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黑风卷舰随波逝,夜沉鬼市带祸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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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风刮了两天两夜,到卯时才歇下些,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裹着海面,“墨字号”货船的船帆沾着潮气,缓缓驶入黑风口海域。船身破开雾霭时,南洋硬木拼榫的船板撞得浪头碎成白沫,刷了三层的桐油在雾里泛着冷光,任凭涌浪拍打着船舷,二十丈长的船身仍稳得像座扎根海面的小岛。

甲板上,水手阿力正弯腰检查朱漆木箱的油布,浸过蜡的布料紧紧裹着箱体,边角处“墨”字封条压得严丝合缝。他指尖刚触到温家银饰那箱的防潮棉,就听见舵楼传来张五的吼声:“左满舵!前面有暗礁!”

阿力直起身时,船身已猛地往左倾斜,码得齐整的木箱晃得“哐当”响。他慌忙扑过去扶住最外侧的蜀锦箱,眼角却瞥见船舷边的阿泽突然往舵楼跑,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清单,脚步踉跄得险些被甲板的积水滑倒,脸色比晨雾还白。

舵楼里,张五指节粗的手紧握着粗一倍的舵柄,掌心老茧蹭得硬木“吱呀”响。他盯着前方雾中骤然清晰的礁石群,刚抹掉眼角的海水,就见阿泽撞开木门冲进来,清单往他面前一递,声音发颤:“张……张叔……清单对不上!城西胡记那两箱药材,箱子空了半箱!还多出一个东西。”

张五的手猛地一顿,舵柄险些脱手。他低头看向清单上被圈住的“胡记药材”,又抬头望向雾锁的海面,黑风口海域多有海盗出没,难道昨夜风大时,竟有人悄无声息摸上了船?

“张叔!不对!”阿泽把清单递过来,指尖都在抖,“刚查胡记的药箱,清单上写的是‘当归、党参各十斤’,可箱子里多了个东西,黑铁做的,拳头大,上面还刻着花纹,不是胡记的货!”

张五心里一紧,接过清单反复看,出发前他和胡记掌柜一起点过货,药箱里确实只有药材,绝没有什么黑铁物件。他刚要起身去货舱,就听见甲板传来阿禾的喊声,调子急得发颤:“张叔!阿泽哥!这东西怎么打不开?”

两人往货舱跑,刚下楼梯就看见阿禾蹲在胡记的朱漆木箱前,箱子敞着,药材撒了一地,他手里捧着个黑铁盒子,盒身刻着扭曲的纹路,正试着抠盒子侧面的凹槽。

“别碰!”张五嗓子都劈了,墨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来路不明的物件。可话刚出口,阿禾的指尖已经扣开了凹槽,盒盖“咔嗒”一声弹开的瞬间,里面突然窜出火星,淡褐色的烟顺着缝隙往外冒,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轰隆”一声巨响炸开!

火光裹着气浪掀翻了货舱的木架,阿禾被冲击力甩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舱壁上,一口鲜血喷在散落的当归上,染红了半片干燥的药材。阿泽扑过去扶住他,手刚碰到阿禾的后背,就摸到碎木片扎透了衣料,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阿禾!”阿泽的声音发颤,阿禾却喘着气,指尖指向温家的银饰箱:“那边……温家的箱子里……也多了个一样的……我刚才看见……”

话没说完,货舱另一侧又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温家银饰箱的方向!张五刚要冲过去,“轰隆”第二声巨响炸开,火光冲破舱顶,带着焦糊味的木屑往甲板上飞。船身猛地往左侧倾斜,三个伙计没抓牢扶手,惨叫着摔进海里,黑风口的暗流来得快,眨眼就把人卷进雾里,连个水花都没剩下。

阿泽抱着阿禾从货舱口出来,阿禾的头歪在他怀里,胸口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襟,连呼吸都弱得几乎摸不到。他把阿禾轻轻放在甲板空地上,转身抄起长棍就往沈记的蜀锦箱跑,十二箱货只查了两箱就出了两个怪东西,剩下的箱子里,说不定还有!

