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异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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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之为“遮天蔽日”甚至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它本身就是这方天地的支柱与穹顶。

它的树干之粗壮，仿佛将整个世界的根基都牢牢攥在了那深褐色的、沟壑纵横的树皮之中。仰头望去，视线竭力攀升，却难以捕捉到树冠的全貌。枝桠以一种近乎法则般的优雅与力量向四面八方舒展，层层叠叠，编织出一片浩瀚无边的绿色苍穹。

叶片绿得深沉而浓郁，有些边缘镶嵌着神秘的鎏金纹路，有些则缀着宛如星辰凝结而成的、半透明的露珠，折射着难以溯源的光辉。

阳光——或者说是类似阳光的、充满生命能量的光晕——奋力穿透那浓密叶隙的封锁，在地面与低矮的草甸上投下无数道清晰而笔直的金色光柱。

光柱之中，细微的尘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周身镀着柔和的光晕，在静谧的空气里慢悠悠地打着旋，跳着永无止境的微妙之舞。

微风拂过，带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冽之气，掠过巨树的每一片叶子。

顿时，一阵绵密而空灵的“沙沙”声响起，巨大的树影随之缓缓摇曳，光影斑驳，如同一位沉睡的太古巨兽呼吸时那平稳而恢弘的胸膛起伏。

在巨树东南方约莫百十米处，一汪湖泊如同大地的眼眸，静静地卧在芳草与奇花之间。

湖面平整得令人心醉，像一块被神明精心打磨过的、巨大无比的蓝宝石，光滑得吝啬于泛起一丝涟漪。

它将头顶的苍翠树冠、无垠的澄澈天空、岸边那些叫不出名字却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花异草，都原原本本、无比清晰地揽入自己深邃的怀抱，构成一幅完美对称、静谧到极致的倒影画卷。

蹲下身细看，湖水清澈得不可思议，能一眼望穿至湖底那些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的各色鹅卵石。一群形态优雅的鱼儿正悠然摆动着尾巴游过，它们的鳞片并非凡物，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银蓝色微光，宛如游动的星辰。

在这片极致宁静的湖畔，一位少女正席地而坐。

她身着一袭素雅至极的长袍，料子奇异，仿佛是用凝固的月光与流动的银丝织就，泛着一种柔和而内敛的淡淡光泽。

领口与袖口处，绣着几缕极其精巧的暗纹，细看之下，那纹路竟与自然界中树叶的脉络别无二致，仿佛生命在其中悄然流动。

她墨色绸缎般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仅用一根天然木纹的簪子固定着，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和白皙的颈侧，随着她清浅的呼吸微微晃动。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动着眼前宁静的湖面。

指尖过处，溅起点点细碎如珍珠的水花，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稍稍扰乱了那完美的倒影，也搅动了这方天地的寂静。

就在这时——

这片亘古般稳定的空间骤然被一股难以想象的能量波动撕裂！那感觉并非暴烈，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权威。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湖畔的风声与叶语戛然而止。

一个身影，几乎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女身后不远处。

那身影仿佛是由最深的阴影凝聚而成，周身缭绕着不断在气态与诡异实体间变换的黑色玄奥物质，时而如飘渺的烟雾，时而探出几缕如同触手般的、不安蠕动的黑暗。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体上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的红色秘纹，以及那双骤然亮起的、燃烧着纯粹猩红光芒的眼眸，无一不在昭示着来者的非凡与……非人。

她头上甚至生有一对早已异变、扭曲而弯曲的黑色羊角，为其增添了几分源自远古传说的诡谲与威严。

身影微微躬身，一种带着非人质感的、混合着空灵与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尊上……”

少女拨动水面的手指并未停下，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无，只是那双倒映着湖光山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表示她在听。

黑影继续禀报，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却自带一种紧迫感：“……‘主’特殊关照的那一个实验体……已经离开了我们所能观测到的最大范围……”

少女的动作微微一顿。灰色的发丝在她额前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气流拂过。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哦？他去干什么了？而且，你们的观测范围，我记得至少能覆盖数百光年吧？”

“是的，尊上。观测范围的极限确如您所言。”

黑影确认道，周围的黑色气玄似乎因为能量的不稳定而轻微躁动，“根据残留的能量轨迹推断，其动向与「天上之人」有关……而且，他似乎并非循常轨离去，而是通过某种……意料之外的途径，强行跃迁，前往了另一片‘枝叶’……”

“另一片‘枝叶’？”少女似乎对这一句回答感到了真正的惊讶，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收回拨弄湖水的手，悬于湖面之上，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

