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琉璃玄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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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南京城仿佛也因白日里传来的噩耗而陷入了沉重的睡眠。淮安、凤阳、汝宁、归德、南阳五城相继因瘟疫沦陷的消息,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冰水的裹尸布,不仅覆盖了宫阙楼台,更紧紧缠绕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窒息着每一次呼吸。连夏夜本该喧嚣鼓噪的虫鸣,此刻听来也只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如同垂死者的呻吟,更添几分凄惶。

驿馆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将戚睿涵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个不安的鬼魅。他躺在硬板床上,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呐喊着疲惫,然而精神却如同被强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几乎要断裂的边缘,无法真正放松。

一闭上眼,白日里那惨烈的一幕便无比清晰地浮现:那些自愿试验疫苗的僧侣,他们原本平和的面容因高烧而扭曲,皮肤上可怖的疱疹与瘀斑,最终在痛苦的挣扎后归于沉默的宁静。那宁静,比任何惨叫都更令人心悸。尤其是那位最年长的道亮法师,虽脱离危险但仍旧疾病缠身,竟还挣扎着对他合十,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说:“戚……戚施主,莫要……自责……此乃……我佛弟子……应有之义……”这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自责、焦虑、对未来的茫然,还有对张晓宇那跨越时空的狠毒的愤怒,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罗网,将他死死困在混沌的梦境与清醒的折磨之间。

不知挣扎了多久,疲惫终于压倒了一切,将他拖入了深沉的睡眠。然而,这睡眠并非解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试炼。

梦境的光景骤然变幻。不再是古色古香、弥漫着檀香和药草味的屋舍,而是明亮得有些刺眼的房间,四周是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白色墙壁,以及无数闪烁着红绿指示灯的陌生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那是消毒水特有的、略带刺激性的清洁味道,与明朝时空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戚睿涵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奇怪的、略显宽松的白色长袍,材质光滑而陌生。

“戚睿涵,发什么呆?第三组培养皿的数据记录好了吗?就等你的结果做分析了!”一个熟悉又带着几分惯常严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他猛地转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是班长刘菲含!她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精明干练的模样,梳着利落的马尾,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超薄的电子平板,眉头微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她也穿着同样的白袍,衬得她更加专注而清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她需要处理和优化的数据。

“班……班长?刘菲含?”戚睿涵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时空错乱的强烈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试图找到李大坤或者张晓宇的身影,却只看到更多穿着白袍、行色匆匆的陌生面孔。

“是我。看来你的意识连接还算稳定,比预想的延迟要小。”刘菲含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无波,仿佛他们只是在大学的生物实验室里准备一次寻常的课堂实验,而非在跨越时空的梦境中相会,“时间不多,听我说。你之前根据现代医学知识,提炼疫苗的思路方向没错,试图利用灭活病原体激发免疫反应,这是根本原理。但你的方法太粗糙了,简直像是用石器时代的工具进行微雕。”

她不再多言,领着还有些晕乎乎的戚睿涵走到一个散发着金属冷光的平台前,上面放置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结构精密的设备。“细菌、病毒,这些病原体微小到远超你的想象,它们的尺度是以微米、纳米来计算的。你用的那种依靠感觉和经验控制的高温灭活法,火候、时间稍有偏差,结果便是天壤之别——要么无法完全杀死它们,导致接种者反而感染疫病;要么过度破坏其抗原结构,导致疫苗完全失去效价,白白浪费资源和时间,更可怕的是,还可能因为提取过程中混杂的杂质蛋白或其他微生物,本身就可能引起严重的过敏或毒性反应。”

她的手指指向一台造型奇特、有着复杂金属臂和多组镜筒的仪器,那仪器的精密程度是戚睿涵在明朝绝对无法想象的。“要想精确观察、分离、提纯,乃至最终确认灭活是否成功,你需要这个——显微镜。高倍率的复式光学显微镜是基础,它能让你真正看到那个肉眼无法企及的微观世界,看清敌人的真实面貌,它们的形态、结构、运动方式。只有看清了敌人,你才能找到真正克制它的方法,验证你的灭活手段是否有效,筛选出有效的抗体血清。否则,一切都是盲人摸象,赌运气而已。”

