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晶芒破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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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似简单、源于生活常识的提醒,却如同暗夜中一道划破长空的耀眼闪电,瞬间照亮了戚睿涵混乱的脑海。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因为动作太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幸得董小倩及时扶住。“固定,对,稳定性,不仅仅是外部支架要稳,镜片之间的相对位置,光路的同轴性,也必须绝对固定!”

他激动地抓住董小倩的手,连声道:“小倩,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 他想起了现代显微镜的物镜和目镜是严格同轴固定在镜筒内的,调节的是载物台或整个镜筒的高度,而非镜片本身相互乱动。

他立刻拉住那位正要背起工具箱离开的琉璃匠人,又急忙唤住在一旁对着图纸苦思冥想的方以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阐述了他的新想法:暂时放弃追求那个可灵活调节但稳定性始终无法解决的复杂支架,转而先尝试制作一个简单的、固定倍数的镜筒。集中所有精力,从打磨废弃的镜片中,挑选出两片曲率最佳、最能匹配的透镜,一作物镜,一作目镜,然后将它们精确地、牢固地固定在一个加工精密的黄铜管的两端,确保光路能笔直、稳定地通过,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晃动和偏移。

方向一旦明确,并且回归到相对简单的结构,进展似乎立刻顺畅了些。匠人们重新燃起希望,从堆积如山的废弃镜片和半成品中,借助方以智改进后的简易光具座,进行精心的筛选和配对。

方以智则伏案疾书,重新设计了一个双层嵌套的黄铜圆筒。外筒稍粗,内壁车磨得光滑如镜;内筒稍细,外壁也同样精细加工,以确保两者套合时既能滑动调节焦距(这是保留的简易调节功能),又能紧密贴合,无明显晃动。镜片将被小心地用特制的、透明度极高的树胶(方以智从古籍中找到配方,由一位老药师精心调配)固定在铜筒两端经过精心车削的环形凹槽内,确保光轴一致。整个组装过程,在方以智的要求下,移至一间刚刚彻底清扫过、尽可能无尘的静室进行,所有人进入前需净手,动作轻柔,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扬起的微尘影响胶体固化或污染镜片。

这已经是第五十三次尝试了。之前的五十二次,或因镜片配对看似完美实则仍有细微偏差,或因固定时胶体涂抹不均产生细微应力导致镜片形变,或因树胶本身纯度不够含有杂质影响透光,均告失败。工坊角落里堆积的废弃零件和不合格镜片几乎无处下脚,记录着每一次失败原因、日期和改进设想的手稿也积累了厚厚一沓,如同一位沉默而沉重的见证者。

这一次,气氛格外的凝重。连平日里最为活泼、负责跑腿送饭的小沙弥,捧着素斋托盘进来时,都下意识地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将碗筷轻轻放下后便飞快地退了出去,不敢弄出丝毫声响。戚睿涵、方以智,以及那三位坚持到最后、眼圈泛红却目光专注的老匠人,紧紧围在临时搭建的、铺着洁净白布的工作台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不过一掌长短、闪烁着暗黄色沉稳光泽的黄铜镜筒上。它静静地躺在白布上,造型古朴而简洁,却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希望与重量。

方以智用一块最柔软的上好丝绸,如同对待绝世珍宝般,仔细地、反复地擦拭着镜筒的外壁,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初生婴儿的肌肤。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黄铜那微凉的质感与精密加工带来的顺滑。戚睿涵则在一旁,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提前清洗打磨好的、薄如蝉翼的透明琉璃片(这是玻璃匠人最新的成果),用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从李大坤昨夜紧急送来的、取自南京城内一处爆发疫情坊区的污水样本中,沾取了一小滴浑浊的液体,轻轻涂抹在琉璃片上,并用另一片更小的琉璃片极其谨慎地盖上,制成了一片简陋的“临时装片”。他知道,这片薄薄的琉璃片上,可能承载着无数关乎生死的秘密。

