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金陵夜宴启重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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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晚膳,又稍坐片刻,闲聊几句,一名老成的仆役便提着一盏灯笼,引戚睿涵到早已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客房位于府邸的东侧,环境清幽。房间布置得简洁雅致,一床一桌一椅,书架上有少许书籍,窗外正对着一方小小的庭院,几杆修竹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宁静。

然而,戚睿涵的心却如同窗外那被风吹动的竹影,纷乱不定,无法平静。他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南方夏夜特有的、略带潮湿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抬头望向南京城的夜空。这里的星辰,与四百年后威海那座海滨城市他所熟悉的星空,似乎并无不同,依旧是那些遥远的、冷漠的光点。但脚下的土地,身处的时代,所面对的人和事,却已是天翻地覆,恍然一梦。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摸出了那部跟随他一同穿越的智能手机。屏幕漆黑,无论他怎么用力按动电源键,甚至尝试了记忆中所有的组合按键,都毫无反应,彻底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板砖。唯一还能在刚穿越时使用的拍照功能,在这完全没有电力补充、没有网络信号的世界里,也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原本还存着一丝微弱的侥幸,或许这现代科技的产物能发生奇迹,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至少,能与同样失散在历史长河中的李大坤、白诗悦、袁薇他们取得一丝联系。但现在,这最后的现代造物也彻底沉寂,仿佛在冷酷地提醒他,他与过去那个时代的一切联系,都已被彻底斩断。张晓宇呢?那个在舟山与他争执、同时被吸入神秘望远镜的对头,他又流落到了何方?是生是死?这些纷乱的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与孤独。

“无论如何,要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想办法完成使命,才能……或许能找到一丝回去的线索?”戚睿涵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轻微的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阻止清兵入关,促成联合抗清,这不仅关乎历史走向,也关乎我能否在这个时代找到立足之地,甚至……找到这一切背后的答案?”他不敢深想,那望远镜为何会带他来到这里,这一切是偶然还是某种必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南京城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与静谧之中,戚睿涵便已起身。在仆役的伺候下梳洗完毕,他换上了一身冒辟疆为他准备的青色直身长衫,头上戴上了标准的四方平定巾,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照了照。镜中的青年,面容尚带稚气,但眼神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忧虑,这身明末书生的打扮,倒也合身,只是眉宇间那抹属于现代人的疏朗与迥异于古人的气质,依然难以完全掩盖。

他与同样早早起身、已然准备停当的董小倩在昨日用餐的小花厅汇合。董小倩今日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布料虽普通,却裁剪得体,将她窈窕矫健的身姿勾勒无遗。满头青丝尽数束成男式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虽未施任何粉黛,却更显得眉目如画,英气逼人。腰间悬着一柄装饰古朴的短剑,剑鞘看起来有些年头,却擦拭得干干净净,为她平添了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侠气。

“戚公子,我们何时动身?”董小倩问道,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仿佛不是要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而是去进行一场期待已久的冒险。

戚睿涵看着她这身打扮和炯炯有神的目光,心中既感激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再次确认道:“董二姑娘,此行恐怕危机四伏,那皇宫禁地,更是龙潭虎穴……”

“戚公子不必多言。”董小倩果断打断他,眼神坚定如磐石,“我意已决,断无更改之理。况且,有我在你身边,总比你独自一人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要安全得多。”她说着,自信地拍了拍腰间的短剑剑柄,“我这套家传的剑法,虽不敢说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但对付些宵小之徒、衙役兵痞,护得公子周全,想来还是绰绰有余。”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眼神清澈而执着,戚睿涵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董二姑娘了。我们这就去皇城附近看看,见机行事,探探风声。”

两人向闻讯赶来的冒辟疆与董小宛辞行。冒辟疆又仔细叮嘱了许多小心行事的细节,比如注意避开巡逻的锦衣卫和京营兵丁,莫要与路人发生争执,以及一旦情况不对立即撤回等等。说着,他又悄悄塞给戚睿涵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两和几小锭银子,低声道:“城中行走,难免需要打点,戚兄且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董小宛则拉着妹妹的手,细细嘱咐,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小倩,万事小心,切莫冲动,保护好戚公子,也……也要保护好自己。” 董小倩用力点头:“姐姐放心,我省得。”

走出冒府,清晨的金陵街道正在逐渐苏醒。薄薄的晨曦透过古老的街巷,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着柔和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子传来的食物香气——刚出笼的包子馒头、滚烫的豆浆、香气四溢的鸭血粉丝汤,还有挑着担子叫卖新鲜菜蔬的农夫……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勾勒出人间烟火的温暖与真实。戚睿涵和董小倩混在逐渐增多的人流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似随意,实则警惕地向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南京的皇城,位于城市东隅,虽不及北京紫禁城那般规模宏大、气势磅礴,但宫阙巍峨,黄瓦红墙,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依旧自有一番帝王气象与肃穆氛围。远远望见那高大厚重的宫墙、戒备森严的宫门以及门前手持长戟、盔明甲亮、神情冷峻的禁军士兵,戚睿涵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最后一丝侥幸也几乎破灭。守门的禁军士兵显然都是精锐,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宫门的行人,刀枪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寻常百姓根本不敢在宫门前多做停留,远远便绕道而行,生怕惹上无妄之灾。

如何进去?直接上前,对守门的军官表明自己是大顺政权特使的身份?只怕话未说完,就会被当作失心疯的疯子或者是居心叵测的细作,要么当场被乱刀砍死,要么直接被锁拿投入诏狱,严刑拷打。等待史可法回京?史可法远在扬州,何时回京述职完全是未知之数,或许十天半月,或许一月两月?北方的局势瞬息万变,李自成那边还在等着他的消息,以决定下一步的战略;而整合了关外力量、虎视眈眈的清军,更不会给他们太多准备时间。时间,是其中最奢侈、最等不起的东西!

