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道袍下的棋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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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倩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短剑,声音清冷而低回:“嗯。看得很清楚。多尔衮刚愎自用,手段酷烈,意在立威,以杀止抗;孝庄则更懂得权术与平衡,偶尔示以怀柔,但本质上,他们都是要将汉人彻底踩在脚下,磨灭我们的衣冠、发肤,乃至精神。那个李成栋父子,若真如李自成陛下所说,对清廷早有不满,心存怨望,或许就是我们在这铁板一块的黑暗中,撬动局势的关键一步,唯一的突破口。”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接触他们,迟则生变。”戚睿涵下定决心,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借口讲道说法,祈福消灾,是目前最稳妥、最不易惹人怀疑的方式。”
计划已定,两人不再犹豫。下午,戚睿涵便向负责看守、伺候他们的清宫管事太监提出,言称自己清晨于宫中静坐时,神游物外,偶有所感,察觉京城东南方位,似有将星晦暗,煞气与郁结不平之气交织,恐于大将运程不利,或引发无谓兵灾。
经打听,似是前明降将李成栋将军府邸方向。他身为修道之人,蒙天恩礼遇,愿前往为其讲解道法,平息躁动,化解戾气,也算为京城安定尽一份心力,为皇家祈福积功。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结合他们目前颇受多尔衮和孝庄“赏识”的特殊身份,管事太监不敢怠慢,也不敢轻易驳回,很快便安排了车辆和几名精锐的王府护卫随行,“护送”他们前往李成栋的府邸。
李成栋的府邸位于内城一处不算特别显眼的位置,门庭看起来甚至有些过分的冷清,石狮子略显陈旧,朱漆大门上的铜环也带着斑驳的痕迹,与一些满洲新贵的府邸相比,显得落寞而谨慎。通报之后,两人被引了进去。府内庭院不算开阔,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空旷,草木也显得有些疏于打理,透露出主人微妙而尴尬的处境。
在布置简朴、光线有些昏暗的花厅等候片刻,先出来迎接的正是李成栋的义子李元胤。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朗,身材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气与疲惫,眼神锐利而警惕,如同受伤的孤狼,快速地扫过戚睿涵和董小倩,以及他们身后那名手按刀柄、眼神炯炯、显然负有严密监视任务的王府护卫。
“不知两位道长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李元胤抱拳行礼,语气客气而带着明显的疏离感,声音略显低沉,“家父近日身体略有不适,偶感风寒,正在后堂静养。不知二位真人前来,所为何事?”他的目光在戚睿涵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审视这道士平静面容下隐藏的真实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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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睿涵心知对方警惕,也不着急,依照道门礼仪,单手立掌于胸前,微微稽首,神色从容平和,声音舒缓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玄真子,这是师妹玄英子。近日于宫中为皇家祈福,静中偶得感应,察觉贵府方向似有金铁杀伐之气与郁结不平之意隐隐交织,上冲于天,恐于家主运程不利,或引小人作祟,无端祸患。我二人既蒙天恩,修道之人,亦当怀济世度人之心,故不请自来,特来拜会。或可诵经祈福,讲解道法真谛,以化解戾气,导引祥和,助府上平安顺遂。”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自己“宫中贵人”的身份以抬高身价,让对方有所顾忌,又以玄妙的风水气运之说作为切入,合乎他们道士的身份,不易惹人怀疑,同时“金铁杀伐之气与郁结不平之意”这等语带双关的说辞,也足以引起知情人内心的震动。
李元胤目光微闪,显然听出了些弦外之音,但碍于那名王府护卫如同钉子般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地盯着屋内,不便多言,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淡淡道:“有劳道长挂心费神。既然道长有此美意,洞察天机,在下感激不尽。既如此,便请二位真人入内堂奉茶,细说端详。”他侧身示意,同时不着痕迹地对身旁一名一直垂手侍立、看似昏聩的老仆使了个眼色。老仆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进入更加僻静、陈设更为简单,甚至显得有些家徒四壁的内堂,分宾主落座。那名王府护卫毫不客气地站在门口内侧,双手抱胸,目光毫不放松地在戚睿涵、董小倩以及李元胤身上逡巡。
戚睿涵心中明了,不慌不忙,接过仆人奉上的清茶,略沾了沾唇便放下,然后开始讲述一些《道德经》、《南华经》中关于“顺势而为”、“柔弱胜刚强”、“虚静无为”、“化解心中块垒”的篇章。他语速平缓,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韵律和力量,仿佛山间流淌的溪水,清澈而沉稳。董小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眼帘低垂,手掐子午诀,仿佛神游天外,已然入定,实则全身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耳朵捕捉着堂内堂外最细微的声响,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门口护卫和李元胤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李元胤看似在认真聆听,手指却无意识地在粗瓷茶杯的边缘反复摩挲着,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宁,显然道士的讲道并未真正触及他心中的焦灼。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先前得到眼色的那名老仆,端着一壶刚沏好的、滚烫的热茶进来,准备为众人续水。在为李元胤倒茶时,他似乎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惊呼声中,整壶热茶竟脱手而出,向着门口那名护卫的方向泼洒过去!
