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沸鼎丹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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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聚焦在戚睿涵身上,语气陡然转冷,充满了压迫感:“戚特使,你口口声声为了天下大义,为了苍生福祉,巧舌如簧,搬弄未来,无非是想说服我等,与你那大顺贼寇合作。然,空口白牙,未来虚影,叫本阁如何信你?又如何向陛下、向满朝文武、向这江南亿万翘首以盼王师的百姓交代?你如何证明,你此行非是那李闯的缓兵之计、诈降之策?”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化为质问。他猛地抬起手,不再指向虚无的未来,而是直直地指向堂中那口翻滚沸腾、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鼎,声音冰寒刺骨:“你若真想证明你与大顺结盟的诚意,而非行那欺瞒诡诈之计,便让本阁看看你的胆色。看看你是否真的将所谓‘大义’置于自身性命之上。你若不怕死,便自己走进这鼎镬之中。你若敢赴死,以血肉明志,本阁便信你三分诚意。朝中诸多异议,本阁亦可凭此为你力排众议,促成和议;若是不敢……”

他话语未尽,但其中的威胁与逼迫之意,已然淋漓尽致。那口鼎镬,仿佛随着他的话语,发出了更加响亮的、渴望吞噬生命的咆哮。

“马瑶草!”史可法忍不住低喝一声,脸上露出强烈的不忍与反对,“此举太过岂能如此逼迫使臣?这非待客之道,更非治国之理!” 他虽然对戚睿涵之言仍有疑虑,但用这种方式逼人赴死,实在有违他的道德准则。

一直紧绷着神经,手始终按在剑柄附近的董小倩,此刻见马士英竟真的丧心病狂到要逼迫戚睿涵当场赴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她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伸手紧紧抓住了戚睿涵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哀求,低声道:“元芝,不可,万万不可!”

她能感受到戚睿涵手臂肌肉的紧绷,也能感受到他体内那股汹涌的决绝。

戚睿涵却轻轻地、但异常坚定地摆了摆手,阻止了董小倩的拉扯和史可法的劝阻。他面上并无惊恐之色,反而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甚至带着几分悲凉和嘲讽的笑意。那笑容,仿佛看透了这权力场的虚伪与残酷,也看透了自己无法逃脱的宿命。他目光缓缓扫过马士英那张因权力和猜疑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扫过史可法那充满矛盾与不忍的脸,最后,定格在那口不断蒸腾着死亡白汽的巨鼎之上。

鼎中沸水翻滚的气泡,破裂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在他耳中变得异常清晰。

“马阁部此言,倒是在下预料之中。”戚睿涵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静,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在下今日,并非为哪一位具体的君王,亦非为哪一方势力,乃是为这天下苍生免于屠戮,为我汉家衣冠不绝如缕之最后希望。若能以我戚睿涵一人之血肉,消弭阁部心中之疑虑,换取南北合力抗清之一线契机,拯救万民于未来水火之中,避免那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惨剧……”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眷恋,想起了白诗悦明媚的笑脸,想起了袁薇温柔的关切,想起了李大坤憨厚的模样,甚至想起了张晓宇那令人不快的嘴脸……这短短数月穿越生涯的点点滴滴,如同浮光掠影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更远处,吴三桂的阴鸷,陈圆圆的凄婉,冒辟疆的无奈,董小宛的坚韧……这明末乱世的众生相,一一浮现。最终,一切归于沉寂,定格在手机图片上那些惨绝人寰、如同地狱般的未来景象上。

“——那么,睿涵何惜此身?”

