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雪原(14~15)补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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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山地的雪要比城区更野,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
第三小队的脚印刚落在雪地上,就被新的风雪填得只剩浅浅一道痕。
带队的是罗德岛干员林雨和老矿工马叔,他们领着八十多号人,正沿着一条被冻僵的溪流往山外走——按照博士的标记,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个叫青石镇的小地方。
“马叔,还有多久到?”林雨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她的护目镜上结着层白霜,得时不时用手套擦一下,“后面有个孩子快撑不住了。”
马叔往身后瞥了眼,一个穿红棉袄的小男孩正被他娘半抱半拖着走,小脸冻得发紫,嘴唇抿成条白缝。
“过了山梁就是,”老矿工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冻硬的手指,“那镇子不大,就一条主街,以前是给矿上送补给的,应该有吃的。”
队伍里有人低低地应了声,声音里透着股虚浮的饿。
他们已经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压缩饼干掰成碎屑分着吃,有人开始啃树皮,还有个姑娘把贴身带的草药嚼了,说能顶饿。林雨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从纠察队尸体上捡的,她攥得紧了些……
博士说过,到了城镇尽量别动手,可真要饿着肚子,谁还顾得上规矩?
山梁后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股烟囱里飘出的煤烟味。林雨示意队伍停下……
林雨猫在山梁后的灌木丛里,望远镜的镜片上结着层薄冰,她哈了口气擦净,看清了栅栏顶上那些黑黢黢的枪口——不是镇民的猎枪,是纠察队的制式步枪。
“狗娘养的,这镇子驻了兵。”马叔往地上啐了口,冻硬的胡须上挂着雪粒,“前几年我来送矿样,这栅栏还就俩老头看着。”
林雨没说话,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划着。青石镇的主街从东到西贯穿全镇,栅栏门在西口,东口连着片松树林,纠察队的岗楼就建在十字街口,黑沉沉的像个蹲在那儿的鬼。
她数了数岗楼上的人影,至少六个,栅栏上还有四个,算上镇子里可能藏着的,保守估计得有一个班。
“得先端了岗楼。”林雨把望远镜递给身后的年轻人阿武,“你带三个人,从东边的松树林绕过去,看见岗楼侧面那扇小窗了吗?扔烟雾弹,别杀人,把他们逼出来就行。”
阿武点点头,往手心搓了搓,露出半截缠着布条的手腕——那里的矿石病结晶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林姐,那栅栏门怎么办?”
“我带主力从正面冲。”林雨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是昨天从废弃矿洞捡的,“马叔,您熟路,知道哪段栅栏最松?”
老矿工眯着眼看了会儿,指向栅栏中段:“那儿去年被山洪冲过,木柱是后换的,看着粗,里头早被虫蛀空了。”
队伍里的人悄悄动了起来,脚踩在积雪上几乎没声。
那个穿红棉袄的小男孩被他娘死死捂住嘴,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阿武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松树林里。林雨最后看了眼岗楼,突然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这是约定的信号。
东边的松树林里先炸开了动静。两颗烟雾弹像橘红色的流星划过雪幕,砸在岗楼脚下,瞬间腾起滚滚白烟。
岗楼里的纠察队慌了神,骂骂咧咧地推开木门往外冲,刚迈出两步就被迎面飞来的石块砸中脑袋,闷哼着倒在雪地里。
林雨低喝一声,抱着炸药包扑向栅栏中段。
“一二三”的号子声被风声撕得断断续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根虫蛀的木柱应声断裂,栅栏豁开个大口子。
“有感染者!”栅栏上的纠察队终于反应过来,枪声在雪地里炸得惊天动地。林雨拽过身边一个姑娘往雪地里一扑,子弹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去,打在后面的树干上,溅起串冰碴。
“扔火罐!”她吼着掏出火柴,点燃了身后人递来的煤油瓶。十几个燃烧瓶划出弧线,砸在岗楼和栅栏上,火舌舔着干燥的木头,瞬间腾起半人高的烈焰。
纠察队的枪法乱了,有人想跳栅栏逃跑,刚落地就被感染者们扑倒,步枪被一脚踹飞,脸狠狠砸进雪地里。
十字街口的枪声渐渐稀了。林雨踩着发烫的木栅栏跳进镇子,看见阿武正用枪托砸一个纠察队的手腕,逼他松开手里的手雷。地上躺着几个被打晕的士兵,没人动刀子——博士的话像根弦,绷在每个人心里。
“都解决了?”林雨喘着气问。