阿禾艰难地睁开眼,指尖攥着阿泽的衣袖,声音微弱得像被海风刮散:“货……货舱最里面……沈记的锦箱旁……还有两个……铁盒……”话没说完,他的手突然一松,头歪向一边,再也没了呼吸。

“阿禾!”阿泽的眼泪砸在甲板上,混着阿禾的血晕开。可没等他缓过劲,货舱深处突然传来两声接连的“轰隆”巨响,正是沈记蜀锦箱的方向!火光瞬间冲破舱顶,带着焦糊味的木屑和火星漫天飞,落在浸蜡的油布上,眨眼就燃起成片的火。

船身猛地往左侧倾斜,甲板上三个刚要去救火的伙计没抓牢扶手,惨叫着摔进海里。黑风口的暗流像藏在水下的手,瞬间就把他们的身影卷进雾里,连个水花都没剩下。

“先救蜀锦!”张五红着眼冲出来,手里拎着水桶往火里泼。他记得沈博文送船时,捧着蜀锦的样子像护着命,那六匹云锦是沈记找织娘织了半年的珍品,要靠它续上西域商户的三年契书,烧了,沈记就真的完了。可海风借着火势越刮越猛,宝蓝色的锦缎被火星燎到,很快烧出个大洞,焦黑的边角往下掉,像被撕碎的蝶翼。

阿泽咬着牙抹掉眼泪,抓起阿禾身边的长棍就往燃烧的货箱冲,他想把没烧到的蜀锦挑出来,可刚碰到箱子,就听见“咻”的破空声从雾里传来!十几支泛着青黑的弩箭直直射向甲板,阿泽下意识拽着张五往后躲,弩箭钉在船板上,箭尖渗出的毒液瞬间腐蚀出小坑。

“有埋伏!”张五刚喊出声,就看见雾里驶出三艘快船,船头上站着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为首的人手里攥着串黑铁念珠,每颗念珠上的骨刺都渗着黑雾,是暗影教的珠煞!

“墨家的船,倒真能扛。”珠煞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又粗又哑,“可惜啊,再多铁盒炸几次,再结实也得沉。把你们从西域带的‘龙涎香’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们全尸。”

“龙涎香?”阿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珠煞是在栽赃!他们根本没带过这东西,“你少胡说!是你们往货箱里塞铁盒,毁了各家的托付货,还想倒打一耙!”他说着就挥起长棍冲上去,直刺珠煞胸口,可珠煞的身手比他快得多,侧身避开的同时,念珠“唰”地缠住阿泽的手腕,骨刺瞬间划破皮肤,一阵钻心的疼顺着手臂蔓延,阿泽手里的长棍“当啷”掉在地上。

“就这点能耐,也敢跟我斗?”珠煞冷笑一声,拽着念珠就要把阿泽往海里拖。就在这时,船尾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骨笛声,调子刺耳得像指甲刮铁板,听得人头皮发麻。阿泽余光瞥见海里泛起细碎的涟漪,十几条海蛇从礁石缝里钻出来,顺着缆绳往甲板爬,是骨音!他竟用骨笛引海蛇!

“砍蛇!别让它们爬上来!”张五抓起地上的短刀,斩断一条刚爬上船舷的海蛇,蛇血溅在甲板上,泛着诡异的黑。可海蛇越来越多,有的顺着伙计的裤腿往上缠,甲板上的人瞬间乱了阵脚。珠煞趁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块更大的黑铁,他点燃引信,狠狠往货舱扔去,

“轰隆!”

