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染洛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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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将军的左翼还在战斗!”董小倩突然指向左翼方向,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
果然,在弥漫的、逐渐稀释的毒烟边缘,左翼阵地依旧传来虽然减弱却依旧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简仲功所部因为位置相对偏离毒气投射的中心区域,且风向略有偏差,并未受到直接的、毁灭性的覆盖,但他们此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渡河清军的主力,在解决了中央防线的抵抗后,正如同嗜血的狼群,掉头向着他们这支孤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了疯狂的冲击。
可以远远望见,简仲功那魁梧的身影依旧在敌群中左冲右突,他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那柄泼风大刀已经砍出了数个明显的缺口,挥舞起来不如之前那般凌厉,但他依然像一尊不屈的战神,牢牢钉在阵地的最前沿,他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数量急剧减少。
“必须接应简将军撤下来,”吴三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统帅的冷静,当机立断,“他是难得的勇将,更是军心所系,绝不能折在这里!”
然而,派谁去接应?清军已经控制了大部分河岸区域,通往左翼的道路被重重清军和混乱的溃兵阻断,此时派兵出城,无异于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甲胄破碎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城头,几乎是扑倒在吴三桂脚下,带着哭腔嘶喊道:“侯爷,简将军……简将军他……”
“他怎么了?快说!”吴三桂心头猛地一紧,俯身抓住传令兵的胳膊。
“简将军被尼堪的骑兵偷袭,身中数箭,其中一箭透甲而入,重伤昏迷。左翼……左翼现在群龙无首,弟兄们死伤惨重,快……快顶不住了!”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城头每一个人的心上。简仲功重伤昏迷,左翼这支唯一的、还在坚持的抵抗力量若再被彻底击溃,清军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完成合围,将城外所有残存的关宁军抵抗力量一口吃掉,然后从容布置对外城的最后总攻。
一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笼罩了城头。只有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伤者的哀嚎和寒风的呼啸,提醒着人们现实的残酷。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站了出来。是参军杨铭。他平日里更多是作为运筹帷幄的文士形象出现,负责军务文书、参谋策划,此刻却已是顶盔贯甲,脸上带着一种与往日温文尔雅截然不同的决然与平静。
“侯爷,末将请命!”杨铭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吴三桂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多年,亦师亦友的老部下,眼神复杂无比。“杨参军,左翼已是死地,此去……”他顿了顿,后面的话不忍说出口。
“侯爷,局势危急,顾不得许多了。”杨铭坦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看透生死的淡然,“睿涵兄弟说得对,必须有人在洛河边拖住他们,哪怕多拖一刻,内城的准备就能多一分。末将虽是一介书生,不擅阵前搏杀,但于军略调度、稳定军心尚有几分心得。愿效绵薄之力,为我关宁军,为这河南府全城百姓,争取时间。”
他没有再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吴三桂一眼,那眼神里有对主帅的忠诚与告别;又看了戚睿涵和董小倩一眼,那眼神里有对年轻后辈的嘱托与期望。
吴三桂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重重一拍,落在杨铭的肩膀上,力量之大,让杨铭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好,好,我拨给你五百精锐,不,八百,你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回来!”
杨铭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兵贵精不贵多。此时城门不宜大开,人多反而目标太大,行动不便。三百人足矣。皆选敢死之士即可。”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城内某个方向,声音低沉了一丝,“若……若末将未能归来,请侯爷,看在多年情分上,照顾我那风烛残年的老母,和尚未成年的幼子。”
说完,他不再犹豫,整了整腰间那柄更多是装饰作用的佩剑,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下城楼。他的背影在晨曦和硝烟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挺拔如松。
吴三桂红着眼圈,立刻下令。很快,一支三百人的敢死队在瓮城内迅速集结完毕。他们大多是跟随杨铭多年的老兵、家丁,或者是自愿报名的悍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凶狠,眼神如同即将赴死的野兽。他们检查着兵器,将箭矢插在顺手的位置,有些人默默地与熟悉的同伴交换着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缝隙。杨铭翻身上马,抽出佩剑,向前一指。
“为了关宁军,杀!”
