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下马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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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羊城内,旧朝军队体系错综复杂。
绿营兵之外尚有八旗兵,分瞒洲八旗与汉八旗。
瞒洲八旗约一千五百人,汉八旗两千四百余人,合计近四千。
由五羊城将军直辖,不受总督叶明琛辖制。
瞒八旗,多是乾龙朝时,为减轻京师压力、监控地方而南调的旗人后裔;
而汉八旗,则为康曦朝,平南王尚可喜旧部改编,延续而来。
叶明琛指挥不动八旗,故将心血倾注直属督标绿营。
委于心腹沈棣辉、梁定海统带,兵力排足五千上限。
粮饷、赏赐、军功皆优先安排,可谓苦心经营。
这五千督标亦不负所望,作战勇猛,为叶明琛平定岭南叛乱,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今日,沈棣辉站在坡上看得分明,方才冲锋的三千督标绿营,一次进攻,便伤亡近半!
这让他,如何向五羊城内的叶总督交代?
“梁游击,起来吧,上来看看。”
沈棣辉叹了口气,对跪地的梁定海说道,语气疲惫。
梁定海连忙站起,走到沈棣辉身边,一同向北眺望。
眼前战场一片狼藉。
花生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翠绿被大片的暗红污渍覆盖。
千百具尸体,以各种扭曲姿势倒伏着。
远处,零星伤兵在田埂上艰难爬行,或相互搀扶着踉跄南逃,身后拖着断断续续的血痕。
无人回头,无人施救。
更令梁定海感到怪异的是,西军并未趁此大胜,冲出阵地,追击溃兵,以扩大战果。
他们在给予绿营军重重一击后,便停止了射击。
阵地上空的硝烟,缓缓散去。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又隐匿起来,土垒壕沟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若非眼前修罗场般的惨状,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硝烟味,方才噩梦般的一幕,几乎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发生过。
“我让人粗略统计过了,”
沈棣辉声音低沉,“这次我们至少伤亡两千人。”
“军官损失尤其惨重,伍长、什长、哨官、外委这些基层军官,几乎折损七八成……”
“西贼那边,似乎有人专门盯着他们。”
他顿了顿,手指无力地指向前方战场:
“我们的炮兵也被大量射杀。只有部署在后阵、离得远的那两门后装洋炮,炮组成员侥幸无恙。”
梁定海闻言,这才注意到,此时双方的火炮轰击,早已停止。
己方前阵那些前装滑膛炮旁,炮手死伤枕藉。侥幸活下来的,也早已随溃兵逃回。
唯有那两门,部署在距西军阵地两千米外的,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
因超出西军步枪有效射程,炮组人员才得以保全。
但炮组成员已吓破胆,正拼命的驱赶骡马,将炮车向后撤退。
听着沈棣辉报出的伤亡数据,梁定海沉默良久,才涩声道:
“将军,眼前这股西贼,绝对是萧贼的直属精锐。和前两次我们遇到的,根本是云泥之别。”
“不能再这样硬打了……才一个冲锋,就把部堂苦心经营的督标,折进去两千人!”
“再打下去,还没摸到花县城墙,我们这五千人马,怕都要填在这花生地里了。”
沈棣辉颇为认同地点头,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
“我叫你上来就是此意。但是……穆大人,此刻就在后面十里的平山村里督战。”
“我们要想个稳妥说法,方能过关。”
梁定海连连颔首,心头沉重。
这五羊城将军穆克德讷,不知前番受到宣诏大臣景寿,私下许了他什么好处。
自景寿离开五羊城后,他一改往日怯懦避战的做派。
每次军议,都慷慨激昂,口口声声要“报效皇恩,剿灭西贼”。
此番北上,他竟将五羊城内四千瞒、汉八旗兵全数带出,紧随主力之后。
名为策应,实为督战,监视各标绿营,是否用命。
毕竟名义上,他有权节制粤省所有军队。
加之有朝廷为之撑腰,若真以“临阵畏缩”为由,阵前斩将,叶总督恐怕也无话可说。
如今两人遭此惨败,且已心生怯意,必须商议出能应付过去的说辞。
两人悄声商议了约莫半小时。
待商议既定,梁定海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松弛。
这一松弛,全身各处顿时传来钻心酸痛。
继而强烈的眩晕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沈棣辉见状,连忙唤来数名亲兵。
众人七手八脚,帮梁定海卸下甲胄,这才发现他肩膀、胸腹等多处护甲,已被西军铅弹击穿!
弹头嵌入皮肉,虽未致命,但伤口,依旧向外渗着血水。
方才他先摔下马,又被亲兵鲜血喷溅一身,靠一股悍勇之气和肾上腺素支撑,竟未察觉自己已然受伤。
此刻心神放松,伤口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顿时席卷全身。
沈棣辉急忙命亲兵,为他紧急包扎,背回营寨。
同时下令收拢残兵,据守不出。
又唤来随军医官,为梁定海取出体内铅弹。
当镊子探入伤口时,梁定海痛得额头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不肯出声露怯。
医官用烧酒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用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妥当。亲兵帮他换了身干净衣裳。
一番忙碌下来,已是过了下午四点。
日光西斜,空气中闷热未减。混合着营中伤兵的哀嚎和草药气味,显得格外的压抑。
炊烟袅袅升起,却无人有食欲用餐。
沈棣辉命令几名亲兵,用担架抬着,被包扎如粽子般的梁定海。
一行人离开前线大营,向后方八旗军驻扎的营地行去。
几里路程不算遥远。一行人沉默走着,气氛压抑。
沿途路过其他绿营营寨,那些标营兵丁,投来神色各异的目光。
有同情,有好奇,亦有庆幸。
不多时,便来到八旗军营寨之前。
相比绿营,这座营寨更为规整。寨墙高耸,壕沟深阔,望楼上旗帜鲜明。
持枪肃立的哨兵,皆是瞒洲旗人,神情冷傲,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们检查了沈棣辉的腰牌,目光在担架上梁定海停留片刻,才挥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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