率领你本部还能作战的人马,依托街巷、废墟,交替掩护,节节阻击入城清军,尤其要设法迟滞那些‘铁甲怪车’。可用火油罐、炸药包攻击其底部、履带。不必死战,以阻滞、拖延时间为要,为百姓撤离争取机会。半个时辰后,无论战果如何,立即向城南撤退汇合!”史可法的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得令!”刘肇基抱拳,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几乎是必死的任务,但毫不犹豫,转身大吼着“不怕死的跟我来!”,带着一批亲兵和残部,如同扑火的飞蛾,毅然冲向了城内最为激烈、最为危险的战场,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硝烟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中。

“任知府!”

“下官在!”任民育连忙应道,努力挺直了身体。

“你立刻组织所有还能动用的衙役、民壮、以及军中辅兵,全力引导、疏散聚集在南门的百姓。老弱妇孺先行,青壮协助,尽可能携带口粮,从南门出城,沿运河向瓜州、镇江方向转移。告诉他们,朝廷大军在镇江接应,务必维持秩序,严防踩踏,若有趁乱劫掠、滋事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史可法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官遵命,必竭尽全力!”任民育领命,用袖子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双手,匆匆跑下城楼,奔向混乱的南门。

最后,史可法的目光落在戚睿涵和董小倩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信任,也带着一丝沉重的托付:“戚先生,董姑娘,你二人身手不凡,见识超卓,更熟悉……一些非常之理、非常之物。请你们立刻赶往南门,协助任知府维持撤离秩序,排查清军细作,并……尽力保护百姓安全,尤其是提防清军的‘火风筝’追击投毒。史某在此,亲自为你们,为全城军民,断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蕴含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阁部保重!”戚睿涵和董小倩知道此刻不是谦让和儿女情长的时候,齐齐拱手,眼神交汇间已明白彼此心意。两人转身,沿着满是碎石和血迹的阶梯,迅速冲下熊熊燃烧的城楼,身影没入弥漫的硝烟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中。

戚睿涵和董小倩穿过混乱的街道。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已成死亡陷阱,两侧的房屋还在燃烧,不时有梁柱坍塌,发出轰然巨响,溅起漫天火星。零星的战斗在各处爆发,明军小股部队利用熟悉的地形,与清军逐屋争夺,用生命换取着宝贵的时间。他们看到一名明军士兵抱着点燃的“万人敌”高喊着口号,冲向一辆“滑行炮”,在一声巨响中与之同归于尽,血肉与钢铁碎片四处飞溅;也看到清军骑兵在街道上纵横驰骋,雪亮的马刀挥舞着,砍杀着落单的士兵和不幸的百姓,鲜血喷溅在两侧焦黑的墙壁上。

“小心!”董小倩眼疾手快,猛地将戚睿涵拉向一旁,一支冷箭“嗖”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木柱上,箭尾兀自颤抖。几名清军散兵从巷口冲出,试图拦截这支看起来像是重要人物的小队。

董小倩娇叱一声,长剑出鞘,身法灵动如燕,剑光闪烁间,已是刺倒两人,剑尖精准地划过敌人的咽喉。戚睿涵也拔出长剑,凭借超越时代的格斗意识和力量,格挡开劈来的顺刀,反手一刀将另一名清兵砍翻,动作干净利落。剩下的清兵见势不妙,唿哨一声退走了。

两人不敢停留,加速向南门赶去。越靠近南门,人流越密集,哭喊声、叫嚷声、催促声汇成一片,秩序濒临失控。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无头的苍蝇,拼命向前拥挤,维持秩序的士兵和衙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用刀背和枪杆试图分开人流,但效果甚微。不断有老弱被挤倒,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被混乱的人潮淹没,再也无法站起。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和绝望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样不行,”戚睿涵对董小倩喊道,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被淹没,“得想办法建立通道!”他看到旁边有一辆被遗弃的、装满杂物的粮车。灵机一动,和董小倩合力,招呼几个尚有余力的青壮,将粮车推翻,横在路中,形成一道简易的屏障。

“大家不要挤,排队,按顺序走,挤在一起谁都走不了!”戚睿涵跳到粮车上,用尽力气大喊,他的现代普通话在江淮官话中显得有些突兀,但那焦急和真诚感染了部分人。“让老人、孩子和妇人先走,青壮男子在后面断后。我们是史阁部的部下,阁部正在后面为我们断后!”他反复呼喊着,声音已经沙哑。