巨响过后,“墨字号”的船尾直接被炸断,船身像断了线的风筝,翻着跟头往海里沉。沈记的蜀锦、柳记的贡米、温家的银饰、胡记的药材,还有墨家自己的五箱瓷器,全被卷进海底,只剩下几片焦黑的木板和半块烧残的云锦,在雾里慢慢漂散。

阿泽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落水前死死抓住一块断木。冰冷的海水浸透衣服,冻得他牙齿打颤,他望着“墨字号”一点点沉下去,阿禾最后说的话、沈掌柜的托付、柳明轩检查贡米的模样,全在脑子里转,眼泪混着海水往下淌。

“阿泽哥!这边!”

远处传来张五的喊声,阿泽循声望去,只见张五和两个伙计抱着一块船板,正往他这边漂。三人汇合后,张五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声音里满是自责:“都怪我!出发前没再查一遍货舱,要是早发现那些铁盒……”

“张叔,不怪你。”阿泽攥紧手里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蛇血,“那些铁盒肯定是装货时被混进去的,咱们根本防不住。现在得先游去岸边,回庄把事告诉少爷,不能让珠煞他们的计谋得逞。”

三人互相搀扶着,顺着暗流往岸边游。海上的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却照不亮他们眼底的焦虑。游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爬上一座荒岛,岛上长满低矮的灌木丛,正好能藏住身影。

阿泽靠在灌木丛里喘气,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珠煞念珠上的毒在扩散。张五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涂在他伤口上:“这是墨家的解毒膏,能暂时压着毒,等回庄再让大夫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三人赶紧往灌木丛深处躲,透过枝叶缝隙往外看,珠煞和骨音正站在一艘快船上,手里拿着几块染了红的布条,往海里扔。

“骨音,你确定这是金家的胭脂红?”珠煞踢了踢脚下的木箱,里面堆着不少同款布条,“墨家的人要是捞到这些,肯定会以为是金家塞的铁盒,到时候沈、柳、温三家找金家算账,墨家也得跟金家斗,咱们就能坐收渔利。”

骨音点了点头,手里的骨笛转了圈:“这染料是从金家布庄偷的,全紫彦城就他们用这种色。我已经让人把布条撒在沉船附近,墨家的人一打捞,准能发现。”

躲在灌木丛里的阿泽听得清清楚楚,悄悄摸出怀里的信号弹,这是墨泯让他们随身带的,遇紧急情况就点燃。他刚要拧开盖子,张五突然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别冲动!咱们就三个人,还带着伤,要是被发现,连报信的机会都没了!”

阿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信号弹塞回怀里。看着珠煞的快船渐渐驶远,张五才站起身,望着海面皱紧眉头:“得尽快回庄,要是让少爷晚一步知道珠煞的计谋,墨家说不定真会跟金家起冲突。”

三人捡了些干树枝,生起火烘干衣服,又找了些野果充饥。歇了约莫半个时辰,阿泽的伤口不那么疼了,三人便顺着海岸线往南走,他们记得这附近有个渔村,能借船回紫彦城。

与此同时,栖月幽庄的书房里,墨泯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海图,指尖在黑风口的位置轻轻敲击着。青岑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封密信,脸色凝重:“少爷,刚收到沿海哨探的消息,‘墨字号’在黑风口遇袭,船毁货沉,目前还没找到船员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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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泯的手指猛地顿住,海图上的墨迹被指甲蹭得晕开。她想起三天前沈博文送他们上船时的情景,沈掌柜握着她的手,语气恳切:“墨公子,我沈记能不能撑过这关,就全靠这批蜀锦了。您放心,只要货能平安到,我沈记以后定当全力支持墨家!”

还有柳明轩,他亲自跟着伙计们把贡米搬上船,每袋米都仔细检查了三遍,还反复叮嘱:“这批贡米是今年的头批新米,要是送不到州府,官府的采买单子就会给别家,柳记的名声就毁了。”

温若曦也来了,她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给老夫人的银饰。她笑着把木盒递给阿禾:“小哥,这是我攒了半年月钱买的,麻烦你多照看些。等祖母收到了,我一定去墨家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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