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刘宋巴陵哀王刘休若:在疯狂杀戮时代的求生记和失败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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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权力绞肉机里“肉”
公元456年,南朝刘宋孝建三年,九岁的刘休若小朋友懵懵懂懂地接过了那枚象征巴陵王身份的金印。彼时的小王爷,注意力大概全在琢磨晚膳能多讨几块饴糖上。他绝想不到,十五年后,这枚金印会沉重地坠入一滩污血之中,成为他二十四岁年轻生命的冰冷句点。更不会料到,自己最终竟成了建康城顶级权力绞肉机里,最无辜、最冤屈的那块“肉”。
第一幕:咸鱼王爷的躺平之路——低调,低调,再低调
刘休若,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孙子,宋文帝刘义隆的第十九子。在龙子凤孙扎堆的刘宋皇室,他这个排序,基本等同于“查无此王”。母亲罗美人位份不高,娘家也不显赫。因此,小休若从起点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孝武帝刘骏(他的十一哥)在位时,他的待遇堪称“皇子界的低保户”——食邑二千户。这数字看着还行?对比一下:他那得宠的六哥竟陵王刘诞,食邑五千户;后来造反的八哥刘祎,也是五千户起步。刘休若这两千户,寒酸得如同王府门口那对掉漆的石狮子,空有个唬人的架子罢了。
到了前废帝刘子业(他侄子)掌权的恐怖时期(465年),皇室迎来了血腥大清洗。这位历史着名“疯批”少年天子屠戮宗室如同砍瓜切菜。叔祖刘义恭(文帝五弟)被剖腹挖眼,内脏被掏空塞入蜜糖,美其名曰“鬼目粽”。其他叔叔、兄弟更是死伤枕藉。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刘休若这条小咸鱼,居然奇迹般地在刘子业的屠刀下打了个滚,毫发无伤!仅仅被调任了个左卫将军的虚职。原因无他:年龄小(才十七八岁)、人怂、存在感低到尘埃里。朝堂之上,权臣如戴法兴之流忙着斗法,谁会多看一眼角落里那个缩着脖子、恨不得原地隐身的“小透明”?刘休若靠着“怂且废”的独门人设,硬是在这场皇室大逃杀中,苟出了一条生路。
泰始元年(465年)末,他的十一哥湘东王刘彧(明帝)通过政变干掉了侄子刘子业,自己坐上了龙椅。可屁股还没焐热乎,更大的危机爆发了:他的另一个侄子,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在寻阳(今江西九江)被邓琬等人拥立称帝,建号“义嘉”,史称“义嘉之难”或“刘子勋之乱”。一时间,全国州郡纷纷响应,建康朝廷控制的区域一度只剩下了“丹杨、淮南等数郡”。明帝环顾四周,能打的宗室要么被前废帝杀得七七八八,要么正在磨刀霍霍准备砍自己(比如刘子勋)。绝望之际,他的目光扫到了角落里安静如鸡的刘休若。
“十九弟啊!”明帝刘彧拍着刘休若的肩膀,笑容亲切得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阳,“会稽那地方闹腾得厉害,非你这样的宗室重臣去镇抚不可啊!朕封你为安东将军、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会稽太守!重任在肩,莫负朕望!”
刘休若当时心里肯定是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会稽?那可是叛军大本营隔壁!富庶是富庶,可叛军首领孔觊、顾琛、王昙生、袁标那帮人虎视眈眈,让我去?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可抬头看看皇帝哥哥那“核善”的眼神,分明写着两个大字:不去?那你现在就去死。
没得选。刘休若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上任去了。打仗?他真不懂。但保命?这可是他的专业领域!他充分发扬“甩手掌柜”精神,军事指挥?交给靠谱的将领如张永、吴喜、沈怀明、刘亮等人!后勤调度?交给得力属官!自己嘛,坐镇后方,搞好“精神鼓励奖”就行。结果歪打正着,在将领们的奋勇拼杀下,居然真把会稽一带的叛军给平定了!消息传到建康,明帝大喜过望,立刻下诏:升职!加薪!进号卫将军!赏赐全套皇家仪仗队(鼓吹一部)!规格待遇直接拉满。
当使者捧着崭新的卫将军印绶和象征荣耀的鼓吹队伍来到会稽时,刘休若的心情,史书没写,但我们可以合理想象:绝无半分喜悦,只有透心凉的恐惧。他捧着这滚烫的“功劳”,内心哀嚎:皇帝哥哥,我只想继续当我的咸鱼啊!这功劳它烫手,要命啊!
