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雨腥风见狼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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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发令如同一道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关外的冰雪与血腥气,迅速刮遍了清军控制下的北直隶大地。这风,不仅吹皱了永定河的春水,更吹散了无数人家屋顶上最后一缕温暖的炊烟。诏令一下,原本就因圈地、投充、逃人法等政策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市井乡村,更是被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恐惧所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戚睿涵和董小倩依旧穿着那身略显陈旧的黑白道袍,行走在京城通往郊外的尘土小道上。道袍下摆已然沾染了泥泞,如同他们此刻沉郁的心情。他们刻意避开了商旅往来、兵丁巡逻的主干道,选择穿行于那些更为偏僻、曲折,却也更能窥见真实民情、感受时代脉搏的街巷之间。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许多村庄十室九空,残破的土墙上还残留着战火的焦黑痕迹。偶尔见到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也都是行色匆匆,眼神躲闪,如同惊弓之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连往日里最是喧闹、充满生机的集市,此刻也显得异样沉闷。摊位稀稀拉拉,只有零星的叫卖声,有气无力,仿佛生怕声音大了,就会招来什么不测之祸。一些店铺甚至关门歇业,门板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内容无外乎是剃发、易服、严惩“逆党”的严苛律令。

“玄英子,你看。”戚睿涵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街口。

那里,原本是百姓聚集交换物资的小小空地,此刻却俨然成了一处森然的关卡。一面三角形的小旗插在土堆上,白底黑字,赫然写着“奉旨剃发”四个大字,那白色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黑色则如无底深渊,透着一股吸人魂魄的邪气。旗帜在无风的空气中颓然垂着,像一条僵死的毒蛇。旁边还有两面矩形长旗,迎风微微展开,分别写着“留发不留头”和“留头不留发”,字迹狰狞,透出铁与血的冷酷。旗杆下,五六名穿着深色号衣、腰佩顺刀的清兵,以及几个挎着木质剃头挑子、面露凶悍之色的“剃头士”,正虎视眈眈地设卡盘查。旁边已经围拢了一些被驱赶来的百姓,大多面带惶恐,眼神麻木或躲闪,如同待宰的羔羊。

一个看似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穿着浆洗得发白、甚至打了补丁的澜衫,在一群瑟缩的百姓中显得格外突出。他梗着脖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悲愤,试图与那些兵士理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此乃圣人之训,华夏之礼。尔等焉能……焉能强行剃发,毁我衣冠,悖逆人伦?”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引来更多窥探的目光,但那目光中多是怜悯与恐惧。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名领头的清兵小头目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动作粗鲁,像是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旁边一名面目凶悍、膀大腰圆的剃头士立刻上前一步,手中明晃晃的剃刀虚劈一下,厉声打断:“啰嗦什么酸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指着那两面长旗,“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上头有令,十日之内,一律剃发结辫,抗命者,斩立决!”

那“斩立决”三字,如同冰锥,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

那王秀才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握着拳头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般的激烈挣扎。对死亡的恐惧是本能,但对自幼浸染的华夏衣冠、孔孟之道的执着,似乎在这一刻压过了一切。他猛地一甩袖子,宽大的袍袖划过一个绝望的弧线,悲声长吟:“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吾乃孔圣人门生,岂能屈从于鞑虏之……”

“咔嚓”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阴霾天空中突然炸裂的闪电,骤然闪过!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声音戛然而止。

戚睿涵和董小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们距离事发地点并不算近,约有二三十步,但那利刃斩断颈椎骨的令人牙酸的闷响,以及随后重物倒地的“噗通”声,却仿佛就在他们耳边响起,清晰地、残酷地凿击着他们的耳膜。伴随着的,是周围百姓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短促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一颗头颅,带着惊愕、激愤与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土。无头的尸身晃了晃,脖颈处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随即软软地扑倒在地,温热的血液迅速汩汩涌出,浸润、染红了身下干涸的黄土,形成一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暗红。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方才还在低声劝解的那位路人,吓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其他等待剃发的百姓更是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妇女已经双眼翻白,直接晕厥过去,被家人死死扶住才没倒下。男人们也大多双腿发抖,牙齿打颤,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尿骚味和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的怪味。

“看到了吗?这就是抗命的下场!”那动手的清兵,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染血的腰刀在王秀才的尸体上随意蹭了蹭,抹去大部分血迹,然后恶狠狠地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人群,声音如同破锣,“下一个,都给老子麻利点!”

人群一阵压抑的骚动,再无人敢有丝毫异议。求生的本能压垮了一切尊严与坚持。人们默默地、机械地排着队,如同走向屠宰场的牲口,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刀。剃刀刮过头皮的声音“沙沙”作响,单调而刺耳,伴随着偶尔无法抑制的、被强行压抑住的啜泣,以及头发簌簌落地的声音。

然而,血腥的示范并未就此停止,残酷的标准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紧接着上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皮肤黝黑的农民。他显然已经按照要求剃了发,脑后垂着一根细小的辫子。但或许是因为极度紧张,身体不停颤抖,又或许是因为负责给他剃头的那个剃头士手艺粗糙、漫不经心,他脑后的辫子细小枯黄,勉强符合所谓的“金钱鼠尾”形态,但四周新剃的头皮上,竟还残留着些许发茬,未能刮得彻底光亮,摸上去有些扎手。

一名监工的清兵走上前,脸上带着挑剔和不耐烦。他伸出粗糙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在那农民头上一摸,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大胆刁民,竟敢敷衍了事,剃而不净?是不是心里还念着故明,存着悖逆之心?”