方以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室的紧张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他拿起那枚沉甸甸的镜筒,走到窗边光线最明亮处,用微微颤抖的手,将目镜一端凑到自己的右眼前,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拿着那片承载着未知的装片,将其对准了物镜的下方。

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窗外庭院中,几声不知愁的雀鸟在雨后天晴的湿漉枝头间清脆的鸣叫,以及众人压抑着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戚睿涵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紧紧盯着方以智侧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想从中提前读出命运的判决。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方以智维持着那个弯腰弓背的观察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化为一尊雕塑。起初,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装片或微微调节着镜筒与装片之间的距离,寻找着那个传说中的焦点。

渐渐地,随着他手指极其细微的调整,那紧蹙的眉头一点点地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前所未有的专注,仿佛整个人的神魂都被吸入了那小小的镜筒之中。紧接着,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又急速放大,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震撼。他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持握着镜筒的右手,竟开始出现一种不易察觉的、却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一种发现了全新世界、窥见了鬼神禁区般的激动与骇然。

“看…看到了…真的…真的有…”方以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颠覆认知的颤抖,“元芝…你快看,此中…此中别有乾坤,活物,微小的活物!”

戚睿涵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近乎粗暴地从方以智手中“夺”过那枚此刻重于千钧的镜筒,因为激动,他的手比方以智抖得还要厉害。他迫不及待地、小心翼翼地将目镜凑到自己的眼前,另一只手学着方以智的样子,颤抖地扶着那片装片,对着物镜。

起初,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模糊的亮光,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彩色斑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方以智刚才细微的动作,开始极其缓慢地、耐心地上下移动镜筒。一下,两下…突然之间,仿佛一层迷雾被瞬间拨开,视野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一个全新的、从未被这个时代任何人类肉眼直接观察到的、生机勃勃而又光怪陆离的微观世界,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在他眼前轰然展开!透明如凝胶、形态各异、如同幻影般在视野中缓缓蠕动、漂浮的微小生物(可能是原生动物或轮虫);一些更加细小的、杆状的、球状的、螺旋形的颗粒(细菌),有的聚集在一起如同散落的珍珠,有的成链状,有的则如同微型棍棒,密密麻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动态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节;还有更多无法辨认的、如同扭曲树枝、破碎星尘般的杂质和结晶……在这看似澄清、实则早已干涸浓缩的一滴污水残骸里,竟隐藏着如此喧嚣、如此诡异、如此惊心动魄的景象。这是一个充满了生命与死亡、美丽与恐怖并存的,隐藏在寻常视觉之外的幽冥世界。

“成功了…我们…我们真的成功了!”戚睿涵喃喃自语,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泥,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猛地放下镜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抱住身旁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方以智,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语无伦次地喊道:“密之兄,我们做到了。此镜可观微芒,可察秋毫之末,可窥鬼神之域。我们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

方以智也被这巨大的、颠覆性的成功冲击得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持重,反手紧紧抱住戚睿涵,眼眶同样湿润,连声道:“鬼神之功,此真乃夺天地造化之鬼神之功也。竟不知一滴之水,内藏乾坤如许,生灵如许。格物至此,方知自身之渺小,造化之无穷!” 他仰头望着屋顶,仿佛要透过梁木,直视那苍穹之上的奥秘,“先贤格物致知之说,今日方得实证其万一!”

周围的匠人们虽不完全明白两位主人究竟从那个小铜管里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景象,但见他们如此失态狂喜,相拥而泣,也明白这历时十余日、耗费无数心血的奇巧之物终于大功告成。压抑了太久的紧张、疲惫与期待,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欣慰与成就感,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相互拱手、拍打着肩膀庆贺,简陋的工坊内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纯粹的欢腾气氛。

戚睿涵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腔直冲头顶,多日来的焦虑、疲惫、挫败感在这一刻被这巨大的成就感和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冲刷得干干净净。他眼前阵阵发黑,是极度兴奋与长期缺觉导致的缺氧,但他努力用镜筒支撑着身体,站稳脚跟,高高举起这枚看似简陋、却无疑将划时代、洞幽冥的“观微之镜”,对着窗外那雨后格外明亮的秋日阳光,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泪水与无尽的感慨:“看见了,我们看见了!病魔无所遁形矣,苍生有救矣!”

