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雪线之上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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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卫是个汉族老头,听完来意,叹了口气:“教务处昨天刚贴了名单,次仁……已经除名了。”

央金的脸比雪还白。她慢慢打开保温壶,一沓沓皱巴巴的纸币,边缘磨起了毛。

“我能见校长吗?”

老头摇摇头:“校长去西宁开会了。”

老蒋突然开口:“我认识县教育局的格桑主任,他欠我人情。”

央金抬头看他,眼里浮起一层雾。

格桑主任在电话里说,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学籍不能恢复。老蒋看了眼央金:“特殊情况?救人算不算?”

他把油罐车爆炸的事说了,末了又补一句:“那姑娘胳膊缝了七针,麻药都没打。”

对面沉默片刻:“让她接电话。”

央金接过手机,听见格桑主任问:“你弟弟成绩怎么样?”

“年级前三。”

“让他明天来补考,过了就恢复学籍。”

央金的眼泪砸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回卫生所的路上,林浩一直举着摄像机。老蒋烦了:“再拍我砸了你机器。”

林浩放下相机,突然说:“我闺女也病了,自闭症。我拍纪录片,就是想给她攒医药费。”

老蒋愣住。央金轻声说:“你刚才说,希望不是拍出来的。”

林浩苦笑:“但总得有人记录,有人看见。”

第二天,次仁来了。瘦小的男孩穿着姐姐改小的校服,在办公室里做卷子。央金坐在走廊长椅上,左臂吊着绷带,右手攥着保温壶——现在壶里是真真正正的酥油茶了,拉姆煮的。

老蒋靠在墙根抽烟,林浩在拍窗外的雪山。阳光照在雪线上,像给山脊镶了一道金边。

考试结束,次仁交卷时,校长亲自批阅。最后一道题,男孩用藏文写:“如果雪山能看见,请让我的姐姐不再流血。”

校长抬头看央金,眼圈红了:“通过。”

回村的路上,老蒋的车里多了两个人——林浩决定跟去拍央金的村子,次仁坐在姐姐身边,像只安静的小羊。

路过油罐车残骸时,周放站在路边,胳膊吊着绷带,手里举着一块纸板:

“谢谢你们,我闺女有救了。”

纸板背面是央金用藏文写的:“雪山会记得。”

一个月后,纪录片《雪线之上》在北京首映。片尾,央金站在村口的老杨树下,对镜头说:

“我阿爸说过,雪不会压垮经幡,只会让它更干净。”

台下,林浩的女儿第一次笑了,指着屏幕上的央金,喊了一声:“姐姐。”

老蒋在昆明收到快递,是一盒酥油茶,盒底压着张照片:央金和次仁站在新修的教学楼前,背后是巍峨的雪山。照片背面写着:

“蒋师傅,雪化了,路通了。——央金”

老蒋把照片贴在仪表盘上,发动货车。窗外,昆明的阳光像融化的酥油,稠稠地铺满街道。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跑青藏线,在唐古拉山口看到的日出。

那时他年轻,以为远方就是答案。现在他懂了,远方只是开始,答案在回头时,那些留在雪里的脚印里。

次年春天,老蒋的货车换了新漆,车门上喷着一行藏文:

“雪山记得每一次低头,也记得每一次抬头。”

他不再跑青藏线,而是接了去云南迪庆的活。每次路过虎跳峡,他都会停下来,买一壶酥油茶,挂在后视镜上。

茶凉了,他就倒掉,重新装满。

像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