那农民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土石地面上,发出“咚咚”闷响,带着哭腔嘶喊:“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小的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不敢不敢啊!是……是剃头的大爷他……他刮得急……”

他试图辩解,将责任推给剃头士,但这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毫无意义。

“哼,还敢狡辩!”那清兵根本不听他废话,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心口。农民惨叫一声,向后翻倒。旁边另一名兵士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手起刀落,又是一道迅疾的刀光。

第二颗人头落地,无头的脖颈处鲜血狂喷,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人群中的啜泣声更大了,却无人敢放声。

然后又轮到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农民。他头顶前半部分剃得还算干净,泛着青光,可后面的辫子却明显比前一个粗了不少,更接近传统汉人发髻改梳的样子,而非严格规定的“金钱鼠尾”。而且他身上穿的,仍旧是汉人传统的交领右衽短衣。几个清兵互相使了个眼色,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拉住他羸弱颤抖的双臂,像拖拽牲口一样,硬生生将他拽到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用于“执法”的木台上。

“冤枉啊,军爷饶命!”那农民吓得涕泪横流,哭爹喊娘地叫喊,声音凄厉,“小的实在不知金钱鼠尾的正确款式啊。当时村里的剃头师傅就这么给我剃的,小的绝无二心,真的不知啊!”

“少废话!”那小头目清兵厉声呵斥,声音盖过了他的哭求,“金钱鼠尾的规制,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图画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些刁民,分明是阳奉阴违,心存故明,抗旨不遵。斩了!”

刽子手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工作,手起刀落——第三颗带着强烈不甘、困惑与绝望眼神的人头,滚落在木台上,又掉落到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第四个被检查的是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商人。他的头发剃得极为干净,头皮青光闪耀,那根细小的辫子也梳得油光水滑,显然是为了过关,花费了不少银钱打点手艺好的剃头士。那检查的清兵仔细摸了摸他的头皮,又拽了拽他的辫子,点了点头。商人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讨好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正准备说几句感谢的场面话。然而,那清兵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落在了他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常见的明式直身,宽袍大袖,而非满人窄袖紧身的袍褂。

“发式对了,衣服呢?”清兵冷冷地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商人一愣,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急忙解释道:“军……军爷明鉴,小……小人刚从南边进货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尚未来得及置办新衣……这就去,这就去成衣铺子买,马上换,马上换。”他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摸索着,似乎想掏出些银钱来疏通。

“易服与剃发,同等大事。圣旨煌煌,岂容尔等拖延?尔等汉人,冥顽不灵,惯会投机取巧。”那清兵眼中凶光一闪,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厉喝道,“杀了!”

刀光再起,那商人脸上的讨好笑容甚至还未完全散去,惊愕和恐惧才刚刚浮现,视野便已天旋地转。第四具尸体,伴随着飞溅的珠宝和碎银,倒在了血泊之中。

短短片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四条鲜活的人命,就以各种荒诞而残酷的理由,在戚睿涵和董小倩的眼前被轻易剥夺。理由或许是发型不标准,或许是衣服未换,或许仅仅是顶撞了一句。生命在这里,卑贱得不如草芥。

戚睿涵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冻僵。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他强行运气,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喉而出的呕吐感。他虽然来自后世,熟知这段历史,知道剃发令的残酷,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惨烈,但文字记载的冰冷与抽象,远不及亲眼目睹这血淋淋的、毫无人性的场面来得震撼与窒息。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了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源自现代人灵魂的怒吼与质问。

这就是野蛮对文明的践踏,这就是用屠刀推行的“统一”。

董小倩的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她虽出身武林,练就一身武艺,见识过江湖厮杀,但何曾见过如此系统性的、针对平民的、理由如此荒诞的屠杀?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赤裸裸的恐怖统治,是种族与文化灭绝的前奏。

她下意识地靠近了戚睿涵一步,右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去摸藏在宽大道袍下的短剑,但被戚睿涵用严厉的眼神及时制止。在这里,任何一点异动,哪怕只是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们肩负的使命,不容他们在此刻凭血气之勇行事。

两人沉默地看着那面在微风中似乎轻轻晃动的“奉旨剃发”旗帜,只觉得那白色是如此刺眼,那黑色是如此深邃,如同吞噬一切的深渊。周围的百姓们,在极度的恐惧和连续的刺激下,似乎已经变得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默默地、顺从地承受着这一切。街角只剩下剃刀刮过头皮的“沙沙”声,以及清兵偶尔响起的、不耐烦的呵斥声,衬得这片天地愈发死气沉沉,如同鬼域。

他们不敢久留,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与不适,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这片血腥之地。心情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

穿过几条更加破败、行人稀少的街巷,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时代的残酷无所不在,他们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京城着名的刑场——菜市口。这里历来是行刑之所,空气中似乎常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洗刷不净的血腥气和腐败气。今日,这里的气氛更是肃杀到了极点。

刑场周围已经被大队手持长矛、腰胯顺刀的清兵团团围住,戒备森严,水泄不通。旌旗招展,上面绣着狰狞的兽纹和满洲文字。

中间的空地上,黑压压地跪着二三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至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下至懵懂无知、尚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幼童,皆被粗糙的绳索捆绑,串成一串,如同待售的货物。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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