梦境中的场景再次模糊、转换,他们似乎又进入了另一个充满虚拟光屏的操作空间。刘菲含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点动、滑动,呈现出各种复杂的分子式、化学键和三维结构模型。“还有防护,你们现在用的那种所谓‘防化服’,不过是厚布浸药再加上个造型古怪的鸟喙面具,过滤效果极其有限,心理安慰大于实际作用。关键在于材料的致密性和特殊的化学处理,需要合成或找到具备类似N95口罩过滤效率、以及具备抗液体喷溅功能的纤维织物,才能有效阻隔病原体通过空气飞沫和接触传播。这涉及到高分子化学和材料工程学,以你们现在的条件……”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梦境中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冲击着戚睿涵的认知。他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记忆下每一个细节,那些闪烁的结构图、复杂的参数、陌生的术语……尽管许多专业内容他听得云里雾里,如同听天书,但核心要点却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要精准对抗微观世界的敌人,必须要有能窥探微观世界的眼睛——显微镜;要保护自己,必须要有能隔绝微观世界的屏障——真正的防护服。而前者,是解决当前困境的燃眉之急。

“……记住,科学的道路没有捷径,但正确的方法和工具能让你少走无数弯路,避免无谓的牺牲。”刘菲含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戚睿涵,那边……历史的走向,无数人的性命,就靠你了。找到显微镜……”

话音未落,整个梦境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崩解。

……

戚睿涵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窗外,天色已是微明,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纸,驱散了室内的黑暗。然而,比晨曦更明亮的,是梦境中那个关键词——“显微镜”!这三个字,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划过的一道惊天霹雳,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对,显微镜,必须有显微镜!”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没有它,对付张晓宇发动的这场卑劣的细菌战,就如同蒙着眼睛与一个隐形的刺客搏斗,所有的努力都可能是徒劳,甚至适得其反。白日里僧侣们的牺牲,绝不能重演。

他再也无法安坐,匆匆用冷水抹了把脸,试图驱散最后一丝睡意,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门,去找李大坤。他知道,这个时间,李大坤通常已经在御膳房督促准备宫里的早膳了。

果然,在御膳房外的廊下,他找到了脸上带着明显倦容的李大坤。李大坤刚指挥着小太监们将一笼笼精致的点心端走,身上还带着烟火与食材混合的气息。

“大坤!”戚睿涵一把拉住他,也顾不上礼节,急切地将他拉到僻静处,压低声音,将昨晚那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详细复述了一遍,尤其是刘菲含强调的“显微镜”概念,以及粗糙灭活法的巨大风险。

李大坤初时还有些睡眼惺忪,但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当听到“显微镜”能看见微小细菌时,他那双因长期掌勺、习惯于辨别火候与食材细微变化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也迸发出了一丝惊异与希望的光亮。

“显微镜?能看见微小之物的镜子?”李大坤搓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努力在记忆深处挖掘着,“我记得……高中历史还是生物课上确实讲过,好像是个叫……叫列文虎克的荷兰人,对吧?他不是科班出身的科学家,好像是个看门的还是管市政的?就凭着自己的一股子钻劲和打磨镜片的手艺,用自制的显微镜,无意中发现了水滴里的微生物世界!”

“对,就是列文虎克!”戚睿涵一击掌,情绪更加激动,“他不是学院派,而是靠着匠人精神和实践成功的榜样。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现有条件下,我们未必不能尝试复制他的道路。至少,我们有明确的方向!”

