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都我来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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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古道,汉军中军大帐。
时间,仿佛在诸葛亮倒下的那一刻被冻结了。
胜利的喜悦,如同一场绚烂的烟火,在升到最高空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无情浇灭,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呛人的灰烬。
大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混乱。
“丞相!”
“医官!快传医官!!”
“保护丞相!快!”
将领们的惊呼与亲兵们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帐内人影攒动,脚步杂乱。经验丰富的医官被亲兵们半推半架地带到诸葛亮身边,颤抖着手指搭上他那冰冷的手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丞相他……他这是……急火攻心,忧愤过度,已然气血逆行,命悬一线!”
这个诊断,如同一柄无情的重锤,再次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汉军的军魂刚刚在沙场陨落,而汉军的智胆,如今也已游离在生死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投向了帐篷的另一角。
在那里,陆瑁正跪在地上,他没有哭,没有喊。他就那样,静静地跪着,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岳父死了,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钢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他的心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中某一块温暖而坚实的部分,被硬生生地挖走了,留下一个血肉模糊、寒风倒灌的空洞。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江陵见到关羽时的场景。那位威震华夏的武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眼中带着三分傲气,三分警惕,还有四分,对女儿未来的担忧。
他想起了,自己与关凤大婚之日。关羽喝得酩酊大醉,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嘱咐他,“要对凤儿好”。那双威严的丹凤眼中,流露出的,是全天下所有父亲,都共通的笨拙而深沉的爱。
一幕幕,一帧帧,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然后定格在信使那句冰冷而残酷的话语上——
“已于城下羽化归天。”
陆瑁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狂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他的胸中疯狂滋生。
他想杀人。
他想将司马懿,将曹休,将整个曹魏,都撕成碎片,来为他的岳父陪葬!
“中都护!”
一声焦急的呼唤,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参军马良。
他的脸上,同样挂着泪痕,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强撑的镇定。
“中都护,丞相他……他已经昏迷不醒。如今,三军不可无主!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中都护示下!”
马良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陆瑁的脸上。
是啊。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诸葛亮倒下了,关羽死了。这支刚刚取得了一场史诗般胜利,却又在同时失去了灵魂与大脑的庞大军队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只要再有一点点外力的冲击,便会轰然解体。
而他陆瑁,是现在唯一能够将这支军队,重新凝聚起来的人。
他,不能倒下。
他,没有资格,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陆瑁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但那原本被悲伤所占据的空洞,已经被一种如同万年玄冰般的绝对冷静所取代。
他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仿佛每动一下,都在与那深入骨髓的悲痛,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他走到诸葛亮的软榻前,看了一眼那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老人。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大帐内所有用期盼、担忧、与迷茫的眼神看着他的将领们。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温度。
“第一,严密封锁,丞相病危与大将军阵亡的消息!有敢在军中泄露半句动摇军心者——斩!”
“第二,全军拔营刻不容缓!以最快的速度向汉中进军!违令者——斩!”
“第三,命文长守阳平关!命令明固守长安!在我军主力抵达之前绝不可与敌轻启战端!违令者——斩!”
他一连,说了三个“斩”字。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冰冷的刀,深深地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将他们心中,那因为恐慌而滋生的骚动彻底镇压了下去。
“遵命!”
下达完命令,陆瑁走到那副巨大的沙盘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颗代表着司马懿的黑色棋子上。
“司马懿……”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眼中没有了之前那种棋逢对手的欣赏,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你一定也收到消息了吧。”
他喃喃自语。
“你一定以为丞相倒下,关羽战死,我汉军便会大乱对吗?”
“你一定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我犯错。”
“我不会的。”
“我不仅不会犯错。我还会亲手将你和你的三万大军彻底埋葬在这汉中盆地里。”
“用你们的头颅,来祭奠我岳父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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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猛地伸出手将那颗代表着魏延军队的红色棋子,从阳平关向前狠狠地一推!
夜色下的金牛古道,更显崎岖与阴森。
李越,正在进行着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最痛苦的一次赛跑。
他的坐骑是从军中挑选出的最好的西域良马。但在这几乎没有路的崇山峻岭中,马匹的优势被降到了最低。
他更多的时候,是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布满碎石与荆棘的山路上艰难跋涉。
冷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怪陆离的影子,如同无数窥伺的鬼魅。
他的怀中揣着那封重于泰山的信件。是写给天子的国之噩耗。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饥饿与疲惫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身体与意志。好几次,他都险些一脚踏空,坠入身边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但他都凭着一股非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他不能死,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关平少将军那沙哑而又充满血泪的嘱托。
李越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他猛地抬起手,用那满是泥污的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脸,然后将早已干裂的嘴唇咬出了鲜血。用疼痛来刺激自己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驾!”
他翻身上马,不顾马匹的哀鸣与前方那几乎垂直的陡峭山路,猛地一夹马腹再次加快了速度。
他要跑赢时间。
他要在那些可能存在的流言蜚语抵达成都之前,将最真实也最残酷的消息送到。
这是他对那位他敬若神明的将军最后的忠诚。
而在金牛道的另一侧,更为隐秘的米仓古道之中。
一支沉默的军队,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南穿行。
司马懿和他那三万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魏军,如同一群在黑夜中行进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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