第二幕:作死边缘的疯狂试探——王爷偶尔也想支棱一下
人在顺境中容易飘,尤其是在躲过几劫、还立了点“功劳”之后。刘休若这条资深咸鱼,被“卫将军”的暖风一吹,加上会稽的富庶繁华迷了眼,竟然也产生了“我好像能行”的错觉,试图翻个身。结果,这一翻身,差点把自己翻进阴沟里。
他飘得最高、摔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在会稽太守任上搞出的“谢沈丑闻”。他的录事参军谢沈,堪称南朝官场“作死小能手”的典范。这老兄的母亲去世了,按礼法,他得回家“丁忧”守孝三年,期间必须清心寡欲,以示哀思。可谢沈呢?他直接把孝道踩在脚下摩擦!不仅没丁忧,还公然在居丧期间饮酒作乐,声色犬马,把官署当成了夜总会。这种级别的丑闻,在南朝这个极度讲究门第礼法、标榜“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足够谢沈掉十次脑袋,外加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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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刘休若作为地方最高长官,对这种严重违纪、挑战社会基本伦理的行为,应该立刻拿下,严惩不贷,以正视听。然而,鬼迷心窍的刘休若,竟然收了谢沈的重金贿赂!大笔一挥,把这事给捂住了!他天真地以为,天高皇帝远,自己这点“小事”不会被发现。可他低估了会稽官场的水深,也低估了朝廷监察系统的鼻子。很快,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建康,内容劲爆:巴陵王刘休若,包庇丧中纵酒的佞臣谢沈,收受贿赂,亵渎礼法,罪不容赦!
明帝刘彧看到这些奏章,气得差点把御案拍碎:“好你个刘休若!出息了啊!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套?当朕是摆设?”震怒之下,一道措辞严厉的诏书火速发往会稽:刘休若“以葬母辄还,在所莅无绩,薄丧不哀”,降号为镇西将军!刚焐热乎没几天的“卫将军”尊号,啪!没了。被打回原形。刘休若捧着这封降级诏书,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受贿一时爽,降职火葬场”。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说包庇谢沈是“蠢”,那接下来在雍州(治襄阳,今湖北襄阳)干的事,就是纯粹的“莽”了,莽得惊心动魄。当时刘宋有个非常要命的制度:皇帝为了防止在外掌兵的宗室王爷造反,会派心腹宦官或亲信担任“典签”到王爷身边。这些“签帅”权力极大,名义上是协助处理文书,实则是皇帝安插的超级眼线和监军,“一方之事,悉以委之”,甚至能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决定王爷的生死。王爷们对这些“典签”,那是又恨又怕,平时都得小心伺候着。
刘休若的雍州典签,名叫夏宝期。这位夏签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仗着自己“天子耳目”的身份,对巴陵王刘休若那叫一个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极其“无礼”,完全不把王爷放在眼里。某天,不知道夏宝期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史载“在雍州,有刻虐之誉”,估计是当众给刘休若难堪了),彻底点燃了刘休若积压已久的怒火——老子好歹是个王爷!是龙子凤孙!给你脸了是吧?
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当这魔鬼还手握生杀大权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刘休若,未经任何司法程序,没请示朝廷,直接下令:“把这厮给我拖出去,砍了!”刀斧手应声而动,夏宝期人头落地。世界清静了。刘休若长出一口恶气,爽了!