希望的火焰再次在两人心中点燃,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绝望的阴霾。他们立刻行动起来,首先想到的是借助官方的力量。戚睿涵利用自己目前的影响力,向南京钦天监和负责宫中器物制作、保管的太监求助,描述需要透明度极高、质地均匀无瑕的水玉(优质水晶)或上等琉璃,以及手艺最为精湛、能够理解新奇概念的磨镜匠人。

然而,现实很快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钦天监的官员对“窥微之镜”的概念茫然不解,认为观测天象自有传统仪具,对此等“奇技淫巧”不甚热心,只敷衍说库中并无符合要求的水玉。而宫中的太监更是面露难色,表示匠作监的工匠世代相传,只知打磨铜镜、制作琉璃盏,对于要求的“极度凸透”或“极度凹透”的镜片闻所未闻,直言难以制作,甚至暗示这可能是强人所难。

几次碰壁之后,两人意识到,依靠现有的官僚体系和传统工匠,恐怕短时间内难以突破。

“求人不如求己,至少先试试看。”戚睿涵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想到了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大坤,我们先试试用现有的放大镜叠加效果,看能不能勉强观察到一些东西,哪怕只是模糊的影像,也能验证一下思路。”

李大坤表示同意,他利用御厨总管身份之便,很快找来几片宫中用于鉴赏书画、玉石把玩的小巧放大镜。这些放大镜边框精致,镜片打磨得也算光滑,但倍数普遍有限,最多不过三五倍。

他们在戚睿涵居住的驿馆房间内,关紧门窗,只留一缕阳光从窗缝透入,形成一道清晰的光柱。然后,他们用书本和随手找来的木块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且不稳定的支架。戚睿涵小心翼翼地将两片放大镜一上一下地叠放在支架上,下方放置了一小滴取自前几日试验失败后死亡的患病实验动物(一只兔子)身上采集的脓液。他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镜片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两片镜片之间的距离和角度,眼睛紧紧贴在上方的镜片后,努力聚焦。

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晕和扭曲拉长的色块。那滴脓液确实被放大了些许,但边缘模糊不清,内部结构全然无法分辨,更像是一团被搅浑了的、颜色诡异的污迹。他稍微移动一下身体或者镜片,整个影像便剧烈晃动、变形,根本无法稳定观察,更别提看清任何想象中的“细菌”了。

“不行,”戚睿涵猛地抬起头,长时间聚焦让他眼睛酸涩难忍,他用力揉着睛明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挫败,“放大倍率远远不够,而且像差太严重了,边缘扭曲得厉害,根本看不清任何细微结构。这样别说分辨细菌病毒的形态,连脓液里可能存在的细胞大概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

李大坤也凑过来,依样画葫芦地尝试观察,结果与戚睿涵一般无二。他叹了口气,放下镜片,无奈道:“看来光是简单叠加不行,光学路径不对,镜片本身的精度也差得太远。列文虎克那是把单片镜片磨到了极致,接近球形,我们缺的就是这个极致的手艺和精度啊。”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桌上那几片孤零零的放大镜,在透入的阳光照射下,反射着无辜而冰冷的光。窗外传来的渐渐喧嚣起来的市井之声——小贩的叫卖、车马的轱辘声、行人的交谈——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着他们不自量力的努力。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如同天堑般再次无情地横亘在眼前,似乎无法逾越。

戚睿涵盯着那几片放大镜,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脑海中飞速回忆着高中生物课上老师讲述的显微镜发展史,从列文虎克的单透镜显微镜到后来罗伯特·虎克(RobertHooke)等人改进的复式显微镜……原理似乎并不复杂,无非是物镜形成放大实像,目镜再次放大虚像,但关键的瓶颈,依然在于高精度的镜片打磨……

“难道……真的要我们自己去找材料,找一个真正有天赋和耐心的能工巧匠,然后从头开始学习磨镜技术,一点点试错?”戚睿涵喃喃自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每耽搁一天,甚至一个时辰,前线就可能多一座城池被瘟疫吞噬,多无数百姓在痛苦中丧生。张晓宇是不会给他们慢慢研发的时间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是董小倩。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如同夏日清晨带着露水的莲叶,清新而温婉。她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散乱堆叠的书本、临时搭建的粗糙木架、桌上那几片显得无比落寞的放大镜,以及戚睿涵和李大坤脸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沮丧与焦虑,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她的目光尤其落在戚睿涵那紧蹙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双眼上,闪过一丝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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