霎时间，那片原本漂浮在涟漪中心、碧绿如玉的树叶，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令，瞬间沉入湖面，消失不见。

紧接着，异象陡生！

整个平静如镜的湖面猛地荡漾开来，但并非杂乱无章。

湖水仿佛化作了一面巨大无比、清晰至极的动态光屏。画面迅速稳定，呈现出遥远彼方、另一片“枝叶”之上正在发生的、令人震撼的场景——

画面中，凯文——或者说，是已经化身为某种可怖白色怪物的凯文——正以纯粹暴力与毁灭的姿态，摧枯拉朽般地碾压着“天上之人”派遣而来的庞大舰队。

他背后的宽大白色羽翼膨胀至接近百米的惊人幅度，随后，那羽翼表面并非覆盖，而是转化——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闪烁着绝对锋利寒光的物质，那特性像极了宇宙中最极端天体“中子星”上的超流体，但又经过了某种更恐怖的强化。

整片羽翼，化为了世间最致命、无物不切的‘绝对刀刃’。

这物理上近乎无解的锋锐，再搭配上他那诡异莫测、防不胜防的空间操控能力，使得战斗变成了一场纯粹的屠杀。

那些长达千米、科技感十足的外星战舰，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高温下的奶酪。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绚烂的火光，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寂静”切割。

战舰就像是被无形巨手持着的神之刃划过，整齐地、平滑地分裂开来。甚至被切开的断面处，那些本该瞬间失控爆炸的能量核心与聚变反应炉，其能量都因切割速度远超能量传递速度而被暂时“封印”在原来的状态，呈现出一种极端怪异的、凝固的毁灭瞬间。

就在最后一艘体型稍小、显然是侦察或通讯型号的战舰，抓住一丝空隙，不顾一切地调转方向，试图跃迁逃跑时——

画面中的白色怪物，那双冰蓝色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瞳孔瞬间锁定了目标。他没有任何犹豫，背后那对巨大的致命羽翼猛然一振，周身空间一阵扭曲，整个人（或者说，整个怪物）

便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白色疾影，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其决绝与速度，带着一种不惜一切、乃至自我毁灭般的疯狂！

湖面上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湖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迅速恢复了平静，再次倒映出头顶的巨树和天空，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出现过。

湖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少女缓缓收回手，置于膝上，纤细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原本平和的面色明显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气息以她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让周围温暖的光晕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看来……”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潜藏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下一次‘见面’时，要好好地、让他把这个不计后果、横冲直撞的毛病……彻底改一改了……”

她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感，似是恼怒，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担忧。

“……他若是就这样死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身后的黑影沉默地聆听着，周身的猩红秘纹明灭不定。片刻后，她再次发声：“那……尊上，需不需要属下即刻动身，将他从那边带回来？毕竟，他的存在，直接关乎到我们与‘树’之间达成的交易……”

“不必。”少女的回答果断而清晰，她抬起眼，望向那棵支撑天地的巨树，目光仿佛能穿透无数空间与维度，“交易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一种双方互相试探、互相权衡、互相索取的状态。我们……必须要持续展示出足够的‘价值’与‘可控性’，才能争取到‘树’的继续投资与庇护。此刻干预，反而显得我们底气不足，护犊心切。让他自己闯，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价值’的一部分。”

“明白了。”黑影微微颔首，猩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那……属下这具分身先行告退。毕竟……与‘统括者’交战的前线……情况，一直很不乐观。主体需要集中所有力量。”

“去吧。专注你该做的事。”少女摆了摆手，但在黑影即将消散的刹那，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关切，“对了？尼古拉斯？他……现在怎么样了？”

黑影的形态波动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触及了某种沉重的事实。她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主’的情况……不容乐观。对方的侵蚀远超预估。我们……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黑影周围的黑暗气息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能希望……‘他’……能快些成长起来。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少女闻言，久久不语。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平静的湖面，眼眸中倒映着万古不变的树影与天空，却透露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微风拂过，带来巨树沙沙的低语，仿佛也在附和着这份沉重。

“……这或许，”她极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几乎融化在风里，“就是每一代‘凯文’，或者说，每一颗寻求突破‘界限’的种子，所必须面对的宿命吧。”

她停顿了一下，望向遥远的天际，目光变得有些渺远而空茫，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既定的未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祝福与悲哀的意味，“与自己心爱之人并肩战至最后一刻……或许，也会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话音落下，湖畔再次恢复了永恒的静谧，只剩下巨树的低语与湖水的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与惊变，都只是这无尽时光长河中泛起的一粒微小尘埃。唯有时光本身，在默默注视着一切走向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