但这份爽快,代价极其惨重。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建康。明帝刘彧彻底炸了!他指着报信的人,雷霆之怒喷薄而出:“在孝武帝(他爹刘骏)、前废帝(他侄子刘子业)那会儿,他刘休若敢这么干吗?啊?!现在朕做了皇帝,他就敢擅杀朕派去的典签?!反了他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造反的前奏!”盛怒之下,处罚如疾风骤雨般降临:削封五百户!降为左将军!这还没完,明帝还搞起了连坐:刘休若无辜的老母亲罗太妃,被牵连,挨了整整三百大杖!(《宋书·明帝纪》:“(泰始五年)冬十月……削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封五百户,降号左将军。典签夏宝期事休若无礼,系狱,启令杀之,启事未报,于狱行刑,信反果裁,而启事方至。上大怒,与休若书曰:‘孝建、大明中,汝敢行此邪?’休若母罗太妃徒跣诣阙,稽颡请罪,上亦不加责,然犹杖休若母谢三百。”)王府内外,顿时哀嚎一片。刘休若看着年迈老母被打得皮开肉绽,心如刀绞,这下是真把肠子都悔青了:图一时之快,换来削爵、降职、老娘挨打三重暴击!简直是血亏中的血亏!这代价,太沉痛了。
第三幕:荆州“好人卡”——一张要命的催命符
泰始六年(470年),也许是明帝觉得教训给够了,也许是想再“钓鱼”看看这个弟弟还有没有反骨,他竟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尤其是刘休若自己)瞠目结舌的决定:任命刘休若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好家伙,这权力配置!总揽长江中上游八州军事,开府置官属,仪同三司(享受和三公一样的待遇),几乎就是当年他老爹刘义隆坐镇荆州时的翻版!这要搁在以前,能乐得刘休若找不着北。但现在?捧着这份沉甸甸的任命书,刘休若只觉得脖子后面嗖嗖冒凉气,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刀锋的寒意。
在荆州,刘休若彻底学乖了。他收起了所有棱角和脾气,把“温良恭俭让”五个字刻进了骨头里。对以王、谢、庾、桓等为代表的士族名流?礼敬有加,虚心请教,绝不摆王爷架子。对军中那些出身寒微但能征善战的将领?嘘寒问暖,体恤下情,时不时搞点小恩小惠。打仗的本事?依然没啥长进。但“亲民”、“和善”、“没架子”、“讲义气”的名声,却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荆楚大地。荆州上下,从清高的士大夫到粗豪的军汉,提起巴陵王,无不交口称赞:“好人啊!”、“难得的好王爷!”、“体恤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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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金光闪闪的“好人卡”,落在刘休若耳朵里,却如同阎王爷的催命符。他太了解自己那位坐在建康龙椅上的十一哥了。明帝刘彧,疑心病重到什么程度?史书记载他睡觉都疑心有人要行刺,“寝处床榻,皆置兵器”,连亲信近侍都时刻提防。自己这个“得人心”、“有贤名”的王爷弟弟在荆州经营得风生水起,皇帝哥哥会怎么想?“得人心”?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得天下”了?他越想越怕,寝食难安,恨不得立刻登上建康城头,拿着大喇叭向全天下广播声明:本人刘休若,胸无大志,只爱躺平,对皇位毫无兴趣!求放过!
第四幕:死亡倒计时——躺平?躺平也是一种罪!