“杀——!”
三百敢死队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像一支射向死亡之地的利箭,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城门,冲向了那片已被硝烟、死亡和绝望彻底笼罩的左翼阵地。
城头上的人,包括吴三桂、戚睿涵、董小倩,以及所有能望见那边的士兵,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那决绝的背影,在残垣断壁和混乱的战场上闪转腾挪,奋力冲杀,身影逐渐变小,最终被更加浓密的硝烟和不断涌上的清军浪潮所吞没。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悲壮而无奈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时间在焦灼和祈祷中缓慢地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左翼方向的喊杀声起初变得更加激烈,甚至一度将清军的攻势压了回去,隐隐有反推的迹象,显然是杨铭带领的援军起到了作用,与残余守军汇合,稳住了阵脚。戚睿涵甚至能想象出,杨铭此刻正如何冷静地收拢溃兵,重新编组,利用地形构筑简易防线,发挥他善于组织的长处。
然而,好景不长。清军主帅豪格和副帅尼堪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支残军的顽强和威胁,迅速调集了更多生力军,尤其是骑兵,投入对左翼的进攻。战火再次变得炽烈,左翼的抵抗声势在清军绝对优势兵力的反复冲击下,逐渐被压缩,喊杀声的范围明显变小,但却始终没有完全熄灭。
杨铭接手指挥后,奇迹般地收拢了简仲功的残部,以及从中央防线溃退下来但尚有战意和体力的散兵游勇。他利用几处相对坚固的废墟、一段半塌的矮墙和交错的血壕,重新组织起了一道虽然单薄却异常顽强的防线。他没有像简仲功那样身先士卒地冲锋陷阵,而是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不停地下达着命令,指挥着士兵们轮流上前阻击,利用地形节节抵抗。
他们缺乏箭矢,火铳的铅弹也早已告罄。战斗很快进入了最残酷、最原始的白刃阶段。清军凭借着改良后的火铳和近距离投掷的震天雷,步步紧逼。每一次清军以为即将突破这道单薄的防线时,总会有军官带领士兵发起一次凶狠的反扑,将突入的清军硬生生砍杀出去。杨铭的指挥,如同在下一盘以生命为棋子的残棋,冷静、精确,最大限度地消耗着敌人的兵力和时间。
“看,是我们的旗帜!”董小倩忽然指着左翼阵地的方向,声音中带着激动。
只见在一片混乱、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面残破不堪、布满箭孔和烟熏火燎痕迹的明朝日月旗,依旧在硝烟中倔强地飘扬着。旗帜下方,正是杨铭和他率领的守军,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将清军相当一部分主力拖在了洛河岸边,使其无法全力展开,进攻外城城墙。
这面屹立不倒的旗帜,成了此刻战场上所有还能看到它的明军将士眼中,最耀眼的精神支柱。它象征着抵抗,象征着不屈,象征着希望尚未完全泯灭。
吴三桂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用力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杨铭这是在用他自己和数百敢死之士的生命,为他争取调整布防、重整旗鼓的宝贵时间。他立刻强压下心中的悲恸,嘶哑着喉咙,连续下达命令:收拢所有溃退下来的败兵,重新编组,分派军官;将城内有限的火炮和弓弩手集中调配到清军最可能主攻的外城段落;组织民夫抢运擂石滚木,加固城防……
然而,清军的杀手锏,或者说,那个投靠了清廷的穿越者张晓宇的“现代智慧”,并未用完。
天空中,那令人憎恶的“嗡嗡”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更高,更稳。一架明显比其他火风筝更大、做工更精细、飞行姿态也更稳定的大型火风筝,如同在战场上空盘旋寻找猎物的秃鹫,它的目标,赫然便是左翼阵地那面依旧在飘扬的、象征着不屈精神的日月旗。
“小心天上!”戚睿涵瞳孔骤缩,厉声警告,但他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到那么远,淹没在战场巨大的嘈杂声中。
那架大型火风筝在空中优雅地盘旋了半圈,似乎是在调整方向和高度,然后猛地一沉,开始了俯冲。在接近旗帜上空的最佳投弹位置时,悬挂装置松开,一颗比其他震天雷明显更大、更沉重的黑色弹体,带着凄厉的、死亡的呼啸声,精准无比地落向了旗帜所在的位置——那里,正是杨铭临时指挥的位置。
杨铭似乎听到了那与众不同的破空声,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隔着遥远的距离,城头上的人似乎能看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平静,或许还有一丝解脱。他没有试图躲避,或许知道躲避已是徒劳,或许,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轰——”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剧烈、都要沉闷、都要震撼人心的巨响传来!一团巨大的、混杂着火焰和浓烟的火球从左翼阵地中心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断肢和泥土,呈环形向四周急速扩散,甚至让距离颇远的城头都感到了明显的震动,墙垛上的浮土簌簌落下。