事发突然,那护卫全部注意力都在屋内几人身上,完全没料到这意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跳开躲避,虽然身手敏捷,未被滚烫的茶水直接泼中,但官服的前襟和下摆已被溅湿了一大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甚是狼狈,顿时恼怒地瞪向那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赔罪的老仆。
李元胤也立刻起身,面带愠怒地呵斥道:“没用的老杀才,毛手毛脚,如此不当心,竟敢冲撞了王府的贵人,真是该死!”他转向护卫,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侍卫大哥,实在对不住,家教不严,让您受惊了。这身衣服……唉,真是过意不去。”
那护卫看了看湿漉漉、冒着热气的衣服,粘腻难受,又看了看一脸惶恐、不停鞠躬道歉的老仆和面带真诚歉意的李元胤,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李元胤立刻抓住时机补充道:“侍卫大哥放心,两位道长在此讲经说道,乃是清净雅事,弘扬正道,在下定会小心陪同,绝不会出任何差池。寒舍虽陋,还备有几件干净衣物,虽不及大哥的官服威武,但暂可替换。烦请快随这老仆去偏房更换,让他好好给您赔礼,莫要着了风寒,那可是在下的罪过了。”
护卫想着这是在李府内院,内外都有自己人守着,两个手无寸铁的道士,又能玩出什么花样?难不成还能飞了?加上衣服湿漉漉的确实难受,且秋意已深,穿着湿衣极易感染风寒,便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那老仆一眼:“带路,仔细着点!”然后跟着那不停道歉、几乎要跪下去的老仆快步离开了内堂。
就在护卫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廊下的瞬间,内堂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李元胤脸上的歉意和惶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鹰隼般的探究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猛地转向戚睿涵和董小倩,向前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问道:“二位究竟是何方神圣?所谓讲道化解,观测气运,恐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吧?你们身上并无寻常道士的烟火气,反而……有种特别的气息。”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戚睿涵,仿佛要穿透那身道袍,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时机稍纵即逝,不容丝毫犹豫和试探。戚睿涵没有任何犹豫,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李元胤那双充满警惕与期盼的眼睛,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清晰而坚定的音量说道:“李将军明鉴,贫道并非什么玄真子,我身边这位也非玄英子道友。我乃大顺皇帝陛下亲派特使,这位是董姑娘。我等冒险潜入这龙潭虎穴,正是洞察将军与令尊处境维艰,心念故国,特为救将军与令尊脱离苦海,共举义旗,反清复明,重振汉家河山!”
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测,但亲耳听到“大顺特使”这四个石破天惊的字眼,李元胤还是浑身剧烈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迅速涌上一股激动的潮红。他死死盯着戚睿涵,嘴唇翕动,似乎在急速判断这话的真伪,以及其中所蕴含的足以颠覆他们命运的巨大风险与千载难逢的机遇!是圈套?是试探?还是……真正通往救赎的道路?
戚睿涵不等他发问,继续快速说道,语气沉痛而激昂:“今日太和殿早朝,将军虽未在场,但想必很快便能听闻详情。摄政王多尔衮态度如何,对汉官汉民手段如何,苛政酷烈至于何等地步,将军身处其间,耳闻目睹,应比我们更清楚。满清视我汉人为牛马,为奴仆,剃发易服,毁我衣冠;圈地投充,夺我田宅;动辄屠城灭族,戕害我同胞性命。何曾有过半分真心接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与令尊本是堂堂明臣,迫于形势,一时权宜而降,难道就甘愿永远背负这武臣骂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残害自己的同胞故土吗?将军身上流淌的,终究是汉家血脉啊!”
