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日记(6)(2/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存活意义》最新章节。

“感谢各位莅临。”白老爷子的声音经过麦克风放大,带着老式收音机般的沙哑,“今天召集大家,是想说明小女白紫伊的近况。毕竟现在对紫伊的传闻很多。”

白老爷子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他稍加停顿后继续说道:“紫伊因疾病不得不前往国外进行相关的治疗,后续她将在治疗结束后回国并继承白家的产业。”

第三排突然响起实木椅摩擦地毯的声响,《枫林市日报》的记者猛地站起,笔记本在手中晃出残影:“白老先生,今早有匿名消息称,上周六晚白家在清影江畔的一栋别墅内发生命案,有传闻说死者是您的女儿白紫伊?”

镁光灯骤然密集如暴雨,白老爷子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了一下。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台下攒动的人头。

“这位记者年轻有为。”白老爷子重新戴上眼镜,镜架与鼻梁碰撞发出轻响,“但捕风捉影的消息总要辨明真伪。紫伊三年前确诊红斑狼疮,这次出国是接受瑞士专家的会诊,之前的病历就在这里。”

文件袋在桌面上划过弧线,白老爷子的助理将复印件分发给前排记者。

文件袋有着火漆印,记者们翻动纸张的声音此起彼伏。

《城南晚报》的记者突然前倾,他将复印件拍面前的桌上:“据我所知,令媛上上周还出席了一场拍卖会,状态看上去不像重症患者。”

白老爷子放下刚拿起的茶杯,茶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狼疮病状本就时好时坏。上周她是强撑着参加,回来就高烧不退,瑞士的专家团队早已等候,昨夜已乘专机启程。”他抬腕看表,金表链在袖口闪了闪,“按行程,现在应该刚过法兰克福。”

《法制周刊》的赵主编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敲击着病例:“据我所知,这一次国内会诊的张绎霖是心血管专家,似乎与红斑狼疮并无关联。”

快门声再次爆发,白老爷子的嘴角抿成直线。他端起青花瓷茶杯,水汽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张医生是我的保健医生,紫伊病情反复时,他也会参与会诊。至于上周六,清影江畔的别墅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命案,不过死的只是白家的一个保洁而已。”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卷着纸页翻动的声音。一个穿米白色西装的女记者突然举起录音笔:“白老先生,上周六在风弦歌剧院的拍卖会上,有人听见白晓风和您助理的谈话中提到了别墅的杀人案,死在正是您的大女儿白紫伊。这您作何解释?”

白老爷子的手指在茶杯边缘留下浅淡的湿痕,他看向女记者胸前的铭牌——《城市晨报》柳逸珺。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今早管家递来的照片,她昨晚曾试图靠近清影江畔的别墅。

“谈论紫伊?”白老爷子缓缓转动茶杯,“确有其事,只不过他们是因为拍卖会才谈论紫伊的。毕竟紫伊嗜琴如命,而那次的拍卖会上有一架施坦威K135钢琴。别墅的案子警方已有定论,各位与其关注这些,不如看看白鹭湾项目的进展。”

话题转向商业领域时,台下明显出现躁动。

柳逸珺突然将手机屏幕对准台前,照片里是拍卖会当晚白晓风和白老爷子助理:“这是拍卖会现场拍到的视频截图。从助理的表情上来看,很明显是有大事情发生。” 她顿了顿,“而且作为白老爷子的助理,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着急忙慌的去找白家三少爷白晓风?”

白老爷子的瞳孔在镜片后骤然收缩,他抬手示意助理关闭部分灯光。昏暗里,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家在本市立足百年,怎么会欺骗各位记者?紫伊需要进行治疗,希望各位不要用谣言打扰病人。”

“要是一个保洁死亡,那为何要请私人侦探?”后排突然有人高喊,“警方证实四天前别墅确有案件,但被白家压下,转而委托私家侦探调查,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白老爷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朝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迅速走向后排,却被记者们挡住去路。

“请侦探是为了查清谁在恶意散布谣言。”白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拔高,“紫伊目前的病情详情不便公开,但领事馆的出境记录可以证明她确实离开了。”

助理连忙将打印好的出入境记录分发给记者,纸张边缘因用力而微微发皱。

《深度周刊》的记者突然举起一张照片:“这是您的二儿子白毅然,有人看到说案发后他进入了别墅。白紫伊小姐要是不在别墅,那他去别墅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为了一个保洁?”

