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雨夜,最后一班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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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轻,像有人在天上用旧扫帚慢慢刷洗夜色。老码头最后一盏灯晃了晃,灯罩里飞进几只迟疑的蛾子,翅膀扑打玻璃的声音,像极了一封迟到的电报。
林屿把外套领子竖起来,手插在兜里,指尖触到那张船票——纸质粗粝,边缘已被汗浸软,却仍固执地挺着。票面上印着“23:50,鹭鸶渡—青螺岛”,以及一行几乎被磨掉的小字:
“只此一班,不售返程。”
他本不该来。
一周前,市里最好的神经外科主任把CT片子举到灯下,像举着一张被雨水泡皱的旧地图。
“肿瘤在这里,像颗卡在闸门里的石头。你可以赌一把,成功率百分之三十,或者……”
主任没说完,林屿已经听懂了。
他把辞职信拍在人事科的时候,同事以为他疯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把剩下的时间兑换成了一张单程船票。
去青螺岛,找一个十年前就该去见的答案。
码头售票处的窗口像一口井,里面坐着个打盹的老太太。她脑袋一点一点,灰白的发髻松垮垮垂下来,像株晒干的蒲公英。
林屿敲敲玻璃:“还有票吗?”
老太太从臂弯里抬起脸,皱纹里夹着睡意,瞳孔却亮得吓人。
“最后一班,只剩站票。”
“我买。”
老太太把票推出来,指甲缝里嵌着陈年墨渍:“船开前五分钟关闸,误了不候。”
票根背面,有人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小字:
“愿你抵达你想逃开的地方。”
字体娟秀,像女孩子的笔迹。
登船时,雨忽然大了。
木质栈桥被踩得吱呀作响,像老人深夜的咳嗽。林屿数着步子,第十七块木板缺了一角,第十九块底下悬着一只塑料拖鞋,宝蓝色,半新不旧。
船是旧式的柴油渡轮,漆成暗绿色,船舷刷着“听潮号”三个字,白漆剥落,像褪色的鳞片。
甲板上站着七八个乘客,没人打伞,雨把他们的轮廓冲成水墨。
一个穿红色雨衣的小女孩蹲在缆绳边,把一只玻璃瓶往海里放。瓶口系着蓝丝带,丝带另一端缠在她手腕上,像一根不肯放开的脐带。
林屿经过时,听见她喃喃:“哥哥说,海会把它送到妈妈那里。”
他忽然想起自己妹妹——如果那年没出事,也该这么大。
船舱里灯光昏黄,座椅是上世纪的翻毛皮,磨得发亮。
林屿选了靠窗的位置,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雨线斜斜切过窗棂,像无数细小的手术刀。
后排传来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坏掉的节拍器。
他回头,看见一个穿藏青中山装的老头,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包袱角露出一截二胡,琴杆上刻着“平沙落雁”四个字。
老头注意到他的视线,咧嘴一笑,牙齿缺了两颗:“去送葬。”
林屿愣住。
“给曲子送葬。”老头摩挲着琴头,“最后一遍拉完,就让它跟老头子一起沉海。”
船笛响了,像头老牛在雨里哞了一声。
船离岸时,林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医院发来的复查提醒。他盯着那行字,直到它熄灭,变成一滩黑色的水渍。
关机。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变成一条模糊的金线,然后被雨彻底擦去。
船舱广播沙沙响:“……预计航行两小时,中途不停靠……”
穿红色雨衣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雨衣滴答滴答往地板上滴水。
“叔叔,你去青螺岛做什么?”
林屿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说:“去找一个人。”
“找到了呢?”
“……不知道。”
小女孩把玻璃瓶举给他看,里面卷着一张画,蜡笔画的小岛,歪歪扭扭的太阳。
“我画给妈妈的,”她晃着瓶子,“妈妈说,她住在太阳底下。”
瓶子里的纸片忽然舒展开一角,林屿看见背面写着:
“给阿圆,别恨妈妈。”
雨越来越大,船开始颠簸。
柴油味混着潮湿的木头味,像一坛打翻的老酒。
中山装老头开始调弦,吱嘎吱嘎,声音在雨里格外锋利。
林屿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妹妹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像条搁浅的鱼。
他蹲在走廊尽头哭,有人递给他一张青螺岛的明信片,背面写着:
“如果后悔有用,岛上有座灯塔,可以赎回一个错误。”
落款是“苏”。
他查过,岛上确实有个守塔人姓苏,但十年前就失踪了。
船舱灯闪了几下,灭了。
黑暗像块湿布蒙住所有人。
小女孩轻轻抓住林屿的手,掌心滚烫。
“叔叔,我怕。”
他想说别怕,喉咙却像被雨堵住。
黑暗里,二胡响了。
老头拉的曲子古怪,前半段是《二泉映月》,后半段却成了《小星星》。
琴弦在雨里发出呜咽,像老人在哭,又像孩子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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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闭上眼睛,看见妹妹站在灯塔下,对他挥手。
“哥,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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