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山水之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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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塔尔西斯高原东麓，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得益于林氏深空早期一项名为“绿洲种子”的小规模环境改造实验，以及独特的地质构造形成的天然屏障，竟意外地孕育出了一片与火星整体赤红荒凉截然不同的秘境。

陡峭的崖壁覆盖着苍翠的耐寒苔藓和低矮灌木，在稀薄阳光下闪烁着坚韧的生命光泽。

一条由地下冰川融水汇聚而成的溪流，如同银色的丝带，在嶙峋的怪石间跳跃、奔流，最终注入谷底一湾清澈见底的碧湖。

湖水倒映着湛蓝得近乎不真实的天空和远处巨大如神只般的奥林帕斯山轮廓，空气稀薄却带着冰雪消融的清冽和植物特有的、微带苦涩的芬芳。

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峡谷的呜咽，水波轻拍岸石的碎响，以及偶尔不知名火星鸟类的短促鸣叫，构成一曲原始而空灵的交响。

一座小巧古朴的道观，便依偎在这片山水之间。

白墙灰瓦，飞檐斗拱，带着明显的地球东方古韵，却又巧妙地融入了火星岩石的肌理，仿佛从山体中自然生长出来。

这不是真正的宗教场所，而是林氏深空斥巨资打造的众多“心灵静修中心”之一，内部配备了最先进的生态循环系统和舒缓神经的生物科技设备，旨在为那些长期在深空、空间站或高强度研发环境中工作的精英们，提供一处能真正“关机”、贴近自然、涤荡心灵的避风港。

此刻，在湖边一块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平坦巨石上，林石和陆小柔并肩坐着。

林石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灰色亚麻休闲服，脚上是舒适的布鞋，整个人放松地靠在身后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片边缘泛着金黄的枫叶状火星植物叶片，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落在身旁的爱人身上。

陆小柔则不同。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功能性的深蓝色户外便装，虽然也试图放松，但身体线条依旧带着一丝紧绷。

她微微蜷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失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阳光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眼睑下淡淡的青影，和脸颊微微凹陷的轮廓。

她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枯草，思绪显然已经飘到了遥远的星空深处。

“感觉怎么样？”

林石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是不是比整天盯着星图和数据流舒服多了？

至少……

不用闻飞船里循环空气那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了。”

他试图用一点小幽默打破沉默。

陆小柔似乎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转过头，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嗯，是很安静。

好久没听到这么纯粹的水声和风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似乎让她精神一振，但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

“就是……有点不习惯。

太安静了，反而……脑子里更吵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总忍不住……

去想‘晶能核心’的瓶颈，那个该死的金属氢提纯效率；

去想‘铁毡-7’后续的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太行她们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舰队损失那么大，后续的抚恤和重建……”

她的话语如同开了闸的溪流，将心底积压的忧虑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林石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果然如此。

他对陆小柔毕业后的工作热情，一开始是表示绝对支持的，甚至颇为欣赏，带着点与有荣焉的自豪。

她有能力，有野心，更有将陆氏家族资源与林氏深空战略紧密结合的远见和魄力。

无论是推动“深空契约”惠及母校，让更多像她一样的学子受益，还是果断投资“晶能核心”这样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前沿项目，都展现了她不凡的格局和决断力。

他欣赏她眼底闪烁的光芒，那种为了目标全力以赴的专注。

然而，经过这两年多的实践，最初的欣赏渐渐被越来越多的担忧所取代，如同这峡谷中悄然弥漫的薄雾。

“星环计划”是一项横跨百年甚至更久的宏伟工程，是人类迈向深空的里程碑。

他们这一代人，很可能只是奠基者，无法亲眼见证其完全体的诞生。

这本应是一场需要耐心、韧性和持久力的马拉松。

但陆小柔似乎将其当作了一场必须争分夺秒、不惜一切代价的百米冲刺。

她对事业有着近乎严苛的要求，事必躬亲，每一个技术细节都要反复推敲，每一个项目节点都要亲自把控，每一个潜在风险都要反复评估。

她仿佛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将自己逼到了极限。

这种全身心的、近乎燃烧生命的投入，带来的代价是肉眼可见的。

她消瘦了很多，原本莹润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眼底时常带着掩饰不住的倦色，即使最精致的妆容也难以完全遮盖。

她的饭量变小了，睡眠也变得浅而易醒。

虽然她从不抱怨，在公众场合依旧保持着陆家继承人的优雅与从容，但林石能感觉到她绷紧的神经和深藏的疲惫，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林石理解她的压力。

陆氏家族企业固然庞大，底蕴深厚，但其内部派系林立，竞争激烈，远不如林氏深空在星璇的绝对掌控下那般高效统一、令行禁止。

陆小柔作为年轻一代的掌舵者，想要在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中站稳脚跟，推行自己的理念，将陆氏带上与林氏深度绑定的“星环”快车道，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需要时刻提防来自内部的掣肘和暗箭。她必须证明自己，也必须保护自己。

他也曾试图委婉地向父亲林木木和奶奶林晓月表达过自己的担忧。

在一个家庭聚会的夜晚，他提到小柔最近似乎太累了。

父亲林木木当时正悠闲地品着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淡然：

“小柔那孩子，心里有团火。

她有她的抱负，也有她的处境。

石头啊，作为伴侣，理解和支持是最好的选择。

过度干涉，尤其是来自林氏的干涉，反而可能被陆家内部或其他有心人解读为我们想把手伸得太长，徒生嫌隙，反而不美。”

奶奶林晓月则更直接，她拍了拍林石的手背，眼神慈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智慧：

“孩子，爱一个人，不是把她关在金丝笼里。

你要相信她的能力，也要给她空间去成长，去战斗。

我们能做的，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最坚实的后盾，而不是成为她的束缚。”

长辈的话，林石都明白，也认同。

但明白是一回事，看着曾经在校园里与自己朝夕相处、笑容明媚如春日暖阳的爱人，如今被沉重的责任和无形压力推着近乎透支地前行，看着她眼底偶尔闪过的脆弱和强撑的坚强，他终究是于心不忍，那份心疼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心头。

这次“铁毡-7”事件，就是一个惨痛而深刻的教训。

若非陆小柔对“晶能核心”项目投入过深，压力过大，或许不会如此急切地、甚至有些冒险地动用太行玫瑰这样的精锐力量去获取那颗被标记的金属氢矿藏；

若非她事无巨细的风格，对太行舰队的动向和星璇预测路径了如指掌，或许姨娘苏晴也无法如此迅速地调动“星尘之网”和快速反应舰队，以雷霆之势控制住损失，甚至反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