白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翡翠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那是当然,我们白家一直待人宽厚” 他盯着记者胸前的铭牌,“他即便是保洁,我们也时刻的关心他们的一些生活情况,何况这个保洁还死在了白家的别墅内。”

“可有消息称,白家白鹭湾项目因为拆迁款的事情耽搁了。”记者将手机屏幕转向摄像机,“据我了解您儿子此次从天青市赶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我想白家再在乎一个保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够了!” 白老爷子猛地拍向桌面,盖碗茶被震得跳起,褐色的茶水溅在雪白的桌布上,像朵骤然绽放的墨花。“今天是澄清紫伊的谣言,不是来审案子的!”他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椅子扶手,“若各位继续捕风捉影,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

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进玻璃窗,在焦糖色地板上洇出块菱形光斑。吧台后穿白衬衫的男生正用蒸汽棒打发奶泡,咕嘟声里浮起绵密的奶沫,像揉皱的云团落进深褐咖啡液里。

靠窗的藤椅上摊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穿米白色毛衣的我用银勺轻轻划开提拉米苏,可可粉簌簌落在白瓷盘边缘,混着空气中漫溢的肉桂香,在鼻尖织成张暖融融的网。

“你好落雨小姐,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一个穿着便装的警察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在坐下后眼神锐利的看着我,“我们是为了您被盗取的那辆车而来。”

“怎么?车找到了?”我端起了那杯焦糖玛奇朵,一股焦糖味扑面而来。

“我们通过监控已经确认了偷车的人,技术部门已经将照片打印了出来了。” 便装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张照片,不过在此期间他那锐利的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我,“您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认识?”

我看着照片里的“我”冷笑了一声:“不认识。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抓住偷车贼?”

我塑性化妆的女孩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亡,最主要的是她的家庭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一直是一个黑户。我之所以当着警方的面说这些话,是想确认一下警方有没有查到这个女孩的情况。

“很抱歉,我们的数据库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便装的警察摇了摇头,“我们认为她或许是一个盲流之类的,没有户籍的人。”

“盲流?”我用银勺轻轻搅动着杯底的焦糖,甜腻的香气在齿间漫开,“现在这个年代,没户籍的人可不多见。”

便装的警察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着,忽然话锋一转:“车确实找到了,就在清影江下游的浅滩上,半个车身都泡得发胀。”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焦糖的甜香似乎突然变得滞涩。清影江水流湍急,上周六我把车“开”下去时,特意选了有暗礁的河段,本以为会被冲得更远。

“江里?”我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可真是麻烦,保险公司怕是要扯皮了。”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年轻警员突然掏出记事本:“落小姐,上周六晚上七点到九点,您在什么地方?”

“风弦歌剧院有个拍卖会,我当时在场。” 我搅动着杯里的奶泡,泡沫破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清晰,“很多人都能作证,监控应该也录着。怎么,偷车和时间有关系?”

便装的警察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像要穿透我的皮肤:“车后座发现了少量血迹,虽然被江水泡得模糊,但技术科说值得化验。另外,我们在车底发现了块碎布,看着像是某种高档地毯的纤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便装警察的话让我内心冷笑了一下,车内的血迹是我故意留下的,它来自于医院血库的血液。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迷惑警方,让他们认为我车辆的丢失并不是简单的盗窃案而是谋杀案。

至于那些纤维,也是有着同样的效果。它们则来自于另一个案发现场,那起杀人案是暗夜的杀手做的,警方要想调查清楚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血迹?”我放下咖啡杯,声音里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慌,“难道偷车贼还伤人了?至于地毯纤维,说不定是那个贼带上来的。”

年轻警员在本子上写得飞快,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便装的警察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冷意:“落小姐似乎对刑侦流程很了解。”

“悬疑剧看得多了而已,” 我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倒是你们,有消息称警方已经停止调查白家的案子,怎么还在纠结一辆偷来的车和那起案件有关?”

这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伪装。穿便装的警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年轻警员的笔也停了。

“白家的案子?”穿便装的警察试图维持镇定,“我们只是在查偷车案,和其他案子无关。”

“是吗?”我歪头看向窗外,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可我听说,死的人头七还没过,刑侦队就撤了专案组。现在突然冒出来查一辆泡水车已经车的主人和白家的情况,难免让人多想。”

穿便装的警察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落小姐,配合调查是公民的义务。如果血迹化验有结果,我们会再联系你。”

他转身时,我瞥见他后腰露出的枪套,皮质边缘有个磨损的缺口 ,那是白家护卫队的标志,我在白行简的保镖身上见过同款。

年轻警员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照片。我弯腰去捡,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瑟缩了一下。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个潦草的 “白” 字。

“慢走不送。”我把照片推回去,笑容温婉得像层薄冰。

白紫伊的案件发生第六天的时候,我在白家的眼线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根据眼线的描述,白家所找的那个私人侦探叫商静曦,她替代了原本那位来自于政法系统的人。这个商静曦有着侦探以外的身份,她在做侦探的同时也是暗夜的一个情报员。

我知道白家突然换人的原因,毕竟之前的那位和政法系统里很多人都有着关联,案件的调查难免不会让系统里的人知道。

我没有想到的是商静曦居然在案发第七天的时候找到了我,而且她的到来让我一时间无法弄清楚她和白家在这件事上的关系了。

咖啡厅的光斑正落在眉骨上。那双眼睛是标准的杏形,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带丝毫锐利,倒像宋瓷里浸过月光的釉色。

“不知道商小姐找我什么事情?”看着那古画里走出来的眉眼,此刻却套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连帽运动装的商静曦,我挑眉问道。

“周六你真的一直在拍卖会现场吗?”商静曦端起来了咖啡,她搅拌着奶泡,“还是说你是后半场才去的?”