李元胤的脸色变幻不定,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他咬牙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你们当真是大顺的人?可知此处是何等龙潭虎穴?京师重地,遍布眼线,若这是圈套,我父子顷刻间便是粉身碎骨之祸……”
“若是圈套,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冒险前来与将军推心置腹,自曝身份?”董小倩此时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我们亲眼目睹赵彦伯因言获罪,凌迟处死,株连三族;张炳栋苦苦劝谏,被斩立决,祸及乡邻;孔闻謤乞求祭祀先祖而不得,狼狈革职,逐出京师。多尔衮已明言,大清不要谏官,只要唯命是从的奴才。将军难道就甘心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匍匐在这等暴政之下,为奴为婢吗?将军是堂堂七尺男儿,手握兵刃,岂无血性?”
她的话如同烧红的利锥,狠狠刺在李元胤的心头,将他心中积压已久的屈辱、愤懑、不甘与隐忍瞬间点燃。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变得一片青白。显然,董小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挣扎,那是一个军人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就在这时,内堂一侧的山水屏风后,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异常沉稳,带着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沧桑感的声音:“元胤,请两位使者到里面说话。”
只见李成栋从屏风后缓缓转了出来。他年约四旬有余,面容比实际年龄更显沧桑,肤色黝黑,眼角额头刻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沉稳如古井,但深处却翻滚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阴郁与压抑的怒火,显然他早已来到屏风之后,将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元胤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关切与请示:“父亲!”
李成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目光如电,先是锐利地扫过董小倩,最终牢牢定格在戚睿涵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这位……大顺特使。方才之言,李某已在屏风后听得明白,字字句句,如雷贯耳,震人心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从一开始的克制平静,逐渐变得激动,带着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愤懑与沉痛,“不错,我父子二人当日徐州兵败,高杰将军不幸罹难,军中群龙无首,粮尽援绝,外有清军重兵围困,内无粮草接济,为保全麾下数千儿郎性命,不得已……不得已才暂降于清虏。此实为我李成栋一生之奇耻大辱,每每思之,痛彻心扉,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大明列祖列宗与高将军!”
他向前一步,声音愈发低沉,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入清以来,所见所闻,确如特使所言。满人骄横跋扈,视我汉人如猪狗牛羊。圈我土地,掠我财产,逼我同胞剃发易服,改易祖宗之制。稍有违逆,稍有迟疑,便是屠刀相向,血流成河。我父子虽苟全性命于此,然每日如坐针毡,如卧薪尝胆,羞惭难当。麾下儿郎,亦多有怨言,军心不稳。这武臣的帽子,重如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说到激动处,他虎目微微泛红,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戚睿涵心中一定,知道成功了一大半,立刻趁热打铁,语气恳切而充满力量:“李将军深明大义,忍辱负重,天下有识之士皆能体谅。如今抗清大势已成,烽火遍地。我大顺与南明诸公,已摒弃前嫌,结成抗清民族统一战线,上下同心,共御外侮,此乃华夏存亡续绝之秋也。将军若能于此关键时刻,幡然醒悟,弃暗投明,阵前起义,不仅可洗刷前耻,青史留名,彪炳千秋,更是为我亿万汉人同胞,挣一份堂堂正正的尊严与活路。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将军义举,必当鼓舞天下志士,给予清虏沉重一击!”
李成栋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点燃的火把:“特使所言天下大势,南北联合,李某在军中亦隐约有所耳闻,只恨未能确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如今我父子二人身处樊笼,名为总兵、副将,实则兵权有限,麾下兵马多被调散、监视,一举一动,皆在多尔衮及其爪牙的严密监视之下,尤其是那直接管辖我部的甲喇额真梭步化,更是如同跗骨之蛆,难以摆脱。内外交困,如何能成事?”他的语气中带着现实的忧虑与焦灼。
“机会就在眼前。”戚睿涵压低声音,语速更快,如同战鼓催征,“我们通过特殊渠道得到绝密消息,多尔衮因大同姜镶叛乱,不久必将亲自或派遣重兵挥师西进,攻打大同。届时,京城防卫必有调动,八旗主力西顾,正是将军行动之时。将军麾下,想必仍有忠于汉室、心念旧主的热血儿郎。只需暗中联络,等待时机,在清军主力西进,京城相对空虚之际,将军可设计以商议军情为由,邀那梭步化过府,趁机擒杀此贼,控制其部众旗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京城或周边诸如良乡、涿州等要地城门,接应我大顺与明军义师。届时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必能一举攻克京畿,光复故都,给清虏以当头棒喝,沉重一击。则天下震动,抗清局势必将为之大变!”