这阵突如其来的喧闹与狂喜,立刻引来了寺中几位好奇的僧侣,以及一直守在附近厢房、闻讯赶来的李大坤。当李大坤从激动得说不出完整话的戚睿涵手中接过镜筒,依样凑到眼前观察那片装片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依然被亲眼所见的微观世界震撼得目瞪口呆。半晌,他才猛地一拍自己肥硕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激动地吼道:“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微生物。有了这个,分析病原体,确定是细菌还是病毒…呃,不管是什么,研制针对性的消毒手段,甚至…甚至将来研制疫苗和药物,就有了最直接的依据。睿涵,方先生,你们…你们立下了不世奇功,这是能改写历史的发现啊!”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栖霞寺的晨钟,迅速传遍了整个南京城。方以智与戚睿涵造出了能窥见“微虫”的神奇器物“观微镜”。顿时,整个南京城,从庙堂之上到市井之间,为之哗然,举城震惊。无论是秉持“格物致知”理念的儒生士子,还是信奉“万物有灵”的佛道人士,亦或是关心时局、忧心瘟疫的文武官员、寻常百姓,无不将信将疑,议论纷纷。有人视之为神迹,有人斥之为奇技淫巧,更有人迫不及待地想亲眼一睹那“水中小虫”的模样。

这股风潮自然也吹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弘光皇帝朱由崧在宫中闻听内侍奏报,初时以为乃是方士妄言,或又是某些人为了邀宠而编造的荒诞不经之谈,颇不以为然。直至方以智在几位勋贵大臣的保举下,亲自携带着那架珍贵的“观微之镜”入宫,在谨身殿上,当着皇帝朱由崧与内阁诸臣、部分勋贵戚臣的面,亲自演示。他取来少许宫苑池水、乃至皇帝御案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尘埃,制成临时装片,置于镜下,请皇帝及近臣逐一观看。

当朱由崧带着几分好奇与疑虑,学着方以智的指导,将眼睛凑近目镜时,那位杆状细菌与原生动物混杂的景象,同样给了他巨大的视觉与心理冲击。他惊得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差点带翻了御案上的茶盏,连呼:“奇技,真乃闻所未闻之奇技也。这…这水中竟真有如此多小虫游弋?朕平日饮用的茶水…” 他脸上血色褪去,显然后怕不已。

随即,这位虽然昏庸但也深知瘟疫厉害的皇帝,立刻意识到了此物在应对当前席卷江北、威胁南京的可怕瘟疫中的巨大价值。若能看清病魔形貌,寻踪觅源,或许真能找到克制之法。龙颜顿时大悦,阴霾已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当即下旨,嘉奖有功之臣:赏赐戚睿涵、方以智、李大坤三人黄金各百两,绫罗绸缎各二十匹,并敕令太医院及工部遴选聪慧工匠,全力配合三人,以此“观微之镜”为核心,加速对瘟疫病原的观察、辨识,以及防治方略的研定事宜。圣旨中特意强调,此乃“救国救民之要务”,任何人不得怠慢。

领旨谢恩,走出沉重宫门,秋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戚睿涵握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和沉甸甸的黄金,心中却并无多少物质上的喜悦,只有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与紧迫感。显微镜的成功,仅仅是打开了对抗瘟疫、对抗张晓宇疯狂行为的第一扇门,是漫漫长路的第一步。门后的世界依然迷雾重重,识别特定病原体、寻找有效的消毒或治疗手段、大规模制备合格的镜片推广使用…这一切,依然漫长而艰巨,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但无论如何,希望的火种,已经在这晶芒闪耀的镜片之中,被他们亲手点燃了。这微光虽小,却足以刺破笼罩在这个时代上空最深沉的黑暗之一。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被瘟疫和战火笼罩的土地,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