“商小姐这是刚跑步完?”我没有接话,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发现商静曦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腰线,裤脚束在白球鞋里,鞋带系成工整的蝴蝶结。鞋边沾着点草屑,想来是刚跑过草坪,额角沁出的细汗正顺着鬓角滑落。

“我不喜欢交通工具。” 商静曦继续搅拌着奶泡,“看来落小姐也是一位侦探。”

我指尖在咖啡杯耳上转了半圈,瓷面冰凉沁进皮肤。“侦探谈不上,只是记性比一般人好些。”我的目光掠过她鞋边沾着的三叶草碎屑,“城西公园的早熟三叶草这周该结籽了,商小姐晨跑路线倒是个好地方。”

商静曦的搅拌勺突然顿了半秒,奶泡在咖啡表面晕开不规则的涟漪。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细碎的光,像是晨露没擦干:“落小姐连三叶草的生长期都清楚?”

“上周去那边时留意过。”我指尖敲了敲杯沿,目光落在她鞋跟 ,白色橡胶边缘有圈浅褐色的磨损,像是长期在鹅卵石路上跑出来的痕迹,“城西公园的健康步道铺着暗红火山石,商小姐鞋底的纹路里嵌着的碎屑倒像是青灰色的花岗岩。”

商静曦终于放下咖啡勺,金属与瓷盘碰撞的脆响在午后咖啡馆里格外清晰。“落小姐和人聊天都这么关注他们的鞋子?”

“好奇而已。” 我前倾身体,视线掠过她鞋带末端,蝴蝶结内侧的线脚有些松脱,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小截深色线头,“这双Nike Revolution 7 应该穿了半年以上,鞋舌内侧的尺码标磨得快看不清了,但鞋头的防撞胶还很新。说明您跑步时习惯前掌落地,而且很少撞到障碍物。”

商静曦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点说不清的情绪:“落小姐不去当鞋履鉴定师真是可惜。”

“比起鉴定鞋子,我更想知道刚才您上周在哪里。” 我盯着商静曦鞋边那片草屑 ,三叶草的叶片边缘有锯齿状缺口,而她鞋上沾着的草叶边缘是光滑的,“城西公园的三叶草田上周刚除过草,您鞋上的应该是城东艺术馆后花园的麦冬草。而且据我了解,上周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商静曦再次拿起了勺子,并用其在瓷杯沿磕出轻响:“落小姐不如改行吧,我这个侦探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她抬眼时,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像蝶翼振了振,“所以周六的晚上,你真的一直在拍卖会上吗?”

阳光忽然移了位,光斑滑到我手背上。我数着咖啡拉花里渐融的爱心:“那是当然。”

“真的?”

“拍卖会的入场牌上有时间戳。” 我强迫自己迎上商静曦的目光,“商小姐总不会觉得,我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商静曦的指节在杯柄上泛了白:“那勺子,落小姐真的拍下来?”

“那是当然。” 我把冷掉的咖啡推远些,“怎么,商小姐是在怀疑什么?”

“那倒不是,不过我很好奇落小姐哪来的那么多资金。”商静曦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杯柄,白瓷映得那截手指近乎透明,“难不成是背后的贾氏集团?”

“商小姐查我查得很细。” 我笑了笑,故意让银质手链滑落到手腕,“不过你或许是忘了,我曾经也是米其林三星厨师。我在绿洲号上赚的钱可不少。”

商静曦忽然倾身靠近,连呼吸都带着咖啡的焦香。“我知道落小姐的工作。不过嘛……我还知道你的财务状况。”

我的指尖忽然泛起一阵凉意,我盯着商静曦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后颈的皮肤却像被细针轻轻刺着,这女人绝对没安好心。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反而让我更加确定,她打探财务状况绝非随口一问,定是想从中挖出什么,好去白家交差。毕竟我的不在场证明,就算商静曦能力再强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怎么,难不成商小姐现在在银行工作了?” 我刻意放缓语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心里却暗自提防着。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手段罢了。” 商静曦轻描淡写地应着,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我的脸,像是在判断我的反应。

我心里冷笑,手段?无非是想套我的话。可商静曦越是这样,我偏不让她如意。

“算了,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实情,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吧。” 商静曦说着就要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扬了扬眉头,故意抛出重磅炸弹:“白家派你过来不是为了我的财务状况吧?”我顿了顿,“还是说白家害怕我夺取家产?毕竟白紫伊死了,白行简亦或者他儿子白敬亭是唯一的继承人。”

“你很聪明……” 商静曦的声音低了半分,“看来我这个侦探今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那就请商小姐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其实我也喜欢跑步,或许某一天我们可以一起晨跑。”

“那就告辞了。” 商静曦很快收敛了神色,识趣地点头,转身时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我目送着商静曦的离开,大脑此时此刻飞速的运转着。我的眼线告诉我白家的人试图利用白紫伊的事情来对付我,可是就刚才的谈话来看,白家找的这个侦探似乎不太愿意和我有过多的交流。毕竟她要是真的想调查出一些事情,不可能没有做好准备,同时也不会在见我之前还去晨跑。

“看来……这位商女士的雇主并不是白老爷子一个人。”我看着窗外开车门的商静曦喃喃自语,“或许……”我在停顿了好一会,最终的那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