“十二个,全活的。”阿武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搜出两箱罐头,还有…面包…牛奶…肉肠什么的…”他指了指岗楼后面……
她身后的队伍缩在背风处,一百多号人挤成一团,破旧的衣衫下,不少人裸露的皮肤上都嵌着源石结晶——有的像暗褐色的苔藓爬在颧骨,有的像冰棱子戳在手腕,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马叔,”林雨回头时,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带俩弟兄去敲门。就说……咱们是从南边逃荒来的,想跟老乡换点吃的,要是有药或者绷带,用身上的东西抵也行。”
她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几张带着明显结晶的脸,“语气放软和些,别吓着人。”
马叔应了声“晓得分寸”,搓了搓冻得开裂的手。他右边脸颊有块核桃大的源石,是去年在矿上被落石砸的,此刻被寒风一吹,像嵌了块冰。
他拽了拽身边两个壮实汉子:“柱子,铁蛋,跟我来。把袖子拉高点,盖住手腕子。”
三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栅栏门挪,木栅栏是新钉的,劈柴粗细的木桩子歪歪扭扭,上头还缠着几圈锈铁丝。
离着还有几步远,马叔就扬着嗓子喊:“老乡,开门嘞!我们是过路的,想讨点吃的!”
栅栏里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屋檐下冰棱的叮当声。
柱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冻成冰碴子的痰砸在雪地上:“该不会没人吧?”话音刚落,就听见“吱呀”一声,栅栏后一间土坯房的窗户掀开条缝,露出半张黄瘦的脸,看了他们两眼又“啪”地合上了。
“林姑娘,”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棉袄男孩的娘往前挪了挪,怀里的孩子把脸埋在她衣襟里,露出的手腕冻得通红,那小块淡青色的源石结晶像块碎玻璃,“这镇子的人……会不会怕我们啊?”她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棉絮,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林雨的心沉了沉,像坠了块冰。出发前博士特意在篝火旁嘱咐过,“能藏就藏着,不是怕,是少惹麻烦。”
可一百多号感染者,谁身上没点痕迹?马叔脸上的结晶,铁蛋缺了半根的手指——那是被源石侵蚀掉的,还有队伍末尾那个姑娘,半边脖子都覆着白花花的结晶,天冷风一吹就疼得直抽气。
她刚想说“别怕,咱们好好说”,栅栏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刺破了死寂的空气。
紧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哐当声,有人在屋里喊
“死人了”……
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往栅栏这边涌。林雨眉头一紧,刚要让队伍往后退,就看见栅栏门“哐当”被拉开,七八个穿着灰布棉袄的汉子冲了出来,手里攥着扁担、柴刀,还有个矮胖子举着杆鸟铳,枪管上还挂着块擦枪布。
“杀……杀人了!”一个醉汉摇摇晃晃从屋里钻出来,手里的酒瓶斜斜地指着栅栏外,酒液顺着瓶口往下滴,在雪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眼睛瞪得通红,看着不远处躺在雪地里的几个纠察队——那是刚才想拦他们去路,被马叔几拳打晕的——舌头打了结似的喊:“那几个官……不动了!”
“杀人了……”旁边一个老婆子捂着嘴,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围裙上,“是他们干的!这群外乡人!”
“感染者!这群家伙是感染者!”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个穿黑棉袄的汉子,他指着马叔脸上的结晶,声音发颤,“我在县城见过!贴的告示上画着!长这玩意儿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像往滚油里泼了瓢水。切尔诺伯格地方政府的告示贴遍了大小村镇,红底黑字印着“感染者即暴民”,画着青面獠牙的怪物,说他们“饮血食髓,祸乱乡邻”。镇子东头的墙上就贴着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可那狰狞的画像谁都记得。
“是感染者!他们是感染者!”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从屋里冲出来,手里的猎枪抖得像风中的芦苇,枪托磕在门框上“咚”的一声。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林雨他们喊:“上次从矿上跑下来的那批,就是他们!把李老栓家的鸡全偷了,还伤了人!会吃人!”
“老乡,我们不是……”马叔赶紧摆手,脸上的结晶在紧张时泛着异样的光,“那几个官爷是自己摔的,我们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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