一股巨大的、近乎悲壮的勇气,自心底油然升起,支撑着他已然有些疲惫的灵魂。他整了整因连日奔波、跪拜而略显凌乱的衣冠,动作从容不迫,庄重而肃穆,仿佛不是去迈向死亡的沸鼎,而是去参加一场神圣的典礼,一场用生命献祭的仪式。

他不再看马士英和史可法,毅然转身,面向那口蒸腾着死亡气息的巨鼎。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扑面而来,灼得他面部皮肤刺痛,双眼干涩,水汽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能清晰地看到鼎内那浑浊的沸水在疯狂地翻滚,巨大的气泡升起、破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坚定。脚步声在空旷而寂静的大堂内回响,与沸水那单调而恐怖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心脏揪紧的死亡节奏。

五步、四步、三步……距离在缩短。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董小倩在他身后,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腥甜。她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弯月形的血痕。泪水在她清澈的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她强行忍住,没有滑落。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失态,不能打扰元芝兄这决绝的意志。

史可法面露极度不忍,几次张开嘴巴,想要出声制止,但看着马士英那冷硬而坚持的侧脸,以及戚睿涵那义无反顾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马士英则紧紧盯着戚睿涵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惊疑、审视、算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交织在一起。他也在判断,这个年轻人究竟是真心无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义”甘愿赴死,还是只是在做最后一搏,虚张声势,赌自己会在最后关头喊停?

戚睿涵的内心此刻却异常平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有力而平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我所知的那个未来发生,决不能。如果我的死,能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一丝涟漪,唤醒一些人,那么……值得。

他走到了鼎边。灼热的气浪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沸水翻滚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甚至可以看见鼎壁上残留的、不知是何物的暗沉痕迹。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浑浊的、翻滚的死亡之水,深吸了一口灼烫的空气,准备纵身一跃——

“报——!!!”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一声凄厉到变了调、仓皇到极点的呼喊,如同九天惊雷,又如同利刃划破绷紧的丝绸,猛地从大堂之外传来,硬生生地撕裂了堂内那几乎凝固成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见一名身着低级官员服饰的人,冠冕完全歪斜,官袍的前襟都被汗水浸透,脸上毫无人色,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进了大堂!他甚至完全忘记了基本的礼仪,直接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嘶声力竭地喊道:

“阁老,阁老,不好了,大、大事不好!北、北方六百里加急军报,左懋第左大人……左大人他……他奉旨出使北廷,与清虏谈判……被、被鞑子背信弃义,强行扣押了!北兵……北兵已有南下之意啊!”

这一声呼喊,如同最狂暴的雷霆,在正堂内轰然炸响!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那口即将吞噬生命的鼎镬上,强行、粗暴地拉扯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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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英霍然从座椅上站起,由于动作过猛,身后的椅子都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他脸上那原本的冷硬、猜疑和逼迫,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所取代:“你说什么?再报一遍!” 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失真。

史可法也是脸色剧变,猛地睁开眼,站起身,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失声道:“左仲及被扣押?这……这怎么可能?” 他脸上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种“不幸被戚睿涵言中”的骇然。

而戚睿涵,那已然抬起、准备踏入鼎镬的脚步,就那样硬生生地、僵直地停在了半空中,距离那滚烫的、翻滚着死亡的鼎壁,仅有咫尺之遥。蒸腾的水汽氤氲着他那张沉静而决然、此刻却混合着一丝错愕与复杂光芒的面容。那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身上,却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那只迈向死亡的脚,转过身,看向那名惊慌失措、如同世界末日来临般的报信官员。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左懋第,南明派往北京与清廷谈判、试图推行“联虏平寇”政策的正使,竟然真的被清廷扣押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最响亮、最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马士英等人,以及所有还对清廷抱有幻想的人的脸上。它用铁一般冷酷的现实,无比清晰地验证了戚睿涵方才部分最为核心的预言——清廷,绝非善与之辈,他们的所谓“盟好”承诺,是何其虚伪与脆弱。“联虏”之策,从根基上就是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堂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转。那口依旧在沸腾、依旧在咆哮的巨鼎,似乎在这一瞬间,暂时地、彻底地失去了它作为威胁和考验工具的意义。它所代表的死亡威胁,在北方传来的、迫在眉睫的、真实的亡国危机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和可笑。

所有人的心思,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印证了最坏猜测的变故紧紧攫住,充满了惊怒、恐慌以及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

戚睿涵站在堂中,背后是依旧炙烤着他的鼎镬热浪,但他的心,却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从绝望深渊中透出的契机之光。

或许,历史的转机,就在此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警钟,而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