怕什么,来什么。泰始七年(471年),建康城刮起一阵令人窒息的血腥政治风暴。四月,晋平王刘休佑在打猎时被“意外”落马踩死;六月,建安王刘休仁被赐毒酒自尽。这两位,可都是和明帝一起扛过枪、流过血,帮他夺下江山的亲兄弟!屠刀如此决绝地挥向至亲骨肉,朝野上下无不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末日降临的恐惧。
就在这恐怖气氛达到顶点之时,建康城的大街小巷,不知从何处开始,诡异地流行起一首童谣:“巴陵王有至贵之相!”、“若好!若好!”(“若”字既指刘休若的名字,也有“如此好”的双关意味)。这歌谣如同跗骨之蛆,又如毒蛇吐信,精准地钻进了明帝那早已被猜忌填满的耳朵里,也死死地缠上了刘休若的脖子。更让刘休若魂飞魄散的是,明帝竟然还“无比关怀”地亲自召见他,亲口把这谣言告诉了他:“十九弟啊,坊间都在传唱,说你有大贵之相呢!你看这事儿闹的……呵呵。”那声“呵呵”,在刘休若听来,简直比地狱的丧钟还恐怖。
刘休若听完,当场没吓晕过去已是心理素质过硬。回家后,他茶饭不思,日夜惊惧,坐卧不安,体重直线下降,很快瘦得脱了形——这大概是中国正史里记载最早、效果最显着的“精神性减肥”成功案例。
明帝的杀招接踵而至。他下诏:调荆州刺史刘休若,转任南徐州(治京口,今江苏镇江)刺史!明升暗降,调离经营日久的根据地。赴任途中,刘休若的心腹、中兵参军王敬先悄悄凑到他的车驾旁,压低声音,语出惊人:“王爷!皇帝杀心已昭然若揭!刘休佑、刘休仁两位大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回荆州吧!那里是您经营之地,根基深厚!咱们掉头回去,割据荆楚!进可以‘清君侧,除奸佞’(指明帝身边构陷忠良的小人),号令天下;退足以保境安民,全身而退!总比去京口束手待毙强啊!”
王敬先描绘的蓝图,在绝境中显得那么诱人,充满了反抗求生的诱惑。然而,刘休若看着王敬先那热切而焦虑的眼神,内心警铃大作,瞬间清醒:这会不会是皇帝哥哥安排好的“钓鱼执法”?这王敬先,莫不是明帝派来的“死间”?故意引我上钩,好名正言顺地诛我九族?他瞬间影帝附体,演技爆发!只见他激动地一把抓住王敬先的手,眼眶泛红(可能是真吓的):“爱卿之言,真乃金玉良言!深得我心!待我……待我细细思量,从长计议!”转头,他就秘密下令亲兵,把王敬先抓了起来,二话不说,火速砍头!并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将王敬先血淋淋的人头和一份声泪俱下、字字泣血的“告密表忠信”送往建康。信中极尽谄媚肉麻之能事:“陛下!此贼心如蛇蝎,竟敢妖言惑众,蛊惑臣行那不忠不义、万劫不复之谋反事!臣对陛下之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陛下就是臣的天,就是臣的命!臣恨不能生啖此贼之肉!今献上贼首,以表臣赤诚之心!”字字泣血,句句忠贞,姿态卑微到了泥土里。
他天真地以为,交了这份“投名状”,杀了“劝反”的心腹,就能向皇帝哥哥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买回一条活命。殊不知,在猜忌成狂的明帝眼中,这恰恰证明了刘休若“心思活络”、“懂得权衡利弊”,甚至“有魄力果断处理潜在威胁”——这样的人,留着岂不是更危险?更留不得了!
第五幕:最后的鸿门宴——七月七,鹊桥断魂日
刘休若那份沾着王敬先鲜血的“告密表忠信”送到建康不久,明帝“温情脉脉”的回信也到了。一封亲笔手书,字迹“殷勤”得几乎能滴下蜜糖:“十九弟啊,让你去南徐州,实在是委屈你了。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这样,朕改任你为使持节、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速速回京,朕在七月七日(七夕佳节)设宴清凉殿,专为你接风洗尘!咱们兄弟许久未见,正好趁此良辰,把酒言欢,好好聚聚,一叙天伦之乐!”
捧着这封字字甜蜜、句句诛心的“催命符”,刘休若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回京?建康现在就是龙潭虎穴!是刘休佑、刘休仁的葬身之地!不回?那就是公然抗旨不遵!正好给皇帝哥哥送上现成的、无可辩驳的杀弟理由!去,是九死一生;不去,是十死无生。在极度的恐惧和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的驱使下(“也许……也许我杀了王敬先,表了忠心,哥哥会念在兄弟情分上……放我一马?”),他最终选择了赌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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