戚睿涵眉头紧锁,内心焦灼如同火焚。他在离宫门有一段距离的一个街角驻足,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关于明代典章制度、宫廷礼仪的知识,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局的缝隙。忽然,他的目光被宫门外一侧、立在登闻鼓院门前的一面大鼓吸引了过去。那面鼓硕大无比,鼓身朱漆,虽然历经风雨,颜色有些暗淡,但依旧静静地、威严地矗立在那里,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甸甸的、直达天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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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戚睿涵脑中灵光一闪,几乎要脱口而出,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想起来了,明代沿袭古制,在宫门外设有登闻鼓,允许民间有重大冤情或机密要事者,击鼓鸣冤,直诉于皇帝。虽然在实际操作中限制极多,手续繁琐,且击鼓者往往要先受一定的杖刑(称为“廷杖”或“滚钉板”),以验明并非诬告或小题大做,但这几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绕过层层官僚机构,直接引起朝廷最高层、甚至皇帝本人注意的途径。

风险极大,一旦击鼓,必然惊动整个朝廷,他的身份也将随之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马士英、阮大铖会如何反应?他们会如何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弘光皇帝朱由崧,那个据说沉迷酒色、昏庸懦弱的君主,会如何决断?是会被他的陈述打动,还是为了维护“朝廷体面”和“联虏平寇”的国策,直接将他处死?是福是祸,生死成败,完全无法预料,就像一场豪赌。但除此之外,他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坐以待毙,或是徒劳地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觐见史可法的渺茫机会,结局可能更糟,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滑向那既定的、悲惨的深渊。

“董二姑娘,”戚睿涵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竭力保持声音的平稳,他压低声音,指着那面醒目的登闻鼓,对身旁警惕观察着四周的董小倩说道,“我或许……有办法了。”

董小倩顺着他目光所指望去,也看到了那面象征着直诉皇权、也象征着巨大风险的大鼓,她显然也知晓登闻鼓的用途与严苛的规矩,脸上顿时露出惊诧与难以置信的神色:“戚公子,你……你是要……击登闻鼓?这太危险了。按律,击鼓鸣冤者,需先受廷杖,以验明真伪,那廷杖……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你这身份……”

“我知道,”戚睿涵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眼神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但这可能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让我有机会见到皇帝,当面陈述‘联顺抗清’利害的方法。若不冒此奇险,行此非常之事,如何能打破这僵死的局面,扭转这危亡的国运?”他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立下的志向,想起了吴三桂那复杂而充满期望的眼神,想起了李自成那粗豪却又不失枭雄气度的嘱托,更想起了那可能发生的、血流成河、文明倾覆的惨剧。个人的安危,与这些相比,似乎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一种属于理想主义的悲壮感,混合着穿越者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支撑着他几乎要颤抖的身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董小倩,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董二姑娘,你的情谊,睿涵心领。你就在此等候,莫要再跟随。若我……若我击鼓之后,遭遇不测,你立刻转身回去,告知冒兄与嫂夫人,速速离开南京,切勿受我牵连。”

董小倩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决心与信念的复杂光彩。她心中猛地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用力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我既陪你到此,岂有临阵退缩之理?你要击鼓,我便在一旁为你壮声势。若真有廷杖……”她咬了咬嘴唇,“我……我替你分担!”

“这怎么行?”戚睿涵断然拒绝。

“我说行就行!”董小倩的倔强劲又上来了,毫不退让地瞪着戚睿涵。

就在两人低声争执不下之际,戚睿涵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整了整衣冠,将怀中吴三桂所给的令牌和李自成签署的使节文书紧紧攥在手中,然后迈开步子,毅然决然地朝着那面象征着皇权、也象征着巨大风险的登闻鼓走去。

他的步伐起初有些沉重,但越走越快,越走越坚定。清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宫前广场地面上。董小倩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跺脚,也立刻跟了上去,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宫门外的禁军显然注意到了这两个行为异常、直冲登闻鼓而来的人,他们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手按上了刀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紧张。

戚睿涵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的眼中只有那面朱红色的大鼓。他走到鼓前,停下脚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董小倩,看到她眼中毫不退缩的支持,心中蓦地一暖,更多了几分勇气。

他不再迟疑,伸出双手,握紧了那对沉重的鼓槌。

“咚——”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鼓声,骤然打破了皇宫外的宁静,如同惊雷般滚过清晨的天空,震得人耳膜发聩,也震动了整个沉睡初醒的帝国心脏。

“咚、咚、咚”

鼓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向着那深宫禁苑传递着一个信号——有天大的冤情,或者说,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宫门处的禁军士兵脸色骤变,迅速围拢过来,刀锋出鞘,寒光闪闪,将戚睿涵和董小倩围在中间。周围的零星行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鼓声惊住,远远驻足观望,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

鼓声余韵未绝,在宫墙间回荡。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士兵们沉重的呼吸声和刀剑摩擦甲胄的轻微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手持鼓槌、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以及他身旁那个按剑而立、神情戒备的劲装少女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极其漫长的一刻。那扇沉重、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门,在一阵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并不宽阔的缝隙,却仿佛连通着两个世界。

一个身着绯色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的身影,从那道缝隙中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他的脚步轻盈,几乎听不到声音,面容在晨曦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而冰冷,缓缓扫过被士兵围住的戚睿涵和董小倩,最后落在戚睿涵手中那对尚未放下的鼓槌上。

周遭的一切声响,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世界聚焦于这宫门前的一方之地,聚焦于这个刚刚走出宫门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停下脚步,拂尘轻轻一摆,用一种不高不低、却带着宫内特有腔调的尖细嗓音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何人在此击鼓?惊扰圣驾,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