提到“史阁部”,混乱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史可法的威望在此刻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一些人开始自发地维持秩序,帮助身边的老弱。董小倩则凭借高超的轻功,在人群外围和屋顶上纵跃,及时发现了几处可能引发大规模踩踏的拥堵点,并指引士兵前去疏导。她还用精准的箭术,射杀了两名试图趁乱抢夺财物、引发骚乱的泼皮无赖,暂时震慑住了局面。她的身影在火光和烟雾中时隐时现,如同一个敏捷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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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工作在一片悲壮与仓皇中艰难地进行着。明军士兵虽然败退,但大部分仍保持着最后的纪律,在军官的指挥下,且战且退,用血肉之躯努力为潮水般南撤的百姓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史可法依旧屹立在那个可以看到主要战场的箭塔下,他的旗帜依然在燃烧的城头上飘扬,这面旗帜吸引了清军的主要注意力,也为撤离的军民指明了方向和支撑的信念。

史可法冷静地指挥着残存的火炮和火铳队,对涌入城门的清军后续部队进行最后的阻击,直到亲眼看到大部分百姓的身影已经如同蜿蜒的长龙,消失在通往南方、被暮色笼罩的道路上,城内的抵抗枪炮声也渐渐稀疏,才在最后一批亲兵的死命护卫下,含着热泪,一步三回头地撤下了那片他誓死守卫、如今却不得不放弃的燃烧城楼。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阶梯,而是万千将士的英魂和扬州百姓的期望。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被地平线吞噬,天空被染成一片凄艳而绝望的血红时,扬州,这座坚守了七日、让不可一世的清军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江南重镇,最终还是落入了清军之手。清军的织金龙纛和各色旗幡,插上了残破不堪、仍在冒烟的城头,八旗士兵的欢呼声、各种腔调的狂叫怪笑声在废墟上空回荡,与城中尚未停歇的零星抵抗声、百姓的哭泣声形成了刺耳的对比。

清豫亲王多铎,在一众甲胄鲜明、骄横跋扈的将领簇拥下,骑在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上,从被炸得如同怪兽巨口的城门缓缓进入扬州。马蹄踩在尚有余温的瓦砾和尚未凝固的血泊中,发出“嗒嗒”的闷响。他看着街道两旁仍在噼啪燃烧的房屋,以及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和层层叠叠、姿态各异的双方士兵遗体,脸上并没有多少攻克坚城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疲惫。明军,尤其是史可法所部的抵抗意志之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些穿着怪异白色防护服、戴着鸟喙面具的士兵所展现出的韧性和针对性防御,更让他对南明残余势力的潜力产生了新的评估。虽然拿下了扬州,但很显然,南明并未失去全部抵抗力,那个能制造出“驱鬼罩”和一定程度上对抗瘟疫的人,以及能组织起如此有序撤退的史可法,依然是心腹之患。他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街道,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久,几路探马接连传来急报:

“报,王爷,滁州捷报,我军已攻克滁州,守将潜逃!”

“报,庐州捷报,庐州知府率军民撤退,庐州既已攻克!”

“报,德安方向捷报,德安府已被我军拿下!”

淮扬防线的几个核心要点,在数日内相继陷落。消息传到暂时在城南二十里外一处隐蔽林地安顿下来的史可法、戚睿涵、董小倩以及刘肇基、任民育等人耳中,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沉重,如同被一块寒冰冻结。扬州虽暂时撤离,保全了部分有生力量和大量百姓,避免了全军覆没和最坏情况的屠城,但淮扬防线的彻底崩溃,意味着南京以北的门户已然洞开,无险可守。清军挟大胜之威,其兵锋,下一步将毫无疑问地直指大明眼下真正的心脏——京师南京。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残月无光,星子稀疏。撤退的队伍在沉默和压抑的抽泣声中,继续向南艰难行进。队伍中,士兵垂头丧气,百姓满面悲戚,伤员的呻吟声时断时续。身后,扬州城的火光并未熄灭,反而因为清军的入城和可能的抢掠、纵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将北方的天际映照得一片持续不散的、令人心悸的暗红,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和这个时代的记忆里。

戚睿涵搀扶着一个腿部受伤的士兵,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片象征沦陷与毁灭的血红天空,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张晓宇带来的科技优势,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冰冷的钢铁阴影,沉重地笼罩着他。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战争的残酷,更来自于那种知识被滥用、历史可能被彻底扭曲的恐惧。

扬州的失守,仅仅是个开始,是这股历史洪流冲击下的第一个显着标志。戚睿涵知道,更艰难、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南京城内的党争倾轧、弘光皇帝的昏聩、各路军阀的拥兵自重……内忧外患,如重重迷雾。

而他们这几个意外的闯入者,必须在这看似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与历史惯性的夹缝中,寻找到那一丝或许存在、或许根本不存在的逆转曙光。前路漫漫,黑夜正长。他抬头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南京的方向,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考验和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