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争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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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里，狻猊金炉冒出阵阵篆香。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翰林编修宁修筠上前陈奏，“山陕乐户，江南丐户，浙江堕民，广东疍户，一向与倡优隶卒等同。但如今这些人改换营生，辛勤劳作，往往家道丰足，生活体面，不该再流于贱类。微臣愚见，应当将其豁除贱籍。报官改业后已越四世，亲支无习贱业者，准其应考出仕。”

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宁修筠却不是腹中草莽的纨绔之辈，亦非高高在上的浅薄之徒。

他幼时曾随外放的父亲四处游历，在途中了解到这些贱民的艰难状况。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明明拼尽全力去生活，但耻辱的烙印却始终如影随形。

宁修筠深深地同情贱民，因此毅然决定，将他们的遭遇上达天听，争取帮其恢复自由身，坦坦荡荡地做一个良民。

同在翰林院的状元严熹，认可他的见解，但显然更为激进，“微臣附议。微臣以为，还应打破落籍之人三代以后方能科举的陈规，准其当世便可应考。”

内阁次辅宁纯一，也就是宁修筠的父亲，眉头一皱，当即驳斥。

“登科为官之人，朝廷必将追赠其祖上三代。果如严翰林所言，岂不是倡优隶卒，都要与士君子同堂接受祭祀，这还成何体统？严翰林说话丝毫不假思索，真是妇人之见！”

严熹朗声说道：“倡优隶卒，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亦非天生下贱。宁阁老如有异议，还请拿出实据，以理服人，大可不必揪着下官的女子身份说事！”

一老一少在大殿上吵了起来。严熹弱冠之年便是文章魁首，即使面对宁纯一这位内阁的二把手，也针锋相对当仁不让。

这时，只听翡翠如意在御案上一声脆响，两人同时住了声，彼此不甘地白了一眼。

靖善帝面沉如水，一锤定音，“依宁修筠所奏。”

辍朝以后，宁修筠踱出仪门，快步追上严熹。

“适才令晖贤妹所言，可谓实获我心。只是金殿之上，我不能当众违逆家父。再者，大凡革新改制，总要循序渐进，骤然打破三代的桎梏，朝中必然无法接受，且难免攻讦贤妹——”

严熹微微一笑，“无秋兄高论，妹自当谨记。只是大凡革新改制，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自然在所难免。纵使千夫所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两人谈得娓娓忘倦，不觉已是日上三竿，方始互相揖别。

宁修筠最为钦慕才女，对于这位女状元，他向来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将她视为改革路上最可靠的盟友。

他有些不想回家。当不如意的婚姻步步紧逼，朝堂就是他最后的避难所。在这里他可以尽情施展平生所学，向着自己的抱负艰难求索。

“三爷，太太有急事叫你立刻回家一趟！”

东偏院里凄厉的哀号持续了很久，新换的锦褥被硬生生抓破。

冯田田阵痛到半夜，小产下一个将近四个月的男胎。

当一切都结束，满屋的血水和狼藉都拾掇干净，已是沁凉的清晨。

下了早朝的宁修筠闻讯赶回，局促地在绣墩上坐下，心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