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冯士羡的顺水人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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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半月前,河北博州(今山东聊城)。五月的日头同样毒辣,晒得博州刺史府邸的青砖地都仿佛要冒烟。刺史冯士羡,这位前窦建德麾下的能吏,正对着桌案上一份墨迹未干、措辞极其肉麻的“劝进表”发愁。表里把李神通的“仁德”、“威仪”夸得天花乱坠,就差直接说他是“天降伟人,河北救星”了。

看罢,冯士羡挠了挠头,问旁边的心腹主簿:“老赵,你说……咱们这么写,会不会显得太……那个了?淮安王他……信吗?”

主簿老赵是个精瘦的小老头,闻言翻了个白眼,蘸了蘸劣质墨汁,头也不抬:“刺史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肉不肉麻?您看看外头!” 他指了指窗外,“窦大王(建德)的骨头都能敲鼓了!夏国早就成了泡影!人家唐庭秦王李世民在河南把王世充收拾得服服帖帖,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咱们河北这些没娘的娃!淮安王他老人家就在咱们博州地界上溜达呢,身份多尴尬?咱得给他老人家一个体面台阶下啊!”

他放下笔,凑近冯士羡,压低声音,带着点市井智慧的精明:“您想啊,是咱们‘恭请’他老人家‘复位’主持大局好听?还是等他老人家自己灰溜溜跑回长安,或者等着秦王殿下带着玄甲军过来‘慰抚’咱们好看?秦王那‘慰抚’,可是带着刀把子的!咱得识相!这劝进表,就是咱博州上下给淮安王殿下递的梯子,也是给咱们自己买的护身符!写得越肉麻,越显得咱心诚!殿下他老人家看了高兴,在唐朝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不比啥都强?您就当是……给庙里的菩萨贴金身,话不怕好,心诚则灵!”

冯士羡被老赵这一套“庙里贴金身”的理论彻底说服了,咬咬牙:“行!就这么写!再添两句,就说博州父老‘日夜翘首,泣血以盼’,‘非殿下李神通无以安河北’!” 他顿了顿,又想起关键问题,“对了,府库里……还有多少值钱玩意儿?窦大王以前藏的,还有咱们自己的家底?”

老赵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大人放心!值钱的金银细软,早就归置好了,装了好几大箱!”

次日清晨。李神通带着他那支人数不多、士气也谈不上高昂的刚做完俘虏的部队,在博州城外扎下营,就见到博州城门大开。刺史冯士羡领着全城有头有脸的官吏士绅,穿着最体面的官袍,敲锣打鼓,抬着沉甸甸的箱子,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冯士羡离着老远就扑倒在地,双手高举那份精心炮制、油光水滑的劝进表,声音洪亮,感情充沛,带着哭腔(可能是被日头晒的):

“博州阖城军民,泣血叩请淮安王殿下复位慰抚山东使!河北板荡,万民倒悬,唯殿下仁德,可安黎庶!吾等愿倾府库,效犬马,惟殿下马首是瞻!”

李神通被这阵仗弄得有点懵。他这段时间在河北地界上确实有点尴尬,仗打输了,成了俘虏,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身份不上不下。看着眼前这黑压压一片磕头的人,听着那肉麻到骨子里的吹捧,再看看那几大箱……呃,是“心意”,他心头那点残存的尴尬和郁闷,瞬间被一种奇妙的熨帖感取代了。

他努力板着脸,维持着皇叔的威仪,清了清嗓子,伸手虚扶:“冯刺史请起,诸位请起!本王……既蒙河北父老如此厚爱,敢不从命?这慰抚山东之责,本王……就勉为其难,再担起来吧!” 他说“勉为其难”时,嘴角那点压不住的笑意,比博州五月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甚至有点乏善可陈了。李神通拿着冯士羡献上的博州大印和那份“民意基础雄厚”的劝进表,正式“复位”慰抚山东使。他连营盘都没挪,直接就在博州城门口竖起了大唐的龙旗和“慰抚山东使李”的大纛。然后,他干了一件效率极高的事情,派出信使,拿着盖有新鲜出炉的“慰抚山东使”大印和博州刺史府大印的公文,快马送往邻近各州县。公文内容极其简洁明了,核心思想就两条:

窦建德已死,夏国完了!

大唐淮安王李神通,奉旨慰抚山东,现已驻跸博州!识相的,速速献印归降,可保富贵平安!不识相的……想想虎牢关和洛阳!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原本就人心惶惶、不知该投奔谁的窦建德旧部官吏,一看博州这“带头大哥”都降得如此丝滑体面(还搭上了皇叔的大船),顿时觉得找到了组织。洺州总管袁子干第一个派人送来了降表和印信,态度谦卑得如同拜见顶头上司。冀州刺史麹棱紧随其后,不仅献城,还附赠了本州特产名录一份,表示愿意全力供应王师(虽然王师只有李神通那点人)。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总管潘道毅……名单像滚雪球一样越拉越长。许多州县的使者几乎是前后脚挤进了李神通那临时充作行辕的营帐,场面一度混乱得像赶大集。带来的降表和印信堆满了角落,负责接收的文吏忙得满头大汗,一边登记一边小声嘀咕:

“好家伙,这窦建德当年分封的刺史,比咱长安东市卖胡饼的还多……贝州送来的印信匣子,边角都磕掉漆了,一看就是压箱底的老货,怕不是前隋的?魏州这位潘总管,降表上还沾着葱花味儿,怕不是刚从厨房灶台上扯了张纸现写的?”

另一位老吏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悠悠地蘸墨继续登记,叹道:“管他新印旧印,管他沾不沾葱花,能送来就是好印!咱们淮安王殿下,这回可是躺着……呃,不,是坐着就把三十多州给‘慰抚’了!这功劳簿,啧啧,比洛阳那位(指李世民)捡骨头(指收拾王世充残局)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当最后一份来自幽州的降表送到李神通案头时,他看了一眼幽州降表上龙飞凤舞的签名,又瞥了一眼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印信匣子和户籍册子,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又极其轻松的任务。他整了整衣冠,对着长安方向,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也不知是向皇帝汇报,还是自言自语:

“陛下,窦建德的地盘,打今儿起,也改姓李了。”

营帐外,知了依旧在声嘶力竭地叫着,与洛阳任瑰院墙外的那只遥相呼应。只不过博州这只的叫声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慵懒,毕竟,连年战乱后的河北,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在知了的嘶鸣声中,淮安王李神通满意地打了个小盹,鼾声均匀,偶尔还用手摸摸腰间,仿佛已经系上了在长安论功行赏时,那金灿灿的勋官绶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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