李成栋与李元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决断火焰和破釜沉舟的勇气。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冒险、九死一生的计划,但也是他们摆脱当前屈辱处境,甚至可能一举扭转乾坤、名垂青史的唯一机会。与其苟且偷生,背负骂名,不如奋起一搏,求个痛快,死中求生。
李成栋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块垒尽数吐出,他重重抱拳,面向戚睿涵,斩钉截铁,一字千钧地说道:“好,承蒙特使不弃,冒险前来,晓以大义,指明生路。我李成栋,愿率犬子元胤,以及麾下仍存血性、不忘故国的弟兄,弃暗投明,重归汉家旗下,誓杀鞑虏,以雪前耻。一切但凭特使与朝廷安排调度,李某万死不辞。只待时机一到,便以那梭步化狗贼之头,作为我部献予大顺与大明朝廷之投名状!”
“好,李将军真乃豪杰,国家栋梁,民族之幸!”戚睿涵心中一块千钧巨石轰然落地,也郑重抱拳还礼,内心激动不已,“具体联络方式、行动信号、接应地点,我们稍后会通过可靠渠道,再与将军详议。眼下,那位护卫恐怕快要回来了,我等不宜久留。”
果然,门外廊下已经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李元胤立刻收敛了脸上激昂的神色,重新坐回座位,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客气与些许疏离,甚至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仿佛在总结:“道长方才所讲《道德经》中‘柔弱胜刚强’之理,确实发人深省……”戚睿涵也立刻心领神会,提高了声音,神色恢复平静,继续接着之前的话题,讲解起一段《庄子·逍遥游》中关于“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的内容,语调和缓,仿佛之前的密谋、激动人心的誓约,都从未在这间静谧的内堂中发生过。
那名换好了一身略显宽大的普通棉袍的护卫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快,但看到屋内一切如常,三人安坐,茶盏依旧,那位年轻的道长仍在从容不迫地讲着玄妙的道经,便放下心来,重新站回门口的位置,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警惕了些,不时扫视着李元胤和屏风方向。
又过了约一刻钟,戚睿涵觉得时间差不多,再留恐引人生疑,便从容起身,拂了拂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稽首告辞:“……如此,贵府之隐忧戾气,经贫道诵经疏导,讲解真常之道,已渐趋平和。然戾气之根,在于心结。将军与少将军只需静心体悟道法自然、顺势而为之理,破除心中执障,外邪自消,自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贫道与师妹便不久留了,还需回宫准备晚课。”
李成栋父子起身相送,态度恭敬而感激,将戏做足:“多谢道长不辞辛劳,前来指点迷津,化解灾厄。真人妙语,如醍醐灌顶,我等受益匪浅。他日若有闲暇,还望道长不吝赐教,常来走动。”李成栋甚至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不甚丰厚的红封,执意要塞给戚睿涵,作为“香火之资”,被戚睿涵以出家人不蓄财物为由婉拒,更显高风亮节。
送至府门外,看着戚睿涵和董小倩登上那辆带有王府标记的马车,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粼粼离去,李成栋父子站在冷清的门前,久久没有动弹。秋日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映在门前冰冷的石板路上,仿佛两个被无形枷锁束缚的魂灵。他们的眼神复杂地交织着巨大的压力、豁出去的决绝、对未来未卜的忧虑,以及一丝久违的、名为希望的火光,在那片被屈辱和愤懑笼罩的心田中,艰难而顽强地燃烧起来。
马车粼粼行驶在返回紫禁城的路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戚睿涵靠在微微颠簸的车厢壁上,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积压在胸中许久的浊气,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有些酸软,那是极度紧张后放松下来的生理反应。他掀开车窗一角,望向窗外。
暮色中的北京城,街道上行色匆匆的多是拖着辫子的行人,店铺招幌在晚风中摇晃,偶尔有骑着马的满洲兵丁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尘土。这座城市,在暮色中显得既熟悉又陌生,依旧是被异族铁蹄践踏下的模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太和殿那场朝会带来的血腥味。
但这一次,他感觉不再只是那个无能为力、痛心疾首的旁观者。一枚关键的、充满变数的棋子,已经在这巨大的、血腥的、关乎华夏命运的棋局上,被他亲手,悄然落下。虽然前路依然布满荆棘,步步杀机,虽然成功的概率依旧渺茫,但一缕微光,已然在他和无数志士的努力下,顽强地刺破了这浓重如墨的黑暗。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董小倩,她也正望着他,清澈的眼眸中有着同样的凝重与疲惫,但更多的,则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战士的锐利与坚定的光芒,仿佛在说:路还长,但我们已在路上。
棋局,已然布下子。下一步,就看这风云变幻的顺治元年,如何书写这由无数人鲜血与信念交织而成的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