那面倔强的、鼓舞了无数人的日月旗,连同那根饱经战火的旗杆,在这毁灭性的爆炸中,瞬间化为无数碎片,消失在翻滚升腾的浓烟与火焰之中。
爆炸中心的景象无法看清,但所有人都明白,那里,不可能再有任何生还者。杨铭,以及他身边最后一批忠诚的士兵,就在这声巨响中,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左翼阵地,在那一声终结一切的巨响后,所有的抵抗声、喊杀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公鸡,只剩下清军发出的、如同潮水般的胜利欢呼声,迅速淹没了那片土地。
城头上,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吴三桂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伸手死死扶住冰冷的墙垛,才勉强稳住身形。他闭上双眼,两行滚烫的热泪终究是无法抑制地冲破了他坚强的外壳,顺着沾染了硝烟和风霜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墙砖上,瞬间冻结成冰。简仲功重伤,生死未卜;杨铭,他视若臂膀、倚为智囊的兄弟、参军,就这样……尸骨无存……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戚睿涵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全身,让他呼吸困难。他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是杨铭第一个以平等的态度接纳了他这个“来历不明”之人;想起在山海关城楼上,杨铭如何耐心地为他分析敌我形势,介绍各方势力;想起自己因为现代人的疏懒,剑术练习懈怠时,杨铭那看似无奈实则关切的眼神和偶尔严肃的督促……往日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却无可避免地定格在那团吞噬了一切、象征着绝对毁灭的爆炸火光中。愤怒、悲伤、无力感,还有对那个投靠清廷、研制出这些恶魔武器的张晓宇的滔天恨意,在他心中疯狂交织、燃烧。
董小倩别过脸去,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耸动,无声地抽泣着。她虽是女子,却性情刚烈,极少落泪,但杨铭的壮烈牺牲,他临行前那平静而决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握紧了剑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弹指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生。
吴三桂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悲伤和脆弱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如同实质般的仇恨和决绝所取代。他一把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和冰碴,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嘶哑变形,却带着钢铁般不可动摇的意志,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为杨参军报仇!”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城头的绝望阴云。
戚睿涵和董小倩几乎同时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与吴三桂同样的火焰,那是对战友逝去的悲痛,是对敌人暴行的愤怒,是誓死方休的决心。他们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仿佛要从那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力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了低沉而有力、如同野兽咆哮般的怒吼:
“血债血偿!”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蕴含着无尽的悲愤与力量,在血腥弥漫的城头上回荡、碰撞,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很快,越来越多的士兵抬起头,擦去眼泪或血迹,握紧了武器,加入到这誓言之中。
“为杨参军报仇!”
“血债血偿!”
“杀尽胡虏!”
怒吼声起初零散,继而连成一片,最终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声浪,冲上云霄,震撼着整个河南府。这声音,预示着更加惨烈、更加残酷的战斗,即将到来。它不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复仇的号角,是玉石俱焚的宣言。
第二天,在付出了杨铭、简仲功(昏迷)以及无数忠勇将士生命的巨大代价后,河南府外城,总算还在关宁军手中。但这暂时的、摇摇欲坠的守住,是用无数像杨铭这样的忠勇之士的鲜血和生命浇灌而成的,显得格外沉重,格外黯淡,也格外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