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世界银行 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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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瘫软在地,手中的铁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抵押物,我存在的所有“痕迹”?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我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通知,没有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我存放在云盘里的电子相册界面。

一张我和父母几年前在老家门口的合影,正在自动被打开。

照片上,站在父母中间,笑得一脸灿烂的我开始变得模糊。

像被一块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地擦除。

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我尖叫着扑过去,想抓住手机,手指却穿透了屏幕。

紧接着,是下一张照片。

小学毕业合影里,我的身影也开始淡化、消失。

然后是中学、大学、工作后……

电脑也自动开机,硬盘指示灯疯狂闪烁。

我挣扎着爬过去,打开存储着所有个人文件的文件夹。

我的毕业证书扫描件上,我的名字和照片在淡去。

我发表过的唯一一篇豆腐块文章电子档,作者署名处变成空白。

我和朋友们的聊天记录里,属于我的对话框一条接一条地消失。

甚至,连单位人事系统里,我的电子档案上,入职照片那一栏,也变成了无法显示的灰色裂痕。

不!不——!

我疯狂地试图阻止,试图备份,但一切都是徒劳。

任何存储设备,任何网络空间,但凡与我相关的数字印记,都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抹除。

这还不是全部。

我猛地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也顾不上下雨,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老家的地址。

我必须回去!必须确认!

经过一夜颠簸,在天亮时分,我回到了白水县。

我没有回家,直接冲向了让我坠入深渊的荒草甸。

晨曦中,荒草依旧。

立在那荒草边缘,我小时候和玩伴们一起刻下字迹,标志着我们“秘密基地”的大石头上。

所有我们当年刻下的名字里,属于我的那一个,消失了。

我瘫坐在泥泞的地上,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这就是“存在的所有痕迹”?

那……记忆呢?别人关于我的记忆呢?

我如同一个疯子,冲回父母家。

母亲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我,脸上露出惊讶和陌生。

“你找谁啊?”她问道,眼神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警惕和茫然。

我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爆。

“妈……是我啊!我是XXX!”我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嘶哑。

母亲困惑地看着我苍老的脸,看了好久,才犹豫着说:

“你……你看着是有点面熟……好像……好像远房的一个表侄?不对不对……记不清了……”

她甩甩头,像是在努力驱散一个模糊的念头。

父亲闻声从屋里出来,同样用那种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不记得我了。

或者说,关于我的记忆,在他们脑海里,正在变得模糊,即将彻底消散。

我存在的根基,正在被连根拔起。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遇到老街坊,他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露出和母亲类似,带着困惑的陌生表情。

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所有印记都在被那恐怖的“强制清算程序”无情地抹除。

我成了一个正在消失的人。

回到南方城市的出租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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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已经彻底安静了,相册里关于我的一切都消失了。

电脑硬盘里,我的文件夹空空如也。这个世界,正在迅速遗忘我。

也许用不了多久,当最后一个记得我的人也将我遗忘,当最后一个与我相关的印记消失,我就将彻底不复存在。

不是死亡,是湮灭。被从时间的账簿上,彻底划掉。

这就是拖欠“时债”的最终代价。

窗外的雨还在下,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抬起自己布满皱纹和斑点的手,看着它。

触感依旧真实。

我知道,这种真实,维持不了多久了。

我低下头,看着从铁盒里滑落出来的青铜银行卡,和写着“强制清算”的泛黄账纸。

它们是我与那个世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联系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星,在我一片荒芜的脑海里,猛地闪烁了一下。

既然逃避和抵抗都已无效。

既然存在的痕迹终将被抹去。

那么……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我是否应该主动回去?

回到那个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的——“世界银行”?

去面对那个柜台后的老者,去直面这一切?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战栗,却也带来一种病态的平静。

我慢慢伸出手,捡起了地上冰冷脆弱的青铜卡片。

卡片触手的瞬间,远处租屋漆着白漆的入户门,轮廓在视野里,开始微微变形。

门的颜色,正不可逆转地,向着金属的幽暗转化。

门后,不再是熟悉的楼道,而是吞噬光线的绝对黑暗。

这一次,没有门童,只有无声敞开的门,和门后等待结算的黑暗。

抵抗是徒劳的。

痕迹正在消失,记忆正在褪色,我像沙滩上的字迹,即将被时间的潮水抹平。

与其在现实的夹缝中一点点湮灭,不如……

我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

衰老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没有犹豫,我迈开脚步,踏入了黑暗。

粘稠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仿佛沉入永夜的海底。

光线、声音,一切感知都被剥夺。

几步之后,黑暗褪去。

我再次站在了世界银行的大厅里。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和足以压垮灵魂的寂静。

我的目光,越过空旷的大厅,笔直地投向最深处。

老旧木制柜台,依旧悬浮在光影交界之处。

柜台后,那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也依旧坐在那里。

他低垂着头,枯瘦的双手交叠放在摊开的厚账本上,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